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說過，人要么永不做夢，要么夢得有趣。
有關那只黑天鵝的夢境，從來不是有趣，只是充滿迷離與彷徨，還有一種冷到骨子里的孤寂。
大夢一場后，仿佛有一種感同身受的無助感。
楊少城遙望遠方深沉的夜幕，邊走邊說道：“我們研究了馬克·歐文的軌跡，發現他最初去了北方，后來又去了南方，最后一站在貝塔城停留，似乎是為了研究某個人的蹤跡。”
江城若有所思，捋了捋整個任務。
“是那位亞歷山大？”
“沒錯，就是他。”
亞歷山大，北方那座卡得羅夫市旅社的高級詭異生物。
在黑色舞鞋任務還是普通評級的時候，他就接取了任務，并于不久后放棄任務。
那之后，他似乎也被詛咒纏上了，即使放棄任務也沒什么用，每晚只要入睡，就會在模糊朦朧的夢境里，見到那雙詭異的黑色舞鞋。
后來他匆忙離開北方，來到南大陸。
他的最后一站同樣是貝塔城。
而貝塔城已經是南大陸最南方的一座大城，戰亂之前擁有上千萬人口，城市規模遠超瓦力城或是奧德市。
在貝塔城之外，還有十多座中型城市或小型城市。
在距離其更遙遠的灰霧之中，則是兩個超大型禁忌區域，契約荒漠與彼岸花森林。
最后，亞歷山大失蹤了。
正如楊少城所說，這個任務就是一個循環。
馬克·歐文不知為何，或許是為了研究亞歷山大的行動軌跡，又或許是為了擺脫某些東西，同樣去了南大陸，抵達那座貝塔城，然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后是江城的父母。
由于楊少城早早就被海族暗算，所以他知道的也不多，但大致猜測江城父母應該同樣是去了貝塔城，甚至有可能深入了某個超大型禁忌區域。
如果他們兩人現在還沒死，應該被困在某個地方。
江城微微點頭，說道：“多謝了。”
“無妨，應該的，你救我一命，化解奧德市危機，相比而言，這點消息算不得什么。”
“楊先生可知道，當初你在精神病院時，手上佩帶的壓制手環是何種材料制成的？”
“是一種白晶礦。”
楊少城何其聰明，一眼就看出江城可能是有大麻煩了。
他詳細詢問：“有禁忌級別的生物要對你出手？”
“確實如此，準確時間應該是七天后。”
“或許可以利用旅社研究的陣法將其困住，召集周圍十多座城市的高端戰力共同絞殺。”
楊少城并未詢問對方來路，只是簡單說了說他的想法。
旅社成立至今，早已經有前輩研究出了類似于陣法一類的東西。
有人的詭異能力需要借助特殊地形才能施展，而有的人可以結合幾個小物件，施展出強大的詭異力量，這就是陣法最初的樣子。
江城輕輕搖頭，說道：“不一定能困住，對方是很強的禁忌生物。”
“你想一個人面對？”
“可以試試。”
“那就去白沙城，白晶礦的礦場就在那里，在礦場深處與其戰斗。”楊少城給了個位置，“你們瓦力城有一座地底監獄，專門用于關押擁有詭異能力的罪犯，整個監獄所借助的壓制物品正是白晶礦，第七層甚至用白晶礦壓住了幾只禁忌生物。”
隨后，楊少城給出了另一個意見。
只要江城能拿出足夠多的資源，與旅社高層做一個交換。
旅社高層說不定會同意，讓同為禁忌的某位強大戰斗力幫助江城解決對手。
但這一次出手，所需要的資源必定是天價。
以江城目前這點身家，很難打動禁忌生物。
除了這幾種方法，楊少城還建議去灰霧之中，帶著那只禁忌生物在灰霧深處兜圈子，甚至可以進入某些禁忌區域，利用禁忌區域中的怪物對方那只禁忌生物。
不得不說，他提出的這幾種方法，與江城想到的幾乎一致。
在實力不足的前提下，進灰霧應該是最好的打算。
“白沙城是南方第一座大城，你如果要去貝塔城，注定會經過這座城市，注意安全，南方戰亂愈演愈烈，每一座城市都被打爛了，一顆流彈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嗯。”江城點頭，“若是有機會，我會把楊小俊帶回來。”
“多謝了。”
楊少城輕輕一嘆，遙望遠方。
事已至此，早已無法強求。
他輕聲說道：“若是無法驅逐他體內那根蟲子，直接殺了他即可，不可留著他，否則后患無窮。”
“好！”江城點頭。
若無法驅逐，楊小俊留著確實是禍害。
在奧德市旅社做了幾年社長，誰都不清楚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與資料。
就這樣，一場簡單的談論結束了。
這場對話早在數天前就應該發生，只是被海族的變故打斷，如今塵埃落地。
楊少城會留在奧德市，繼續擔任他的旅社社長一職。
江城則開始規劃前往貝塔城的路線。
這一路需要經過許多城市，比如比利市、爐瓦城等等東大陸的城市，最終才能跨海前往南大陸。
這期間，比利市那里還有一頭狼人等著他解決。
爐瓦城則是傳說中的八卦城，整座城市的建筑方位十分奇特，當初雇傭兵郭宇就生活在這座城市，后來郭宇死在崖洞秘境之中，將手里的項鏈交給江城，請求江城把項鏈掛在他女友的墓碑上。
那項鏈上串著兩枚結婚戒指。
凌晨六點，江城與楊少城返回奧德市旅社。
旅社的線上數據庫已經恢復正常，楊少城從云蕓手里接過權限，登錄自己賬號，為江城調出黑色舞鞋任務。
“你確定現在就接取？”楊少城問道。
“嗯。”江城沒有猶豫。
“接取任務后，出現了任務問題就立即要通知我，我及時給高層匯報。”楊少城提醒，“當時有人猜測，那個詛咒有可能已經通過某種詭異的方式，轉移到了任務之上，一旦接取任務，就有一定概率被詛咒纏身，我可能只是運氣比較好…”
“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就這樣，在部分旅社成員的見證下，江城接取了這個被封存的任務。
瀏覽這個任務就需要1000積分。
接取任務的門檻更高，需要5000積分，足可以兌換半滴生命之水了。
這也是旅社高層想出來的措施，防止有人因為好奇接取任務。
楊少城為江城調整權限，給了他副社長的位置權限，可以免費接取這個任務。
“居然還有副社長？”
云蕓解釋：“按理說應該一正兩副，但我們兩座城市都比較特殊，百萬人口的小城市而已，一個正社長就夠了。”
楊少城也說道：“這次整個奧德市能幸存，你功不可沒，讓你坐上我這個社長的位置都可以，但你畢竟要去尋找你父母的線索，所以…”
“嗯，明白。”
江城是個喜歡閑適的自由人，真要他成為社長，他肯定是坐不住的。
接過任務后，一股困意涌上心頭，江城上樓找了間房間休息。
他已經幾乎三天三夜沒有合眼，算上崖洞世界的時間，可能有四五天了。
期間斷斷續續休息過短暫光景，比如在崖洞世界的那個彩色湖畔的下午，比如小木船上的片刻睡眠。
但小木船上那幾個小時應該不算，江城醒來后渾身被汗水濕透，腰酸背痛，身心疲乏。
面對那種古老強大的生物，每一分每一秒都極為緊張。
他脫下破破爛爛的作戰服，簡單洗了個澡，然后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昏沉的睡意瞬間侵襲大腦，籠罩了每一根神經。
床墊很軟，像是要吞噬江城的身體，讓他越陷越深，沉入無邊無際的冰冷與黑暗之中。
整個世界被遺忘，化作殘破的碎片，在他身后破碎紛飛。
時光流轉，工業爆發，蒸汽轟鳴，鋼鐵建筑拔地而起，新的世界在模糊與彷徨之中到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耳畔忽然響起一陣特殊的音樂聲。
優雅的旋律在時空中飄蕩，小提琴、鋼琴、黑管等相互交織，從輕緩至磅礴，像是在演繹一個時代的愛情與悲歡。
江城緩緩睜開眼，已是置身于某個大氣磅礴的劇院之中。
巨大的金色穹頂被深邃的實木撐起，穹頂下是弧形座位與精致的舞臺。
整個劇院的裝飾典雅，輕盈而華麗，細節優美，沒有過于復雜的物件，有的只是對實木的情有獨鐘，讓人仿佛置身于幾個世紀前的古典時代。
“天鵝湖？”
江城聽出了劇院中回蕩的曲子。
這曲子很常見，許多人即使沒聽過名字，也肯定聽過其旋律。
他坐在劇院的前排，身側坐滿了長著北方面孔的男男女女。
這些人衣著華美古典，似是 處于某個特殊時期的王國貴族，此時資本早已悄然萌芽，專制正在漸漸腐朽，時代已經來到了變革的十字路口，一場偉大的革命正在風暴中緩緩醞釀。
精致的舞曲為這個腐朽的時代披上一層華麗的裝點，一只只優雅的白天鵝緩緩起舞，純凈的芭蕾舞裙在舞臺上來來回回。
江城眼中的世界有些模糊，無論是人還是物，都被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白光，顯得極不真實。
他知道這是夢境。
“咔嚓！”
似是有什么東西裂開了，夢中響起一陣清脆的破碎之音。
這個夢里的世界像是一層緩緩分裂的鏡子，在某種詭異力量揉碎，崩潰成時光與過往的一員。
燈光暗淡，觀眾離場。
孤寂冰冷的舞臺上，只有一只優雅完美的黑天鵝，在無人的角落里緩緩起舞。
沒有掌聲，沒有贊美，不需要聚光燈，孤獨得像是無言的影子。
一切都在冰涼與幽寂中緩緩落幕，留下一個無人知曉的黯然結局。
夢醒。
燦爛的陽光照耀在江城上身，此時已經是早上十一點。
他揉了揉眼睛，緩緩從床上坐起，感覺沒怎么睡夠。
這個臥室并不大，陽光照亮了一半，另一半則被窗邊的少女遮住了 花淺淺像是沿著墻體爬上來的，蹲在窗沿上，白皙的小臉上滿是笑意，提了提手里的飯盒。
“醒啦？我給你帶了午飯。”
“你還沒回教會？”
“不急，教會里又不缺我一個人，那個老家伙還沒召喚我回去。”花淺淺從窗沿跳下，輕快地走到床邊。
江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于是立即穿上旅社準備服裝，不至于赤著上半身。
花淺淺的來歷很模糊，至今都沒說她自己是什么城市的，或許是教會里制定任務那位的直屬部下。
當初為了搶江城的書而來，現在賴在旅社里了。
旅社也不是教會那種森嚴的組織，對這小姑娘開放了出入權。
用過午飯后，江城與她走下樓，準備參加今天下午的葬禮。
葬禮結束，這次事情才算真正落幕了。
此時旅社的生物很少，本不是正常開放的時間，大多生物已經先一步去郊區了。
少量瓦力城旅社的生物還沒離開，多在收拾東西，準備在葬禮結束后直接回瓦力城。
經過那么多事，那場婚禮暫時是沒法舉辦了，那對新人表示愿意延后兩個月。
旅社大門邊，陽光斜照。
陶范蹲在大門一側，正在教大果凍栽培花草。
“果凍兄，這種蘭花所需的水量很少，澆水不需澆透，潤土即可。”陶范做了個示范，“像我這種少年人澆水潤土的行為，通常被簡稱為少年潤土。”
“卟嚕…”
大果凍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江城走上前問道：“這又是在干什么？”
“果凍兄準備嘗試用他的身體部分栽培花草，也就是傳說中的無土栽培。”陶范認真解釋。
“這是為何？”
“卟嚕卟嚕…”
大果凍解釋一番。
他覺得自己戰斗力太弱了，想弄一些強大植物的種子，培養在身邊。
凌晨那會，知曉江城準備遠行后，果凍就在思索如何增強戰斗力。
江城問道：“果凍，你也準備跟我去南方？”
“卟嚕！”
大果凍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可以刺探情報，可以干擾敵人，可以做儲備糧，用處多多。
由于他才覺醒不久，只是個新人，知識匱乏，所以準備去體驗前輩高人所謂的行萬里路。
彼得突然冒出來，用鬼爪子拍了拍果凍的腦袋。
“就是你了，四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