貝爾摩德正以新出智明的身份坐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替換身份時的首尾沒有處理干凈,最近診所旁邊總是讓她有種被人監視的感覺,然而真的去找又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她對可能的監視者的身份有所猜測,但仍然選擇了按兵不動——任務尚未完成,她暫且不想放棄這么好用的身份。而且這也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還不到輕舉妄動的時候。
況且,她與查特之間的賭局還沒有分出勝負呢。
貝爾摩德在心中輕笑。如果因為這種原因退出游戲,那真是相當于投子認輸了。
查特的易容術是她親手所教,幾乎算是他的半個老師。她反倒很期待,查特究竟能不能在她完成任務之前,察覺到自己的身份呢?
貝爾摩德一邊溫和地送走了自己的病人,一邊漫不經心地想著。
下一個病人就在這個時候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那是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中等體型,臉色頹廢,眼下一片青黑。
“醫生,我最近失眠很嚴重啊。”他一走進來就一屁股在貝爾摩德面前坐了下來,聲音有些粗糲地抱怨道,“怎么都睡不著覺。”
“是壓力過大導致的嗎?”貝爾摩德兢兢業業地將醫生的身份演繹得很好。雖然她并不是醫學專業出身,但比普通人更為漫長的生命與特殊的職業讓她掌握了不少醫療相關的知識。至少在這段時間里的偽裝完全夠用。
“啊,我想可能是吧。”男人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聳了聳肩,“是關于工作的。辦公室政治…你知道的。呀,現在的職場真不好混啊。”
“真是辛苦呢。”新出智明的聲音本就溫和,貝爾摩德又特意放緩了語氣,好心地提著建議,“如果是同事之間的沖突,也許可以求助上司吧。”
“上司也很難辦啊。”男人就像是在居酒屋里朝著同伴抱怨的其他中年職場男人一樣,煩躁地揮了揮手,“不如說,我們公司的職場環境就是因為上司是個混蛋,所以才那么惡劣的吧!”
貝爾摩德也跟著嘆了口氣。
“那么,我或許可以給您開一點安神助眠的藥物。”她低下頭,一邊在病歷本上寫下記錄,一邊隨意地說道,“不過,要想從源頭解決問題,或許需要換個環境呢。有沒有想過暫時離職去散散心呢?”
“這可不行呢,我們公司是終身制。”
在日本,終身制的崗位也不少見。貝爾摩德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對勁,也就沒有看到對面那張平平無奇的陌生人臉上露出的充滿異樣的笑容。
“這個年頭離職之后的確不好找工作呢。”她只是摹仿著新出智明在社交場合的禮貌,低著頭附和了一聲。
男人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嗯…跳槽什么的,我們的上司肯定不能容忍這種事。尤其是我最近察覺到上司好像對我有種特別的關照——哎呀,被半只腳入土的同性老頭子看重,還真是有點讓人雞皮疙瘩起了滿身呢。”
貝爾摩德下筆的動作一頓。
聲音沒變,但…語氣不對。
“怎么了,醫生?說起來我正好想問問你呢,你覺得為什么那個惡心的老頭子會看重我這種人呢?”男人翹起了二郎腿,微微歪著頭說道,“真是讓人無法忍受啊,這種公司。干脆讓我把大家全部都送去西天極樂吧?這樣一來,不管是惡心的上司也好,煩人的同僚也好,還有像你這樣,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卻滿嘴謎語什么都不說的合作伙伴也好——擺脫了你們,我就終于能自由了。”
貝爾摩德放下筆。塑料外殼敲在桌子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揉了揉眉心,臉上屬于新出智明的神色消失了。
“查特。”她說。
“這局是我贏了。”查特——南凌的臉上出現了笑意,“沒能在第一之間認出來我,該不會是你的易容水平退步了吧。啊順便,賭局也是我贏了。真可惜,條件已經被預支掉了,要不然我現在就該考慮考慮該怎么難為你了。”
貝爾摩德臉上沒什么表情,心中卻沉沉地墜了下去。她明白是自己太過輕敵了。
“從上次就已經確定了嗎?”
“比那更早哦。”南凌微笑著說道,“你就慢慢想吧——我來找你是有別的事。”
“想到了。”貝爾摩德真情實感地長長嘆了口氣,新出智明的臉無疑讓這副表情看上去更加真誠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想要我幫你什么?只要在我任務結束之前不暴露我的身份,條件隨你開。”
她不會天真地以為南凌說已經預支了賭注就不會再提出別的要求了。組織中的生活是他們的老師。‘出爾反爾’是他們每個人的必修課,‘落井下石’在掌握了別人重要的把柄時一定不會被忘記。顯然,他們都是好學生。
“就像我剛才說的,”南凌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但那雙眼睛里卻并沒有一丁點笑意,“‘你覺得為什么那個惡心的老頭子會看重我這種人呢?’”
這次重復這句話的時候,他特意強調了‘惡心的老頭子’幾個字。
貝爾摩德盯著他看了幾秒,顯然是意識到了他的暗示。
“我還以為你會接著演下去。”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什么?你說被洗腦嗎?”南凌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樣捂著肚子笑了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信了啊。尤其是波本,他一副對此深信不疑的樣子真是好笑透了,你真該看看他那時的表情——抱歉抱歉,我不該跑題的。”
他抹了把眼角笑出的眼淚,“言歸正傳,還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吧?拜托了?”
南凌雙手合十,很不熟練地朝著貝爾摩德wink了一下。
只可惜,這個動作要是由他原本那張臉來做可能還不那么違和,但現在這個易容做出來只會讓人覺得詭異。
貝爾摩德對此倒是接受良好。
她只是重新揚起了神秘的笑容,“你今天的話格外多啊。有誰惹到你了嗎,查特?”
南凌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理直氣壯地開口說道,“沒有,我心情不好是因為我來大姨夫了。怎么,你不服氣嗎?”
貝爾摩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