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與呵呵 昏黃燈光下,橫七豎八壘在一起的三層膠囊屋。
入口處的火堆。
火堆旁燒得焦黑的人。
烤肉的味道。
安迪在檢視過正對著入口的監控探頭后,皺起了眉。
監控顯示那姑娘一路逃竄到了這里…
這地方離平民窟的入口其實不太遠,從第一次檢視監控時,安迪就覺得有些奇怪。
那姑娘無論膚色還是面容都是典型的原住民,先不說城里亂起來后往貧民窟逃合不合理——在她進入貧民窟后,目睹了那些事情,也應該明白了些什么吧。
生物在遭受危險時,會下意識往家里逃。
在之前的一個監控點,安迪看到她遭遇了兩個暴徒,接著她不僅沒有往回跑,反而愈加深入。
最后就是現在了。
監控畫面中,她被追著跑到了膠囊屋前,然后兩個暴徒被破窗里射出的箭擊中…
一群大孩子從屋里沖出來,安迪認出了其中一人。
那個摸走福斯錢包的小姑娘。
他們穿得破破爛爛,一擁而上,扒光了掙扎的暴徒,那小姑娘把棍子…這便是門口燒焦的兩具尸體了。
看著畫面中凄厲掙扎暴徒,以及滿臉是血的小姑娘。
安迪笑了笑。
經驗豐富,手法嫻熟…明智之選。
尸骸是野獸標記領地的技巧,這一摞膠囊屋只要關上燈,斷掉網,反而會很安全。
安迪看向前方的琳達。
剛才指了指那些膠囊屋,告訴琳達就在里面,然后她就過去了。
想要叫住她,卻又頓住了。
她是靈能武士,她不會有事的。
果然,就在她越過那兩具焦尸后,一支箭從窗戶里射出,而在那之前,琳達就已提前閃避。
“住手!佩佩!”
女孩的聲音從漆黑的入口處傳來過來,接著她從黑暗中走到火光下,一側的窗邊,那個偷走安迪錢包的小姑娘收回了弩,哦,她應該就是‘佩佩’了。
“你來干什么?”
女孩看著琳達,眼神中有戒備。
明明是她向琳達求救的,可她卻根本不相信有人會來救她。
安迪在‘膠囊公寓’里轉了轉,從外面看,這些膠囊屋就是亂七八糟壘在了一起,可從里面看,不同膠囊屋之間實則打通了,屋與屋之間是連在一起的。
最上面一層,是像棺材一樣緊密排列在一起的小床,被褥和衣服凌亂不堪,狹小的空間里充斥著男孩和女孩的臭味。
中間那層有許多智能設備和腦機終端,打掃得干干凈凈,墻上貼著一張類似考勤表一樣的東西,上面寫著每個人的名字,以及使用電力和網絡的‘額度’。
考勤表旁邊…呵,這是課程表,那位佩佩同學的名字赫然在第一名,小紅花最多,‘偷竊’和‘微電子科學’都是滿分,后者的評分標準是利維坦的教育課件,而前者…三大公司沒有這門課。
而最下面一層…什么都沒有,亂七八糟堆在一起的雜物和垃圾,乍一看之下,就是個有頂棚的垃圾場。
年齡小的孩子們圍坐在垃圾旁,輕聲說話,臉上還有笑容。
年齡大的孩子,包括佩佩在內,都躲在窗邊,神情專注的看著外面。
如果忽視掉他們手上的血和武器,看起來是人畜無害的小孩兒,對吧?
不,他們是年幼的殺手與屠夫。
人的道德倫理觀念是后天形成的,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比城市幫派更加冷漠,更加兇狠。
因為從小的生存環境,吃了上頓沒下頓,他們不懼危險,都很‘勇敢’。
又因為賽博時代過于便捷的教育,什么東西插根管子就會有最頂尖的老師教,他們技能豐富,都很‘聰明’。
總有一天,他們羽翼漸豐,最優秀者會進入公司,成為秩序的一員——安迪看那位佩佩小姐姐就很有希望。
剩下的人,不是不牛逼,是不夠牛逼,沒法加入秩序,又與秩序格格不入,城市容不下這么牛逼的暴徒,而他們又無法與真正手握軍隊的暴徒抗衡…
這便是,荒土武裝集團。
現在這幫孩子,這個地方,已經初具規模了。
一個賊窩。
那個白鴿戰隊的女孩情急之下直接往這里跑,最直接的腦補是她和這幫孩子是一起的,她是這個賊窩的頭兒。
但這不合理。
安迪去過她家,那里的確有居住的痕跡,至少可以確定,她經常在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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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個賊窩的頭兒,還是這種童子軍的老大,不可能長時間和自己的人分離。
那一頭,琳達正小聲和她說話。
在說明來意后,女孩讓他們進來暫避,在進門之前,安迪就通過線上字訊,囑咐琳達‘拖住她’。
看到琳達時她很驚訝,意味著她沒有預料到兩人會來。
有很多疑惑。
如果進門后直接開口問——不管她和這些孩子的關系是什么,通過察言觀色,這些小機靈鬼會配合她。
琳達只要拖住她,閑聊兩句,讓安迪四處轉轉,和那些孩子說說話…
她會明白不能撒謊的。
這時,那邊小孩子們圍坐的地方,傳來了哭聲。
是嬰兒的哭聲。
安迪走了過去,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正抱著哇哇大哭的嬰兒,周圍的孩子都束手無策。
“給我吧。”
安迪接過嬰兒,輕輕搖了搖,他便不哭了。
“你把他的頭放得太低了,像這樣,抬高一些。”
安迪把嬰兒還給了男孩,這里這么多孩子,當然是撿來的,帶小baby這種事,當然是那些大孩子的工作,他沒有經驗很正常。
“謝謝,謝謝大哥哥。”男孩說,“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羅塞,你呢?”
“呵呵,我的名字是呵呵。”
安迪沒有再和他說話,因為看到那個叫佩佩的女孩走了過來,應該也是哭聲的緣故。
可嬰兒不哭了,她又走了回去。
安迪叫住了她:
“還記得我嗎?”
佩佩滿臉疑惑,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聲道:
“哥哥你是…”
“你拿了我的東西。”
佩佩恍然大悟,楚楚可憐道:“哦——對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很喜歡…”
她拿出錢包,摸著上面那朵五瓣的小花,一副舍不得的樣子。
當時錢包里沒多少錢,可這個錢包本身是海貍皮的,很軟,做工很精致,很值錢。
安迪伸出手:“還給我。”
佩佩咬著嘴唇,眨巴著委屈的大眼睛,好像就要哭出來:
“可是…我很喜歡,你能不能…”
“不能。”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嘛…”
安迪笑了笑,冷漠道:“別裝了。”
佩佩的眼淚好像真的要掉下來了,她撫摸著那朵花:
“這朵小花很漂亮,我好喜歡,它像我媽媽以前…”
“它不會喜歡你。”安迪說。
語氣堅硬,聲調冷冽。
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像是被吸了回去一樣,佩佩臉上的天真與楚楚瞬間消散,她的眼底閃過一抹厲色,啪的把錢包摔在了安迪胸口:
“窮鬼。”
然后她又注意到了側面的目光,是那個叫做呵呵的小男孩的目光,盡管他已經迅速轉過頭去了,可還是讓佩佩抓到。
她大步向前,一巴掌甩在呵呵臉上:
“看你麻痹,沒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