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峰位于蒼羽峰以南百余里。
相較于山清水秀、景色盎然的蒼羽峰,此峰可算的上荒涼蕭索。
山高數百丈,直沖云霄。
山頂沒有裊裊白云、仙鶴呈祥,有的是一股股冒有烈火的濃煙。
濃煙,經年不散!
周遭十余里,盡是被濃煙覆蓋,終年不見天日,山體自然寸草不生,光禿禿一座黑火山。
除了本脈弟子或者修行火行法術,怕也無人愿意在此逗留。
山間有諸多石室,因弟子稀少,可供隨意選擇。
莫求在本脈長老那里登記了名冊,尋了住處,顧不得觀察此山情況,就急匆匆開始閉關。
車志道手中,恰好有他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魂珠!
一種可以寄宿魂魄的寶珠,同時也是偃宗傀儡最為重要的一環。
有了它,本應是死物的機關傀儡,才能擁有靈性。
蒼鷹…
也可借此延續壽命。
“咕咕…”
石室內,追隨莫求數年的蒼鷹即使多次服用靈藥,也已壽元將近。
曾經光亮順滑的毛發,已經枯黃粗糙,犀利的眼眸,也滿是渾濁。
它癱倒在地,口中咕咕作響,就連自殺的力氣也已消失殆盡。
莫求看了它一眼,手捏印訣,口中低喝:
“千機演法,起!”
“嘩啦啦…”
場中一陣亂響,諸多五金之屬紛紛匯聚,在半空抱成一團。
細細看去,那里面有類似骨骼之物、有鳥喙利爪,更有靈泥玉液所制的五臟、血液。
不多時,諸多細小器械拼合完成,赫然是一頭長約三尺的雄鷹。
鷹爪反射銳利寒芒,鷹喙彎曲好似利刃,鷹眼更以寶玉點綴,閃爍七彩光芒。
而其外殼,卻是以鐵精煉制而成。
鐵精乃極其罕見的煉器材料,可成上品法器,早在角星城就已入手。
直到今日,才算發揮作用。
以此物制成外殼,怕是煉氣十層以下修士,難以破開傀儡身軀。
雄鷹栩栩如生,卻終究是死物。
而偃宗法門,卻能化死為生,操控機關傀儡,幾如活物無異。
其根本,在于收魂附物之術。
此術,張抱真并未讓莫求觀看,但當日諸多秘籍中,也有旁敲側擊的點出。
借用星辰感悟,倒也被他尋到門路。
“叮鈴鈴…”
腰間攝魂鈴輕顫,詭異鈴聲在石室徘徊,蒼鷹本就渾渾噩噩的雙眼,再次一沉。
莫求屈指一引,一縷黑煙自攝魂鈴飄出,在蒼鷹頭頂徘徊:
“勾魂攝魄,出!”
“呼…”
音落,陰風乍起。
蒼鷹本能的扇動翅膀,隨即身軀一沉,軀體徹底失去生機。
一縷灰煙,也自它頭頂飄出,在攝魂鈴的牽引下,飄向一旁的魂珠。
莫求面色凝重,雙眼眨也不眨盯著場中變化,體內真氣再次一變:
“五鬼混天,封!”
“嗡…”
魂珠輕顫,一股無形漣漪當即卷住蒼鷹魂魄,并把它收入其中。
隨即,一抹幽暗亮光在魂珠表層浮現。
若是修有法力之人在場,法眼看去,當能看到魂珠中多了一物。
蒼鷹魂魄!
“千機附物,去!”
莫求再次低喝,屈指一點,魂珠憑空一跳,沒入雄鷹傀儡口中。
“咔嚓嚓…”
伴隨著一陣機關樞紐之聲響起,雄鷹雙眼一亮,陡然綻放光芒。
好似,活了過來!
兩日后。
“真是神奇。”莫求來回審視面前的機械雄鷹,口中嘖嘖贊嘆:
“不愧是仙家大派,這等秘法,簡直是匪夷所思。”
即使這頭傀儡是經由他的手一點點完成,心中依舊驚訝不已。
把死物化為活物,在凡人眼中,就是神跡!
“走兩步,不,飛一飛?”
“呱呱…”
雄鷹張嘴,叫聲卻像是青蛙,沉悶怪異,讓人下意識想捂住耳朵。
翅膀扇動,看得出,蒼鷹魂魄還沒能適應這具軀體,身形歪歪扭扭。
好在總算飛了起來,不過忽東忽西,更時不時撞在墻壁上。
“好快的速度!”
莫求眼神閃動:
“幾乎比得上修行者御使的法器,只是硬撞,先天武者怕也擋不住。”
當然,這具傀儡的能力遠不止此。
“小心點,試著攻擊。”
一聲令下,雄鷹那好似七彩寶珠的眼眸光暈一凝,利爪錚然彈起。
“唰!”
一道流光掠過北墻,堅硬的石壁,赫然多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這里的墻壁,有著陣法加持,堅韌無比,堪比凡俗一等一的鎧甲。
此即,卻被輕松切開!
“呱呱!”
雄鷹興奮大叫,雙翅一盞,百余根羽毛錚然豎起,好似根根利劍,倏忽朝前飆射。
去勢如電!
也就比莫求的十步一殺慢上少許。
成片的劍羽遮蔽一方,狠狠貫入墻壁,隨即朝后猛然一拉。
“嘩啦…”
整棟石室,幾乎當場坍塌。
“咕…”
收回羽毛,雄鷹張口,咽喉處白芒躍動,好似一物蠢蠢欲動。
“停!”
莫求急忙開口,制止雄鷹的動作。
再繼續下去,它怕是能把這處石室拆了,賠償事小,解釋起來卻很麻煩。
“不錯。”在心中與交過手的對手比照了一下,莫求緩緩點頭:
“除非身懷威力強悍的法器,煉氣八層以下,當不是傀儡對手。”
“而想摧毀傀儡,怕是需要煉氣十層方可!”
如此看來,這具傀儡可以爆發的實力,竟是比他還要強一截。
當然。
缺陷也很明顯。
傀儡移動,需要耗費靈石靈氣,全力以赴,最多能戰斗一炷香的時間。
好在此物平常時候可以靜滯不動,幾乎沒有消耗,若不然就是頭吃靈石的大戶。
此外,就是一些制作上的缺陷。
如兩只鳥爪不一般大,聲音奇怪,有時候飛行起來會有頓挫感。
不過都是小毛病,以后可以改動。
“先如此吧,委屈一下,暫時不要亂動,待以后給你換更好的軀殼。”
“呱呱…”
“噠噠…噠噠…”
混有異獸血脈的馬匹高約近丈,四馬奔騰,拉扯著一輛馬車沿山道疾行。
山路崎嶇、坎坷,四馬卻奔騰如飛,如何險途都能一躍而過。
身后的馬車更是神異,頂有雄鷹盤踞,表層泛有靈光,車輪下好似有清風托舉,任由四馬上躥下跳,依舊平穩如常。
車廂內。
端坐兩人。
莫求身著藍衫,腰纏玉帶,做富家公子打扮,正自掀開車簾欣賞外面的環境。
對面一人鬢角發白,眼帶滄桑,開口道:
“凌云山脈不僅地勢復雜,大大小小的勢力,更是多不勝數。除了我們和九煞殿外,還有諸多散修、世家在此地修行。”
“今日我們去的任家,就是其中之一。”
“任家本是魏國豪門,早些年得罪外戚,逃難至此,距今已有數代。”
他慢聲開口,道:
“任家精通采藥、冶金,是我們赤火峰一個比較重要的物資來源地,到了之后,你多與任家主拉近關系,對以后有不少好處。”
“莫某倒是想。”莫求收回視線,輕嘆一聲,道:
“只不過在下只是一介凡人,怕是任家主也像前面兩家一樣,對莫某不理不睬。”
“一切,還是沈師兄做主吧!”
“不會,不會。”沈師兄笑著擺手:
“任家主性情隨和,絕不會厚此薄彼,師弟盡管放心就是。”
莫求搖頭,不接話茬。
他剛入赤火峰才幾個月,按理來說,應該還有兩年不理外物的悠閑修行時間。
奈何,上頭一句話,他就要提前開始奔波,執行任務,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熟悉門派內部的情況。
此番,就是在處理赤火峰外門事宜。
很明顯,門中前輩并沒有指望莫求學有所成,而是打算培養成外門執事,做些雜事瑣事。
一如對面坐著的沈泉沈師兄。
沈泉年過半百,修為才堪堪煉氣七層,已經沒了再進一步的希望。
在他人眼中,莫求何嘗不是如此。
三十近半,萬象功第八重,距離圓滿還差一步,更別提修成法力,乃至進階內門了。
“噠噠…”
前方,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前去探路的道兵策馬行來,高聲大呼:
“沈前輩,任家大火,怕是出事了!”
“嗯?”
兩人一愣,同時掀開車簾,高高躍起,飄落一株巨樹上朝前眺望。
沖天大火!
火勢猶在蔓延,紅霞鋪滿一方天際。
“去看看。”沈泉面色陰沉:
“任家可是掛在我們蒼羽派名下的,我倒要看看,誰這么大膽!”
在凌云山脈,蒼羽派可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仙派,就連九煞殿,也要居于其下,無人敢于招惹。
十余里開外。
幾位蒼羽派道兵正自小心翼翼搜尋著什么。
他們身披重甲,手持兵刃,眼帶凝重,不放過身前一絲一毫的異樣。
“嘩啦啦…”
陡然,前方草叢晃動,幾人二話不說當即暴起,先天勁氣呼嘯猛撲。
“彭!”
泥土炸開,一頭野兔也被勁氣撕碎。
“呵,只是一頭兔子,別大驚小怪。”
“是啊,那人可是九煞殿的真傳,就算身受重傷,也不會那么容易被我們發現。”
“不…”
“噗!”
一人張口欲言,突然身軀一滯,垂首看去,只見一道血光已是貫穿他的心口。
血光有靈動游魚,在場中飛速閃爍、游走,瞬息間把幾人接連洞穿,任憑重鎧、靈符、法器也不能一阻。
隨后錚然響動,血光在僅剩下的一位年輕道兵面前顯出真形,卻是一柄閃爍著詭異光芒的血色長刀。
“我能感覺的到,你在害怕,你心中有恐懼,但更多的是不甘。”
微風拂過,側方草叢散開,一位四十出頭,胸口染血、面色慘白的中年男子斜靠大樹,正自朝年輕道兵看來。
他淡然一笑,悠悠開口:
“你不甘自己年少早逝世,不忿自己沒有天賦,辛辛苦苦的修行卻不敵他人與生俱來的天賦異稟。”
“想成為修仙者,其實也容易!”
中年男子目泛奇光,好似諄諄善誘的長者,道:
“拿起你面前的那把刀…”
“去殺人!”
而此時,莫求一行已被一群同門攔住。
“你們來的正好。”迷月峰的內門弟子穆晴美眸泛紅,銀牙緊咬:
“九煞殿真傳血龍子趙無涯偷襲我峰真傳王師姐,導致師姐重傷昏迷,至今不醒,好在那姓趙的也沒能討到好處,重傷逃遁,他剛剛滅了任家,吞噬活人精血續命,現今定然就在附近恢復傷勢,不可能逃遠。”
“搜!”
“抓住他,殺了他!”
莫求、沈泉對視一眼,都是面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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