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城,從地理位置來看,是南方第一大城。
這座城市靠近聯邦中心,在南大陸最北邊的一片區域。
東城區有教會,南城區有旅社,北城區則是傭兵工會,西城區有星環科技的分部,其余許多組織都分散期間。
或許是出于某種默契,城市之內的槍炮聲很少。
偶有幾個小組織起了沖突,也會盡量避免武力,能私下商談就商談解決,如果實在談不攏,就去郊區找個空地打上一場,在城市內戰斗,容易傷到大組織的人。
當然也有比較陰險的,表面上假裝談攏了,背地里準備趁另一個組織外出活動的時候偷襲。
城市內的沖突,大多來自大組織之間。
今天到目前為止尚未爆發武力沖突,十分安靜。
如果飛得足夠高,且視力也好,可以透過昏黃模糊的霧靄,一覽整個城市的全貌,
這是一座工業城市,城市上空是積郁的陰云與昏黃的塵土,城市周圍遍布大大小小的礦場。
重型機械在礦場上轟鳴,將各類礦石分割碾碎。
一個個冶煉工廠與火力發電廠矗立在灰黃的霧氣中。
高聳入云的大煙囪相當密集,仿佛一個個巨人,撐起了這座城市的天空,遮蔽了天空原有的顏色。
老舊巨大的卡車在城市與郊區來來往往,偶爾深入開進灰霧之中,滿載著整車礦石貨物,像是一只只不知疲倦的工蟻,車后煙塵滾滾。
在戰爭年代,又有灰霧降臨,根本沒人談及環境保護的問題。
“真是壯觀。”陶范感嘆,“不愧是大城市,連郊區都這么大。”
他靠在窗邊,透過灰黑的車玻璃,將大片景物收入眼底。
郊區皆是平原,視野開闊,偶有幾處低矮連綿的丘陵。
微風拂過,荒草起伏。
大片難民的營地就駐扎在郊區。
連年的戰爭,讓大量南大陸居民流離失所。
許多難民都通過各種渠道得知,這座城市周圍很安寧,各大勢力為了開采白晶礦相互牽制,于是一個個都拖家帶口來到了白沙城。
如今這座城市,如果算上難民,總人口數遠遠超出了戰爭之前。
各個礦場的工人,大多就來自已經取得白沙城身份的難民。
也有些小礦場,膽子比較大,鋌而走險,用那些尚未取得身份的難民作為礦工,相對而言,這些工人所需的薪資更低,死了的賠償更是低得可憐。
“人多,食物就少。”
副駕駛位上傳來李猛虎的聲音。
有人的地方,就需要食物。
在白沙城,食物的價格居高不下,新鮮水果蔬菜被賣到了天價,許多難民就靠著最低劣的面包撐過每一天。
但這里還算比較好的,更南方的區域,除了那五座大城市,在許多小城市,就算有錢也買不到食物,食物已經成了一種物資。
沿途,有許多資源枯竭的礦場。
它們被荒廢在這片荒蕪冰冷的曠野中,被歲月的無情日益吞噬,廠房生銹且坍塌。
下午三點,車隊離開郊區,正式進入東城區的范圍。
一個老舊生銹的藍色路牌掛在道路上空,隨風嘎吱晃動。
路牌上用多種語言寫著“白沙城歡迎你”。
這座城市的面貌比港口城市海德市好不了太多。
遠遠望去一片昏黃,高樓大廈大多在曾經的戰亂中倒塌了,即使沒有倒塌,也大多成了危樓,玻璃外墻破碎,傾斜歪倒,很多只剩下光禿禿的水泥結構。
這樣的危樓,成了許多難民的住所,沒水沒電,但內部至少能遮風擋雨。
道路左側,一棟八十多米高的大廈,傾倒在右側另一座一百多米高的大廈之上,竟然奇跡般地沒有砸塌那座大廈,形成了巨大的三角結構。
無數車輛從三角結構下方的道路來來往往,駛過兩座大廈尸體的巨大陰影。
陶范這一路都在驚嘆,順便寫了幾首現代詩。
車內的其余人都習慣了,但是研究院的幾人都面皮抽搐,想昧著良心稱贊幾句,又發現自己的良心實在是太強了,強行擋住了那些稱贊的話。
期間,只有伊夢一直微笑稱贊,臉上的酒窩像是盛開的小白花,溫柔怡人。
陶范感嘆道:“這世上沒幾個懂我的,如今除了藍白兄弟,都坐在這輛車上,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啊,我一定要趕緊寫出一部詩集,寄給藍白兄弟。”
“藍白?”李猛虎面露思索,“挺熟悉的名字,似乎在什么地方聽到過。”
“卟嚕卟嚕。”
大果凍抖了抖,再次重述那天在海邊的事。
“會用火?還會用沙子?”李猛虎微微搖頭,“想不起來了,感覺應該是一位比較厲害的人物,至于…那個賣龍蛋的老頭,我倒是知道,應該是個禁忌生物。”
“卟嚕?!”
果凍眼睛瞪得大大的,透明的臉上浮現出實質化的震驚兩個字。
看到他臉上的文字,李猛虎溫和一笑,說道:“聯邦三大奸商,賣火柴的、賣龍蛋的以及賣黃歷的,都疑似禁忌生物,這個算不得什么辛密,許多人都知道,也都被坑過,其中以那個賣龍蛋的老頭最坑,經常坑得人欲哭無淚。”
“卟嚕?”
“對,他們都活的很長,三大奸商的傳說,已經流傳了至少三百年。”李猛虎微笑解釋,“賣黃歷的要好一些,他的黃歷便宜,而且確實很準,只是偶爾賣的附帶產品有很大的溢價,價格超出成本太多了。”
在眾人聊天期間,車隊緩緩穿過整個東城區。
車窗之外,滿是低矮連綿的六層水泥房。
一眼看去,這些房屋灰撲撲的,老舊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幾個世紀前的產物,讓人很難相信這曾經是一座三千多萬人口的現代化大城市。
某些生命力頑強的植物被移植到道路兩側,作為行道樹,勉強為這座破舊的城市添了些綠意,但大多樹木都半死不活的樣子,樹葉都垂著,一片灰白。
據李猛虎說,這座城市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下雨了。
南大陸的干燥自古就有,和平年代大多數地區尚且缺水,何況戰亂年代。
汽車駛過,只要速度稍快,就會帶起一陣灰黃的煙塵。
車窗外的城市建筑,大多都有子彈留下的彈孔痕跡。
表面的水泥層被爆裂的子彈炸開,露出內部的紅磚與鋼筋,這些痕跡遍布建筑表面,一個個坑洞觸目驚心。
許多建筑廢墟里,還留有當初戰火最嚴重那段時間的子彈與炮彈彈殼,只要撥開殘破的鋼筋水泥板,掃去最表面一層塵土,就能發現許多。
隨著時間推移,不少植物的種子飄落在廢墟上,在這些曾經染血的區域頑強扎根,形成一簇簇荒草。
“那幾座建筑就是白沙城的教會分部,每天進出的信徒超過千人,其中幾乎都是詭異生物,而且全副武裝,既能使用詭異能力也能使用現代化武器,除了幾個大組織,很少有不長眼的敢惹到這個分部。”
李猛虎指了指窗外。
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幾座巍峨的教堂。
教會崇信的神靈并非舊約新約里的那位,但每座城市的分部卻都是以教堂形式存在的,而且大多存在陰暗偏僻的角落,少有人知。
那幾座教堂都相對完整,古樸大氣,表面沒有太多子彈痕跡,與周圍的低矮建筑或是廢墟相比,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這座城市教會的選址極為特殊,不再是陰暗的角落,就直接坐落在人口比較密集的平民區域,毫不掩飾自身的力量。
在和平的東大陸,很少有平民知道教會的存在。
唯有那些喜歡獵奇冒險,而且網絡技術較好的家伙,才能在某些陰暗恐怖的網絡論壇里,得知教會的名字。
但這里不同。
“許多難民都曾懇求過加入教會,為吃飽飯,成為一個虔誠的信徒,但這里教會的準入要求十分嚴格,通過選拔就必須在三月之內服用珠子,不服用珠子的會被驅逐走,相當殘酷…”
這些難民能拿到的珠子,毫無疑問都是低品質的,出現副作用的概率相當大。
除非能在這三個月內,對教會做出一定貢獻,或者選擇進入演繹任務中,在任務里表現優異,否則只能吞服最低品質的珠子。
這種行為,不亞于是在賭命。
賭成了就是受人敬仰的詭異生物,超過普通人類范圍,成為超人類。
賭輸了…這些難民面對的,唯有熊熊燃燒的焚化爐。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殘酷,南大陸教會的總體實力都很強,有的執事能力甚至超過了東大陸的祭司。
“這座城市里,除了某些重要資源的爭奪,基本沒人敢招惹教會,包括那幾個大組織,比如崔氏,比如星環科技,或者北河研究院…上千個詭異生物組成的軍隊,實在太強了,可以碾壓數倍于他們的敵人,這里的教會,單獨拎出來,可以在某些百萬人口的小城市稱王稱霸,無人能制。”
詭異生物組成的軍團…
在整個聯邦,或許也只有政府與教會有能力締造這樣的軍團。
迄今為止,只有教會可以批量生產用于開啟能力的鑰匙。
別的組織,比如旅社,比如許多大型研究院,都做不到這一點。
而聯邦政府,一直神神秘秘的,對外只披露了很少一部分超級戰士的資料。
各個市政府也大多會與當地研究院合作制造超級戰士,但效果并不理想,比如奧德市那幾個超級戰士小隊。
“說實話,我們一直都挺羨慕教會的。”李猛虎提了提眼鏡,“如果我們研究院能批量生產鑰匙,那么研究院只需要熬過最初的那段艱難時間,抵御各大組織的滲透與進攻,就會在極短時間內成長為一個龐然大物,與眾多大型組織并立。”
“猛虎兄,你對研究院這么有感情嗎?我還以為你們只是雇傭或者投資人關系。”李奇跡問道。
“對,當初我家鄉遭受轟炸,成百上千個汽油彈與其余炸彈從天而降…許多人都死了,包括我的父母親人,是研究院的幾個老研究員把我從廢墟里拖出來的,當時我渾身焦黑,體內被射入了了十多枚炮彈碎片,已經只剩一口氣了…”
當時,類似李猛虎這樣的孩子,不計其數。
那些老研究員取出隨身攜帶的藥劑,也不管藥劑是否有效,就一股腦注入了這些孩子的體內。
在那種情況下,再好的現代醫學,都救不了這些孩子的命,只能依靠用各種詭異生物與物品搭配出來的藥劑。
許多孩子沒能挺過去,都死了。
李猛虎是少數活下來的,不僅所有傷勢痊愈,還開啟了剛猛霸道的能力,從此就在研究院安了家。
“戰爭讓人四處漂泊,能有個穩定的家,是許多人都奢求不已的。”
李猛虎悵然一嘆,似乎想起了某些殘酷的往事。
車上的其余研究員,也都跟他有同樣的遭遇。
開車的那位當初在逃難中與親人分離,十多年過去,多方尋找打探,也不曾尋到自己親人的消息。
“這座城市的旅社魚龍混雜,有大量閑散傭兵,也有其余大組織的臥底,只有極少數核心人員值得信任,這里的情況與東大陸不同,你們…”
伴隨車隊的前進,李猛虎繼續為眾人介紹。
這一趟旅程的終點在北城區,那片傭兵工會盤踞的區域。
途中,經常能見到其余組織勢力的車隊。
有輕型輪式裝甲車,也有坦克,甚至有多管火箭炮發射車,在城市的破爛道路上行駛而過。
在這座城市,政府的治安所就是個擺設,可有可無。
白沙城早先的市政府也都已經撤走了,許多政府職員回到了聯邦主城,美其名曰遠程辦公,實際就是把整座城市的控制權與秩序都交給了各大勢力。
一個沒有聯邦政府插手的大陸,對許多人而言,的確是天堂。
下午五點,目的地終于到了。
傭兵工會,一個全靠利益支撐,卻在南大陸蓬勃發展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