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沉,沙塵滾滾。
灰霧區域的大地布滿裂痕,草木枯黃。
呼嘯的南大陸風沙在曠野上飄蕩,卷起無數塵土。
三輛黑色商務車被染上了土黃,車窗外一片昏暗混沌。
江城在最前面的車上,坐在副駕駛。
開車的則是大果凍。
中間那輛車上是崔悲。
最后面則是狗頭人李源與他的石頭人。
石頭人實力強大,雖然憨傻,但打起架來毫不含糊,所以適合收尾。
正如梁殷所說,這一路確實不順利。
晚上九點,剛進入灰霧半個小時,眾人就遭到了一次伏擊。
動手的是一個名為“落巖”的小組織,成員不過四五十人,領袖是一個中級詭異生物。
幾個小時前在傭兵工會,他們組織的人還曾經拉攏過李奇跡。
這一次伏擊,建功的依舊是隱形狗與石頭人。
隱形狗提前嗅出地底炸藥的味道,石頭人則保護住了三輛車。
江城與百里踏月動手,才殺了四五個人,這組織就潰散了。
組織的領袖逃得遠遠的,一溜煙就沒了人影。
其余成員本還想頑強抵抗,聯起手來多撐一會,然而老大都逃了,他們的抵抗也就沒了任何意義,要么投降,要么逃跑。
有十多人估算了一下雙方的速度,覺得自己逃不掉,選擇當場跪下。
“別殺我,我投降!”有人高聲叫道。
“不接受投降。”
“啊?”
寒光閃過,人頭落地。
江城不需要活口。
早在海德市的時候,他就從教會執事陳晨的嘴里聽到過這個組織的名字。
這個組織,正是在復制泰坦尼克號上盯上江城的組織之一。
一番殺戮結束,時間已經來到晚上九點半。
這個小組織,最終只有寥寥幾人逃掉,其余人都死在了江城與百里踏月手里。
江城擦了擦刀上的鮮血,回到車上,夸贊了一句:“阿狗,這段時間表現得相當不錯。”
“霍,好家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隱形狗嘖嘖稱奇,“想不到啊,你江某人竟然還會夸人。”
“嗯?我以前沒夸過人嗎?”
“有嗎?”
“卟嚕卟嚕…”
大果凍適時出聲,表示江城以前經常夸人。
隱形狗白了他一眼,說道:“虧你還是我們特殊生物小圈子的,沒想到你這果凍早已經跟江城這個人類是一伙的了。”
“卟嚕…”
大果凍無所謂地抖了抖橙色的身體,繼續開車。
他從一只普通的綠色果凍進化到現在,已經經歷了蘋果味、草莓味、葡萄味以及橙子味四個口味。
根據那個藍白的說法,他還需要經歷三種顏色與口味,才能登頂詭異,擁有成為禁忌生物的基礎。
研究院送了一大堆芒果汁,幫助大果凍在接下來的道路上完成橙到黃的轉變。
再此之前,從未有資料記載過,一只果凍成為禁忌生物會是怎樣的狀態。
哪怕是那個叫藍白的家伙,也沒有詳細闡述,只是說他曾經有個一個果凍朋友。
接下來的路上還算平靜,三輛車行駛在濃郁的霧靄中,直到晚上十一點。
“轟隆!”
巨大的轟鳴聲忽然在道路左側的灰霧中傳來。
灰霧翻涌,硝煙滾滾。
有模糊的火光在黑夜中搖曳,透過霧靄的阻隔,穿過車玻璃,抵達車上眾人的眼中。
爆炸之后,有某種詭異生物的凄厲嘶叫聲接連不斷響起,聽得人頭皮發麻。
大果凍急忙踩下剎車,轉過看了眼江城。
江城臉色平靜,叫車內實力不足的眾人都等著。
“崔先生,你探查一下周圍情況。”
“李源,讓你的石頭人護住三輛車。”
“百里,跟我過去看看情況…”
他拔出背后的長刀,平靜關上車門。
百里踏月一臉嚴肅,再次提醒:“我都說了多少次,以后要記得叫姐夫。”
“先找到我姐再說吧。”
“以后記得在你姐面前幫我美言幾句。”
“我無權干涉她的戀情。”
“真是白認你這個兄弟了…”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緩慢探索道路左側的草叢。
越來越多的聲音出現在他們耳畔。
有槍聲,有人類的吼聲,也有求救聲…
當然,更多的依舊是那種怪物的嘶吼,仿佛四面八方都有。
這片黑夜下的曠野危機四伏,灰霧大幅度屏蔽了感知。
“轟隆!”
又一聲爆炸響起。
熱浪滾滾,黑色硝煙彌漫。
火光已經很近了,就在前方不遠處熊熊燃燒,像是地獄伸出的死亡火舌。
“啪嗒!”
一只蜘蛛狀的怪物從天而降,重重砸在江城身前半米。
這怪物只有人頭大小,長著八條鋒利尖銳的長腿,渾身倒刺,通體黑色,已經被烈焰燒焦。
它的長腿朝上,用那對漆黑畸形的恐怖復眼盯著江城,不斷掙扎,似乎還想翻身而起。
江城沒有猶豫,一刀結束了這怪物的生命。
綠色液體飛濺,侵染了周圍的枯草與冰冷的長刀。
百里踏月一臉警惕,不斷移動目光,盯著周圍的齊膝的無盡荒草。
“呼呼…”
粗糲的夜風夾雜沙塵法拂過,風中飄蕩著滾燙氣息。
火光沖天,爆炸與子彈傾瀉聲一次次響起。
四周荒草簌簌,像是有什么詭異古怪的東西正在從四面八方接近兩人。
“砰!”
百里踏月行事果斷,對著其中一處搖晃的草叢甩出一槍。
子彈急速旋轉著出膛,帶著致命的威脅,重重打在那片未知的草叢之中。
又一蓬綠色液體炸開,粘稠惡心,像是潰爛皰疹內的濃漿,污濁惡臭。
這一槍之后,四周的草叢都安靜了片刻。
可下一瞬,暴動突生。
“簌簌…簌簌…”
荒草晃動,每個方向都是同樣的情況。
接著模糊的晃動火光,可以勉強看見,在濃霧與黑暗掩飾的草叢之中,正有一只只蜘蛛狀的怪物不斷接近。
這些怪物行動迅捷,像是各個噬魂奪命的黑色幽靈。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火光中忽然傳出了人聲。
“新來的兄弟,要注意背后,這些怪物喜歡偷襲,而且數量龐大。”
“好!”
百里踏月回應了一聲,然后開啟了渾身的防御物。
情況已經很清楚了,明顯有一批生物被這些蜘蛛怪物困在了灰霧中,剛才的爆炸都是這批生物弄出來的。
此時,江城與百里踏月同樣陷入了這種困境之中。
當然,或許也算不得困境…
這些人頭大小的蜘蛛怪物,都是最低級的詭異生物,實力很弱,基本就是一刀一個的事。
幾分鐘后,兩人殺到了可以清晰看見火光的區域。
周圍一片昏暗,霧靄濃郁。
就在那片火光的周圍,十多個身著特殊制服的人類正在突圍。
他們的面孔極為年輕,最大的看上去不足三十歲,最小的可能才十多歲。
但一個個極為冷靜,面對這些怪物沒有絲毫驚慌。
在他們后面,有一具小山大小的巨型蜘蛛怪物尸體。
惡臭的綠色粘液從尸體下方緩緩流淌。
那巨型蜘蛛怪物肚子之下,有一個白色的產褥。
此刻那產褥早已裂開,一個個相貌恐怖的小蜘蛛正在不斷涌出,潛入四周的荒草之中。
“是江寧學院的學生。”百里踏月認出了這十多人的制服。
“仔細說說。”
“江寧學院是貝塔城的一所戰爭學府,很年輕,六年才成立,每兩年一期,目前只有三期學員,這十多人估計是第三期才畢業的。”
百里踏月一邊開槍一邊講述,簡單說了說有關這學院的事。
幾年前,這個學院曾經有人來東大陸的獵人學院訪問過,雙方互有了解。
這個學院沒有任何其余大陸的資本勢力插手,是南大陸幾位富商變賣家產籌辦的,辦學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終結南大陸的戰爭與混亂。
“這學院在不太出名,第一期只有三百名學員,你不知道也正常。”
百里踏月擊斃一只怪物,順便轉身一刀砍翻像他背部襲來的蜘蛛。
對于他與江城而言,這些怪物實在無法造成太大的威脅。
那些江寧學院的學生,距離他們只有不足二十米了。
雙方正在接近。
可以看到,在那些學生的后方,已經有數百只怪物的殘破尸體。
這些學生神態冷靜,行動有序,相互依靠,組成一個環形,將受傷或疲憊的隊友保護在中間。
當手里的子彈耗盡,外圍的學員會退入內圈換彈,而內圈休息學員則頂替上去。
一共十九人,其中十八人身著江寧學院的制服,只有一人臉色蒼白,身上還沾染了一些綠色粘液,似乎是被營救出來的。
“十八個學生就有十一個詭異生物,看來江寧學院這幾年發展得不錯,可以為每一位學員都提供鑰匙了。”
片刻之后,雙方終于匯聚在一起。
百里踏月簡單介紹了他自己的身份,順帶提了提江城的名字。
江寧學院領頭的那個學員很年輕,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一臉稚嫩,身著厚厚的制服,提著沖鋒槍,并未開啟詭異能力,只是個普通人。
他擊退幾個襲擊的怪物后,欣喜說道:“竟然是獵人學院的學長,還有這位在禁忌生物手里撐了四個小時的神人。”
“咦,你們也聽過江城的名字?”
“江大哥的名字現在早就出傳開了,沒想到能在這里碰見。”
不得不說,在禁忌生物手下堅持四個小時的戰績,說出來確實很唬人。
周圍其余學員,都忍不住轉過頭看了眼江城的樣子。
當然也只是匆匆一眼,他們相當有秩序,看過之后繼續防備自己的方向,維持整個小隊的完整性。
領頭的學員名叫黎銘,今年十六歲,開啟詭異能力失敗,這輩子大概只能當個普通人了。
但他其余各項能力十分優秀,在學院進修時,每個項目的成績都是A,于是就成了這支隊伍的領頭人。
他沒能開啟詭異能力,這讓許多學院老師都覺得遺憾。
“我們還有三個月就畢業了,最近在進行期末實訓,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主題,然后深入研究…”
黎銘說了說他們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他帶著自己小隊在南大陸四處游歷,尚未想好自己的畢業主題。
前幾天他們剛好來到白沙城,觀察一段時間后,今天下午離開,這期間聽說了有關江城的傳聞。
用一個女學員的話來說,現實中的江城,比資料照片上要帥了很多。
他們離開白沙城的時間,只比江城等人早了一個小時。
期間遇到過兩次怪物的襲擊,所以前進速度一直很慢。
就在十多分鐘前,他們聽到了灰霧中傳來的呼救聲,于是就下車探查一番,發現這呼救聲確實是人類發出來的,而非詭異生物的誘餌。
“某些灰霧生物特別狡詐,可以發出人聲,引誘普通人前往探查,我們上課的時候專門提及過這點。”
這次的呼救聲當然并非怪物,而是來自一個可憐的畫家,也就是被他們保護在最中央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名叫蘇燁,矮小瘦弱,祖上是東大陸的人,后來由于經商的緣故,在南大陸定居。
十多分鐘后,眾人幾乎殺了一大半蜘蛛怪物,還用數枚肩扛式火箭彈摧毀了那個巨大的白色產褥。
其余怪物四散而逃,竄入茫茫夜幕之中。
蘇燁緊緊抱著自己的畫板,背著大布包,渾身緊繃,微微顫抖著說道:“謝…謝謝各位的搭救,我…感激不盡…”
“你也是個學生?”
百里踏月注意到了蘇燁的布包。
這個布包被蜘蛛怪物劃出了很大的口子,露出內部一張張紙質資料。
“嗯,我…我剛從聯邦主城回來。”
“去聯邦主城干什么?”
“參加主城藝術學院的美院自招考試。”蘇燁如實回答。
“落榜了?”
“嗯。”
“花光了身上的錢,所以只能步行回家?”
“嗯…”
蘇燁神色黯然,渾身狼狽,看上去極為落魄。
最終考試的題目很簡單,只有“生活”兩個字。
他按照規定作畫,畫出了自己家鄉經歷的戰爭慘劇。
考官評價他的底子很好,但內容浮夸,標新立異,故意顯得自己與眾不同,今年肯定是錄不上了,叫他明年再去。
“我的考官,他…他居然不知道南大陸已經硝煙彌漫了,依舊認為這片大陸礦產資源豐富,人民生活富足,所以才說我內容浮夸…”
“搞藝術的,兩耳不聞窗外事吧。”百里踏月簡單安慰,“明年繼續去就行了,反正你還年輕。”
“可聯邦主城里,許多居民似乎同樣不知道。”
蘇燁說出了心中的疑惑與苦悶。
他在主城處處碰壁,一直不被理解。
一個學員說道:“主城里都是些富貴老爺,在南大陸許多企業都有投資的,他們可聽不得這種殘忍的戰爭消息。”
“這…真的嗎?”
“嗯,確實如此。”黎銘看了眼遠方的濃霧,“教導軍事基礎的老師說過,南大陸戰亂平息的那一天,會有無數個富人被吊死在路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