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達的落腳點,是泰格鎮的一家廉價酒店。
三角洲是旅游重鎮,這里有像白銀城那樣的個人智能防衛系統。
城區之內,只要有社保賬戶,或是持有合法的入境簽證…總之,只要城市系統將你標記為三角洲居民亦或是客人,遇上侵害時,防衛機制會被激活,無人機救援會在三分鐘趕到,緊接著就是人力出警、治療問詢、安全承諾、威脅的追蹤及掃清,收取一定數額的勞務費。
——這是這個時代的秩序。
而犯罪,本身就是指以各種方式對抗秩序的行為。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科技能杜絕犯罪,也能孕育犯罪,就像今晚一樣。
那名白鴿隊隊員在把琳達的情況告知本地幫派后,他們花了幾天的時間踩點探測,選取合適的截殺地點,設置干擾器,攔截安全警報…
綁票嘛,在哪個時代都一樣,得繞開系統性的保護措施。
琳達在抽出光劍的同一時間,便將一枚金屬圓球扔到了半空中。
圓球上的綠燈一亮,強烈的電磁干擾便囊括了整個暗巷——這種方式在公司城市群是無效的,因為安保等級不一樣,公司面對著大量荒土武裝集團的威脅。
特別是河谷城大暴動后,任何城區異動都會激發反制措施,當然,最重要的是,公司有那個資源和技術設置如此繁密的安全網絡。
——報警!警察叔叔!救命!
在光劍將那個偷襲者砍成灰的一瞬,巷子里的幫派成員四散逃竄,他們關閉了干擾器,瘋狂撥打報警電話,但是…
反殺嘛,在哪個時代都一樣,得繞開系統性的保護措施。
魔高一丈,大魔王高一萬丈!
炙熱的光劍在暗巷中狂亂飛舞,蛋白質的焦灼氣味中,最后一名幫派成員終于跑到了巷口,眼看光芒就在咫尺之遙,他卻…到不了了。
整個人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抬起,呼的向后飛去。
他能跑到這里,是因為琳達追不上。
二脈武士就是五級自然體強化的程度,這名幫派成員有下肢的機械改造,光靠雙腳,琳達追不上他。
可靈能武士又不是靠身體吃飯的。
轉頭看著身后那柄越來越近的光劍,以及白光照耀下,女孩森寒的臉,他驚恐的大叫道:
“不!不要!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手掌一握,光劍順勢一砍,尖叫聲戛然而止。
短短幾息的時間,甬長的暗巷中只剩一地的骨灰和鐵水。
琳達轉身,走向那個癱倒在地,瑟瑟發抖的白鴿隊隊員,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殺他。
炙熱的劍芒指著他的鼻尖:
“為什么?”
少年滿臉驚恐,一張嘴抖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我,我沒有辦法啊!為了擠出時間訓練,我已經半年沒有工作了,借了,他,他們很多錢!如果還,還不上,他們就要把我拆了拿去賣,賣啊!”
“姐姐,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我,我和克莉的關系很好,不信你去問他,我和他的關系最好了!”
琳達看著少年在劍光照耀下愈加慘白的臉,看了有那么幾秒,還劍入鞘。
“你走吧。”
在走進巷子的一瞬間,超感知便已觸發,琳達能感覺到這里所有人的惡意。
而他,并無多少惡意。
那天在體育館,琳達把自己的聯系方式和地址告訴了白鴿隊隊員,而安迪黑了除琳達之外所有人的個人腦機,靈能教派的設備,最好還是別碰。
作為一個特勤部員工,他是刺探綁票暗殺這一類事情的祖宗。
琳達想必持有入境簽證,受城市安全系統的保護,這些事在她落腳的酒店里是不方便做的,只能等她出來。
稍微翻了翻酒店附近的地圖,圈定幾個合適的下手地點,設置一個監測小程序,只要那個白鴿隊員靠近那些地點,程序就會向安迪示警。
泰格鎮十年前經歷了翻新擴建,商圈與商圈之間,還留存著不少類似于城中村一類的地方,如果琳達要從酒店出發往北移動,必定經過這里。
這種地方監控死角頗多,但是沒關系,拍不到人,總拍得到人經過的地方。
攔截城市監控網的上行數據,快速檢索一番,他找到了那個白鴿隊隊員,以及和他一起的一幫奇形怪狀的人,大概七八人左右。
鋼鋸、手術刀、疑似活性溶液的罐子…沒錯了,他們打算就在這里動手。
以最快的速度動身前往,如果到那兒琳達已經完事走人,力氣就白費了。
晚上十一點,安迪趕到了暗巷附近。
趴在巷邊的屋頂,看著下方漆黑的巷子。
看不到人,但皮下熱成像設備準確檢測到,巷子里藏著…九人。
同一時刻,攔截的監控數據中檢索到了琳達的面孔,她正朝這里走來。
安迪眼睜睜的看著她失魂落魄的走近巷子,在巷口頓了頓,然后釋放電磁干擾,拔出光劍,一路砍到底。
“你走吧。”
那名白鴿隊隊員倉皇起身,連滾帶爬的向巷口沖去。
可就在即將沖進光明時,一個年輕男人突然擋住了他的去路,身材并不算魁梧,卻將巷口的光亮遮得嚴嚴實實,他只能依稀看見男人從懷里掏出一把…
幾乎細不可聞的激發聲后,腦子里有一股極其尖銳而強烈的貫穿之痛。
兩眼看到了自己的血,然后他噗的倒下,永遠失去了意識。
——安迪能夠理解琳達為什么放過他,可以猜出一萬種理由。
但這是沒有任何美德的時代。
這個小姑娘太柔軟了。
他舉槍,朝著巷子另一側,又是驚訝又是疑惑的琳達連續射擊。
后者拔出光劍,一路劈著子彈沖了上來。
終于在抵近之時,白色的劍光照亮了那張看不清的臉上的笑容。
超感知在腦子里瘋狂鳴響。
她‘看’到了一只自己根本躲不過去的拳頭。
下一刻,那拳真的砸在了她臉上,砸得她頭昏腦漲鼻血直流。
是高級改造人么?
三角洲是個有錢的地方,這里的幫派擁有高級改造人不奇怪。
側身旋劍的同時,左手匯聚靈能產生反方向的斥力。
如果是高級改造人,那么自己僅憑格斗技巧是無法戰勝的,他有能力躲過每一劍。
還得借助靈能。
右手持劍砍,左手凌空拉。
但真實發生的情況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知道為什么,這家伙似乎完全沒受靈能力場的影響,這不合理,那是力場,不管他本身力量多強,多多少少會有些影響。
他的速度…他的速度不快,可就那么直勾勾的穿過了劍光,一把抓住自己的頭發。
——她算是明白為什么許多女性靈能武士要剪寸頭了。
身體頃刻失去了平衡,連人帶劍被狠狠砸在了墻上。
仿佛能聽到自己身體某處骨頭折斷的聲音,疼痛之中,超感知再次救了她的命。
腦袋往左偏了幾公分,下一刻,拳頭砸碎了墻壁。
這是個遠比我強的對手。
光劍直劈身前,因為此處狹窄的空間,這可以稍稍逼退他一些。
然后將手按在墻壁上,擴大力場。
靈能‘灌’入墻壁。
琳達感受到了磚石與水泥之間的結構,感受到了那些結構間每一個最小的分子。
結構,就是力在物質上的作用方式。
改變力,便是改變結構。
身體在一瞬間生成了大量靈能,強行改變了整面墻壁的結構之力,腦子里有一股眩暈,身體也感到了疲乏。
左手一揮,指向安迪。
力向著手指的方向涌去,物質的結構也隨之向力的方向改變。
密密麻麻的磚石之刺憑空從墻上涌出,沖向安迪。
作為一個二脈武士,有這么細微的靈能控制力,是個人才嘛。
這種借由靈能改變物質的攻擊方式非常厲害,它并不是說那些刺會有多鋒利,那畢竟是石頭,稍微硬一點的鐵板就能擋下來。
但它根本不是物質攻擊,物質的改變只是表象,它的殺傷力是‘力’本身。
換而言之,用一塊鐵板去擋,并不能擋住刺,而是會讓鐵板也變成刺,刺向你自己。
但還是太年輕了啊。
退步,釋放炁震碎身后的墻壁,往洞里一躲。
我身后只是有堵墻,又不是死路。
刺在洞口停下了,接著碎裂掉落。
她只能借由靈能暫時改變結構,力場散去,結構就崩潰了。
安迪欺身向前,一腳踢向琳達。
琳達看著那一腳,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滑稽。
踢襠?
她沒有辦法應對了,剛才那一下消耗了太多靈能,現在光是站著就已經很困難,只能…
劇痛從下體傳來,整個身體被這一腳踢得飛了出去,人尚在半空中,無比強烈的死亡感知在腦中鳴響,這讓她終于下定了決心,眼神一冷,一咬牙,光劍脫手擲出。
——光劍脫手的一刻,心中涌起了遺憾,因為還不知道弟弟長什么樣子。
安迪看著那柄飛來的光劍,嘴角泛起了滿意的笑容。
抬手,鋼針從袖子里飛出,咻的穿透琳達的咽喉,同時縱身躍起。
法術編號001:絕緣之手 堪堪在電漿爆炸前抓住了光劍。
落地,走向已經失去意識的琳達,然后探了探她的鼻息。
還沒死。
剛才那一下,只是從頸部的神經密集處穿過,觸發劇痛,大腦為了自我保護,會讓她直接休克。
如果要殺,一開始接觸時就可以把劍刃拔下來,反手一砍。
廢這么大工夫,自始至終都沒有實用任何‘玄學’的戰斗方式,無非是想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幫派改造人,等會兒只要抽出一部分電漿往自己剛才站的地方一扔,等她醒來之后,會以為自己臨死一搏把那家伙炸死了。
其實干掉她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靈能武士死亡就會向靈網上傳數據——上次陰死那個男性靈能武士,是先燒壞了個人腦機。
剛才發生的那些事情,足夠將靈能教派誤導向本地幫派,他們會將此次死亡判定為偶然的損失。
為什么不殺?
主要原因是這姑娘似乎和艾倫的意識體數據化研究扯上了關系,安迪不打算干涉太多,萬一把那項改變人類的技術給搞沒了…
次要原因么…這是個沒有美德的時代。
俯身,在她臉上拍了拍,雖然柔軟,但還是個挺可愛的小姑娘。
“劍,不適合你。”
回到金蘋果酒店時已是凌晨一點。
安迪把光劍放好,讓前臺送了一碗粥過來,然后洗了個澡。
頭暈,不舒服,全身剩下都有一種像是生銹一般的感覺,快要散架了。
打開炁海監測程序。
「炁海容量:88」
用了這么多啊…老實說,如果剛才上去就暴力打死,不會有這么大消耗。
他在身體素質上只有三級自然體強化,如果要強行把自己偽裝成改造人,就得消耗大量靈能。
在床上坐了坐,等到粥送到,安迪打起精神,開始喝粥。
肚子餓,卻沒有胃口,但必須吃。
進食是碳基肉身唯一的能量補充方式,不吃會讓自己更加虛弱。
喝了沒兩口,胃里一陣痙攣,強烈的嘔吐感涌了上來。
‘檢測到健康狀況異常,細胞有受損跡象,各組織機能正緩慢衰竭中,是否上傳數據,呼叫醫療支援?’
身體監測系統的預警機制啟動了。
安迪直接關閉了整個身體監測系統。
用得多,意味著補得多,肚子里那個丹田就快把自己抽死了。
海德拉救不了我,我,我得再吃兩口…
那一勺還沒放進嘴里,他啪的倒在了桌上。
半晌,褲腿里伸出了兩根觸手,順著桌腿爬上了桌子。
那是大滾。
大滾揮舞著觸手,在桌上蠕動起來,它顯示碰到了那碗粥,幾只觸手張開鼻孔,聞了聞。
好像味道不錯的樣子。
一只觸手卷起勺子,舀了大大一勺塞進嘴里。
咕嚕咕嚕咀嚼咀嚼。
難吃。
它又一次蠕動起來,這一次在安迪的腦袋旁停下。
幾只觸手張開鼻孔,聞了聞。
好像味道…
整個身體變幻成一長條,鉆進安迪的鼻孔,可還沒鉆多深,它整個兒都被拉了出來。
是小滾。
小滾死死的纏住了它,張開嘴:
大滾:“&▲×&☆!”
小滾:“&☆★¤???”
大滾:“△■※£¤¢☆●◎£¤!!!”
(`′)/乂╰(‵□′)╯
兩只觸手怪一言不合,揮舞著萬千觸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