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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 門規

  莫求每次外出,動輒就是月余,其他人早已習慣。

  這次。

  同樣如此。

  待他從仙坊秘市回來,已是一個月之后,在蒼羽派駐地落下,明顯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

  登山石階上,一人雙膝跪地,頭顱低垂。

  身上雪白衣衫遭人抽打,已經零散,滿是污垢,內里的皮膚,可見明顯的紅腫、淤青。

  呂子同!

  這位蒼羽派的天之驕子。

  莫求若有所思,路過此子之際垂首掃了一眼,未做停留,繼續朝著上方的大殿行去。

  殿內。

  薛綠衣臉色鐵青,一旁立著位面露冷笑的矮壯男子。

  此人名封閱山。

  乃是前幾年招進蒼羽派的道基修士,有著道基中期修為,更帶有一些血親弟子入門。

  在蒼羽派,聲望不比薛綠衣低。

  甚至。

  隱隱有另立門戶之意。

  這讓項甫明很是不解,封閱山不同于莫求,對權勢很感興趣,招他入門豈非與虎謀皮?

  這點。

  莫求倒是清楚。

  若說對權勢感興趣,封閱山還是其次,薛綠衣才為最。

  之所以招攬封閱山,也是為了壓制自己在宗門漸漸起來的聲望,助她穩固自己的地方。

  至于這等選擇對與不對,怕也是兩說。

  殿內弟子忙忙碌碌,卻無人敢大聲,一種沉悶氣氛在此地凝聚不散。

  “莫長老。”

  見到莫求,薛綠衣表情微松,面上擠出笑意:

  “你回來了,收獲如何?”

  “還算不錯。”莫求點頭:

  “最近兩年應該無需擔憂藥材了。”

  說著掃眼周遭,隨口問道:

  “怎不見項道友、梁長老?”

  “哎!”封閱山聞言輕嘆,道:

  “還是當年的水寇殘匪,又出來鬧事,下面幾個島的商路受創,他們兩人過去看看。”

  “還是莫長老好啊,不理外事,自得悠閑。”

  他音帶淡笑,卻也隱隱有些譏諷。

  畢竟,所有人都在忙碌,唯有莫求,這些年一直沒什么動靜,好似不是蒼羽派的人。

  莫求不置可否:

  “呂子同怎么回事?”

  “他!”

  聞言,薛綠衣面色一沉,一股無形威壓自身上涌現,大殿內氣氛一滯,眾弟子無不心頭惴惴。

  就連封閱山,也面露忌憚。

  此女不愧是傳聞中的仙宗大派出身,修為雖然不高,實力卻不弱,法力更是極其凝練。

  “狼心狗肺的東西!”

  “我真是瞎了眼!”

  薛綠衣怒斥兩聲,深吸一口氣,朝后一引:

  “莫長老,到后殿一敘。”

  “我就不去了。”封閱山伸了伸懶腰,道:

  “是按門規處置,還是顧念舊情,薛副掌門自己抉擇即可,弟子都等著你的消息。”

  “我去六樹島轉轉,看能否找到那些東躲西藏的水鼠。”

  說著,抱拳拱手,施施然行出大殿。

  莫求掃了他一眼,步入后殿。

  行入后殿,薛綠衣面色一松,繃緊的精神似也松懈下來,面露苦澀,輕嘆一聲坐了下來。

  “是我識人不明,多年來寄予厚望的傳人,竟然會選擇背叛!”

  “背叛。”莫求面色不變:

  “呂子同叛宗被抓?”

  “這倒不是。”薛綠衣揉了揉眉頭,道:

  “他是主動找上門來的,說是有人招攬,開出筑基丹的價碼,希望我能放他離開。”

  說到此處,她面露猙獰:

  “這等話,他竟能舔著臉說出來!”

  “彭!”

  素手輕揮,一旁的桌案轟然碎裂,薛綠衣衣衫震蕩,一股凌厲殺機更是出現在眼眸。

  “按門規,叛宗弟子一律殺無赦!”

  “今日我如果顧念舊情,放他離開,置宗門規矩何在?我,以后又如何服人、服眾?”

  話雖如此,但她畢竟不是為了權利就看淡一切之人,呂子同更是她自小拉扯著長大。

  多年的感情寄托,真下殺手,也于心不忍。

  “哎!”

  薛綠衣閉眼,眉頭顯出皺紋:

  “我現在才知道,何為上位者的不易,有時候感情與宗門規矩,委實讓人難以取舍。”

  殺,她不忍。

  不殺,宗門規矩難立。

  更何況,呂子同是主動找上門,言明緣由,為求大道,而非真的對宗門有了背叛之心。

  “此事莫某不懂,薛仙子可自行抉擇。”莫求面色不變,伸手自身上取出一瓶丹藥:

  “這次外出,機緣巧合得了兩門筑基丹。”

  “莫某獨戰赤火峰,這些年未曾于宗門立下什么功勞,這兩粒丹藥就由仙子處理吧。”

  “筑基丹!”薛綠衣美眸一亮,急急接過丹藥,神念朝內一掃,面上不由露出狂喜:

  “果真是筑基丹!”

  “莫長老,你真是…”

  “謝了!”

  心中的激動,最后化作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她隨即收起丹藥,就要邁步朝殿外而去。

  “薛仙子。”莫求再次開口:

  “你可是要把丹藥賜予呂子同?”

  “當…”薛綠衣下意識點頭,話音還未出口,面色已是生出變化,生生停下腳步。

  沒人能無緣無故得到宗門厚賜。

  尤其是筑基丹這等靈藥!

  按宗門規矩,除了自身修為足夠外,還需立下大功,才可得賜靈丹,這才合情合理。

  單憑一個人的喜好,就決定靈丹歸屬,不利宗門的發展。

  而且…

  呂子同已經這樣,還要賜予靈丹,其他人怎么想?

  又當如何?

  一時間,薛綠衣心頭雜念起伏,面色來回變換,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管理一個宗門,從來都非易事。

  莫求抱拳拱手:

  “我還有事,先行告辭,相信不論薛仙子作何抉擇,都有道理,莫某就不做評判了。”

  “好。”

  薛綠衣音帶艱澀。

  遁光飛出島嶼,視線垂落,可見些許靈舟泛于水面,被修士操控,以驚人的速度散于四方。

  這些是蒼羽派收購的戰船,上有陣法,可激發水雷法術。

  看樣子,是去清理殘匪。

  蒼羽派下轄數十島嶼,有些資源不菲,能占下這么多地盤,自然不可能是他人主動讓出來的。

  此前的主人,是一路水匪。

  水匪實力不弱,奈何碰到了王喬汐,一路沖殺,硬生生殺散水匪,占下這偌大疆域。

  而至王喬汐走后,殘存的水匪漸漸冒頭,雖然沒什么高手,難成大勢,卻也是麻煩。

  每隔一段時間的清剿,就成了蒼羽派的主要事務之一。

  搖了搖頭,莫求長袖輕揮,身化一道火線,徑自朝著赤火峰所在方向遁去。

  在洞府門前,一位身材高大,體型雄壯的漢子不知等了多久,盤坐一側,默默運功。

  聽到聲響,秦伯生睜眼起身,遙遙拱手:

  “莫長老。”

  “嗯。”莫求點頭,掃眼對方,腳步微微一頓:

  “不錯,看樣子你已經有了決定。”

  “晚輩早年身陷妖女洞府,失了元陽,更損了根基,盲目修行的話,無望道基之境。”秦伯生悶聲開口:

  “現今有了希望,自不愿錯過。”

  “只是有些希望而已。”莫求腳下不停,揮開洞府大門:

  “你現在的法子雖能修復受損根基,卻耗時良久,能否在大限來臨之前功德圓滿,還是兩說。”

  “晚輩愿意一試。”秦伯生面露凝重:

  “不論如何,多謝長老指點。”

  莫求隨口問道:“誰告訴你,我有辦法的?”

  “項前輩。”秦伯生垂首:

  “前輩說,您是我唯一的機會。”

  “他啊。”莫求了然:

  “進來吧。”

  “是!”

  片刻后。

  秦伯生領取了靈藥,祭起飛劍,朝著蒼羽派駐地飛去。

  飛遁之際,他回首看了眼赤火峰,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

  宗門的幾位道基修士,每一位都有擅長,性格也各有不同,這位莫長老卻最為特殊。

  不怎么露面,修為卻是最高。

  有些新來的弟子,甚至不知道有這么一位長老。

  對于宗門事物,這位長老也不熱切,據說有此水匪攻上了一處島嶼,都未見他動彈。

  性格古怪!

  不過…

  應該是有大本事的。

  念頭轉動,他摸了摸腰間的儲物袋,正欲繼續飛遁,突然面色一沉,垂首看向下方水面。

  在那里。

  幾道黑影正以驚人的速度,與他迎面而來。

  “嘩…”

  靈光上涌。

  極樂島。

  其上有賭坊、妓館、酒樓、飯莊…

  賭的是靈物、法器,娼妓都是有修為在身的女冠男修,酒樓吃食也都是靈獸異類珍奇。

  可以說。

  在這島上,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找不到的存在。

  據聞。

  有人曾在這里召到了道基女修,肆意把玩數日,流連忘返。

  一處酒樓。

  羊邪倚窗而坐,袒胸露腹,單手提著一個酒壺,面泛醉紅,正自遠眺天際道道靈光。

  他已二百多歲,更因早年受了傷,損了身子,壽元無多。

  但他依舊縱情于美酒、美色,渾不在意,只可惜沒了當年在一起的弟兄,殊為遺憾。

  “十八水寇!”

  “只剩下我一個嘍…”

  “咯吱!”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兩人邁步行入,其中一人哈哈大笑:

  “你個老山羊,這次好大的手筆,竟然請我們來極樂島,不過那蒼羽派可不好對付。”

  “是極!”另一人點頭,來到桌前坐下,毫不客氣端起一個酒壺就朝自己嘴里灌去:

  “咕嚕…”

  “聽說,蒼羽派掌門可是位道基后期修士,有望金丹的頂尖高手,你這價錢怕還不夠。”

  “你們的消息,都是老黃歷了。”羊邪撇嘴,道:

  “我的消息是,那王喬汐未能入手靈藥,反而惡了某位貴人,現如今自身難保。”

  “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蒼羽派雖然立派年份不多,王喬汐卻留下不少好東西,兩位應該不會不動心吧?”

  說著,扔來一枚玉簡:

  “除了我,還有其他人給的報酬。”

  兩人接過玉簡,彼此對視,眼眉都是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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