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十分。
簡單交流后,眾人都回了房間。
明天還得避開那個老太婆找一整天尸體,所以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
姜小玲被許墨安撫了幾句,情緒穩定了不少。
她呆坐在床上,看著有些出神。
江城也沒管她,開始在記憶殿堂里查詢,他要搜索今天見到黃山后,黃山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
“他說他是為求命而來的,但他看上去身體很健康,并沒有表現出任何常見的疾病特征。”
許多常見的疾病,其實是可以根據身體情況判斷出來的。
比如糖尿病患者表現出多飲多食多尿,肺癌患者會咳血胸悶…
“江城同學。”姜小玲輕輕喊了一聲。
“嗯?”江城看向她。
“我…我想去一趟廁所,你能不能…”
“你這是被嚇…”江城欲言又止,“算了,走吧,我跟你去。”
房間里并沒有單獨的衛生間。
這個民宿的十分老舊,只在走廊盡頭有廁所。
二樓的廁所旁不遠處有個狹窄的樓梯,通往天臺。
走廊內部很昏暗,空氣中的霉味若隱若現,角落里結著蜘蛛網。
江城打開手機照明,把姜小玲送到女廁門口。
在門外等待的時候,江城碰到了從男廁出來的李猛。
“我從小就這習慣,不管有沒有尿意,睡前一定要解決一下。”李猛笑著說道:“剛才出門的時候,還碰到了回來的黃先生,想必他也有這個習慣。”
黃山?
江城抬頭看著李猛,簡單問了問:“李先生是看到黃先生走出廁所的嗎?”
“這倒沒有。”李猛搖了搖頭,隨后笑著表示:“不過都這么晚了,不是上廁所還能去哪,總不可能是去天臺淋雨吧。”
“說得也是。”
江城點了點頭。
兩人并沒有聊太久。
李猛先行一步回了房間。
江城則表示自己還得等一等姜小玲,這姑娘膽子不夠大。
外面的雷雨聲越來越大,轟鳴不斷。
李猛走后,江城打開手機的電筒,將亮光對準一旁的樓梯木地板。
“沒有濕腳印?”
江城皺起眉頭,難道是他想錯了?
“不對…有水滴的痕跡。”
樓梯間的木質地板上,有些許濕潤的痕跡,水滴狀。
這個民宿很老舊,但天花板并不漏水。
水滴痕跡零零散散的,一直從樓梯延伸到走廊內部。
江城向前走了幾步,發現痕跡最終消失在203房,也就是黃山所在的房間。
“地板上這些水滴痕跡,今晚就會干涸消失,基本不會被人注意到,注意到了也不會有人多想。”
江城轉身往樓梯那邊走去。
通往天臺的樓梯比較狹窄,踏上去有輕微聲響。
今晚雷雨聲很大,即使木地板有嘎吱聲響,也會被掩蓋過去。
江城拿著手機,臉色平靜,一步步走到樓梯最頂部。
“只是一個鐵栓。”
通往天臺的老舊木門沒上鎖。
也就是說,任何人都可以拉開鐵栓,來天臺上逛兩圈。
“鐵栓上有一些水漬,樓梯頂部這里的木地板有大量水漬…原來如此。”
江城開始在腦子里推演幾分鐘前的情況。
“黃山從自己房間里出來,走上樓梯,站在我現在的位置,隨后穿上鞋套和雨衣,拉開門栓,走到天臺上…”
剛才姜小玲一聲驚叫,除了黃山,所有人都出門看了看。
或許那個時間點,黃山正在天臺上?
“他辦完事之后,再回到樓梯這個位置,脫下鞋套和雨衣,并且將其折疊起來。”
這就是樓梯頂部這一攤水漬的來源。
“隨后他走下樓碰到了李猛,李猛以為他也是上廁所才出來,走廊里又太暗,沒看到他手上拿著的東西…”
大概是這么個流程。
至于他上天臺到底要干什么…
“咔!”
江城撥開了門栓,拉開木門。
寒風驟雨頓時就灌了進來。
冰冷雨點在江城的臉上胡亂地拍。
“轟隆——!”
雷聲轟鳴,銀蛇交織。
一道閃電劃破蒼穹,照亮了夜空。
整個天臺就在這剎那間呈現在江城面前。
“天臺并不大,也沒有水箱之類的玩意…”
民宿以及旅社這種地方的天臺,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水箱,而水箱則會讓人想到藏尸。
許多懸疑作品都喜歡把水箱這個元素加進來。
臭名昭著的塞西爾酒店就發生過一起水箱里藏尸的案件。
“這上面空空蕩蕩,只有一個花壇,里面的植被都枯萎了。”
外面漆黑一片。
江城并不想出去淋雨,于是認真回想剛才閃電的那一瞬間。
“如果要在天臺藏尸,只能埋在花壇下面,這個花壇表面泥土完整,這段時間并沒有被挖掘過。”
就在他思索之際,天空中又閃過一道雷光。
隨之而來的便是暴雷炸響,低壓的云層翻涌,整片黑暗蒼穹都在顫抖。
江城目光沉凝。
雷光灑落的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剎那。
光線中的雨絲、破舊的花壇、濕潤的泥土、腐爛的枝葉…
“泥土下沉!”
這一次江城看清楚了,也記清楚了。
記憶殿堂里收下了這幅畫面。
在花壇的中央,有一片區域的泥土比其他區域稍微矮了一些,只不過由于腐爛枝葉的遮擋,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清楚。
“當尸體在過淺的土壤下腐爛,這片區域的泥土就會呈現下沉的狀態。”
這是江城父親曾經給他說過的話。
他父親是一名法醫。
“花壇里藏了一具尸體…”
三分之一到手。
“黃山來天臺上,難道只是為了看一圈?他…是心虛嗎?”
江城皺眉沉吟。
他緩緩關上木門,將門栓拉回去,隨后走下樓梯,回到女廁門口。
整個過程,從他與李猛交談,到查看天臺,再回到這里,也就兩三分鐘而已。
沒多久,姜小玲從廁所出來。
兩人一同往201房間走去。
“嗨呀,真是氣人,女廁的燈也是壞的。”姜小玲嘟囔著抱怨,想必剛才在黑暗中又腦補了某些內容。
“就算真的有鬼,人家也不會從廁所這種地方冒出來,不嫌臟嗎?”江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但是…那些電影里面…”
“只是為了嚇觀眾而已。”
江城看了眼自己貼在房門左下角的透明膠帶,膠帶連接著門框,完好無損。
沒人進過他房間。
隨后他拿出鑰匙開了門。
房間內有燈,雖然昏暗,但在這個破舊的民宿里,依舊給人很光明的感覺。
“奇怪,江城同學,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走進房間后,姜小玲突然問了句。
“有嗎?”江城詫異地看了眼姜小玲。
“有,我第一次進門的時候就聞到了,就在這個房間里,只不過我那會沒有多想,我從小嗅覺就比正常人好很多。”
“我的嗅覺也比正常人好。”江城說道。
“可能我的比你的還好吧…”
“能知道是什么地方散發的怪味嗎?”
姜小玲搖了搖頭。
她表示整個房間都是這種味道。
江城皺眉看了眼房間頂部,并沒有吊頂,天花板的白漆泛黃,已經脫落了部分,露出灰撲撲的水泥,這上面藏東西的可能性不大。
隨后他拉開了衣柜。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沙發里面同樣沒什么東西。
“是床下?”
江城把目光投向這個房間里唯一的床鋪。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在這里睡的應該是姜小玲。
姜小玲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但她想得明顯更多,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江城走到床前,認真說道:“這是木床,但左右兩側都被封住了,沒法知道床下有什么,還得把床板掀開。”
說做就做。
他抱起床上的被褥,放在一旁的沙發上。
隨后他看了眼姜小玲。
“接下來,你無論看到什么,都不要尖叫。”
“好的…”
姜小玲臉色發白,點了點頭。
她還緩緩往后退了兩步。
江城把目光放回到木質床板上,緩緩將木板抬起。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鞋子。
一雙被穿在腳上的鞋子。
伴隨著木板太高,更多的東西露了出來。
腿部、腰部、頭顱…
“不出所料,一具尸體。”
三分之二完成。
他臉色平靜,將所有床板取下,放在一旁墻邊立著。
床下是一具男尸,身材瘦小,背對著床板。
姜小玲很聽話,并沒有尖叫出來,她用力捂著嘴巴,眼睛瞪得鼓鼓的,整個人靠在了門口。
“長這么大還沒見過尸體嗎?”江城皺眉問了句。
姜小玲用力搖頭。
“看來你童年生活挺無聊的。”
江城搖了搖頭,重新將目光聚集在尸體上。
他抬腿走進木床內,將尸體翻了過來。
這種背對床板的姿勢,會導致死后血液墜積在身體前部的毛細血管內,使得這一片皮膚呈現出紫黑色。
江城摸了摸這具男尸的各個部位。
“尸體完全僵硬,還沒有開始軟化,現在是冬天…”
江城并不想測量這具尸體的直腸溫度。
于是他按了按尸斑的部位,發現按壓無法導致尸斑褪色。
“這人應該死亡兩天左右了。”
他抬起頭,看了眼靠在門口的姜小玲,突然笑了笑,說:“我想起很小那會,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爸總喜歡在床邊給我講一些小故事。”
很多孩子都喜歡一邊聽著父母講述故事,一邊緩緩沉入夢鄉。
江城也是如此。
“有個故事我記得很清楚,和咱們現在這情況差不多,叫‘好朋友,背靠背’,故事講的是…”
“你別說了!”
姜小玲一下子癱坐在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