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吳良的心再次沉下一截。
此前大犬等漁民的推測已經得到了應驗,不管是因為應龍殘留的精氣已經無力維持這處秘境,還是這地方成了黃河的入海口之后如今已經經不起河水的沖擊,這地方很快便會被洶涌的黃河沖垮,徹底成為不為人知卻真實存在過的歷史。
而他們若是無法自這座河心島上逃出去,最終恐怕也只能與其一同毀滅…
“吳太史,你看這…”
見吳良似乎有些走神,華佗亦知此刻的處境很不樂觀,而自己又幫不上什么忙,只能憂心忡忡將他喚醒。
“如果想要自救,便要盡可能阻止或延緩黃河繼續沖擊這座已經裂開的河心島…”
吳良回過神來似是對華佗說話,又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只有這座島再維持一段時間,他們才能夠爭取到想辦法尋找出口的時間,才有機會去尋找離開這處秘境的方法…
至于那應龍是否還能夠維持這處秘境,那便不是吳良有能力干涉的事情了,他要做的只是是在這之前,至少保證他們還能有個立足之地,而不是隨著河心島被黃河沖垮一同葬身水底。
如此想著的同時。
吳良的眼睛瞄向了黃河的兩岸。
那里似乎也在這方小世界的范圍之內,如果他們能夠離開這座河心島到達穩定的對岸,或許也可以避免與河心島一同葬身水底的下場。
但問題是,一旦放棄了這座河心島,尤其放棄了這三道已經毀去的門樓,他們便失去了出口的唯一線索,將更加不知如何才能夠離開這處秘境…何況若要渡河的話,他們還必須現場造出船只,并且船只還必須得能夠經得住黃河這湍急的水流,這亦是一項難度不小的工程,哪怕現場便有樹木,哪怕最簡易的木筏恐怕也需要幾個時辰才能夠完成。
吳良不敢進行這樣的冒險。
所以有可能的情況下,他還是覺得應該盡可能的保住這座河心島與那三道門樓,盡管河心島已經裂開,那三道門樓也變成了廢墟。
可是究竟要怎么做呢?
那是人力可以辦到的事情么?
想著這些,吳良回頭看向瓬人軍眾人。
此刻瓬人軍眾人也正在眼巴巴的望著他,他們也不知道吳良方才與華佗談論了些什么,但在他們心中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扭轉乾坤的話,這個人只能是吳良!
“唔!”
丹田處的脹痛感再次傳來。
雖然這種痛感依舊在可以忍耐的范圍之內,但卻總是給吳良一種有什么東西亟待釋放出來、否則便會破體而出的感覺。
“君子…”
“公子(有才哥哥),你怎么了…”
眾人終于注意到了吳良的異樣,連忙圍上來詢問。
“吳太史,你可是身子有恙?”
華佗亦是看向吳良,一邊伸出手來捏住了吳良的手腕,一邊說道,“吳太史稍安勿躁,且容我為你把把脈。”
吳良也不抗拒,靜靜的等待結果。
其實這身體的異樣也一直在干擾著他,只是暫時還沒什么影響,再加上方才一門心思想著先離開這處秘境再說,因此也并未請華佗查看。
眾人見狀亦是紛紛散開,靜靜的立于一旁望著華佗把脈。
片刻之后。
華佗的眉頭先是微微皺了起來,而后忽然面色嚴肅的望向吳良的臉龐,接著又咋舌“嘶”了一聲,眼中浮現出一抹疑惑之色。
“這…”
眾人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心中皆是七上八下。
吳良亦是有些忐忑。
貌似哪怕后世的中醫為人把脈時也總有類似的表情變化,往往出現這種狀態時,患者的身體多是出現了什么問題。
“華神醫,如何?”
吳良忍不住問道。
“吳太史脈搏強健四平八穩,身子再好的人也不過如此了。”
華佗依舊蹙著眉頭說道,“另外我又仔細查看了吳太史的氣色,吳太史的氣色亦是頗為正常,說話時同樣中氣十足,實在看不出究竟有何問題…不知吳太史究竟哪里不適,不妨先說來聽聽。”
瓬人軍眾人聞得此言,心中欣喜的同時又生出一股戾氣,很想立刻將華佗按在地上圈踢一頓。
這個家伙實在可氣!
既然什么事情都沒有,你他娘的露出那一系列的表情又是為何,難道就為了害的我們擔心一場,以為我們家公子得了什么不治之癥么?
“華神醫…”
吳良也是哭笑不得,心說難道中醫這標志性的表情變化也是代代相傳的不成,貌似不管是后世還是如今,每一個中醫都對這門手藝爐火純青?
正如此想著的時候。
“君子。”
甄宓已經來到了吳良身邊,附耳小聲說道,“既然不是身子有恙,那么此前妾身的那番推測便更有可能了,此刻這方小世界的出口已經毀去,就算我們想要復原也必定需要許多時間,還不需要穩下性子來進行許多工作,君子倒不如趁現在試一試御水之術。”
“你的意思是…”
吳良側目看向甄宓,心中已經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
“文命當年的御水之術可以在瞬息之間令洪水改道,將浩瀚的洪水其自損失最小的地方的地方引入海洋。”
甄宓凝神道,“妾身雖不知文命當年的御水之術為何忽然如此厲害,但若果真與這龍涎有關,君子便應該也能完成如此壯舉…妾身只是在想,只要能夠短暫令黃河改道,這座河心島便可不再遭受河水沖擊,想來應該還能夠多位吃一些時日,我們也有更多的機會來找尋離開這方小世界的辦法。”
“宓兒言之有理!”
甄宓的話與吳良所猜完全一致,自然也等于初步驗證了這種做法的可行性,吳良當即點頭。
不久之后。
吳良已經率領瓬人軍眾人來到了河岸邊上。
原本黃河之水流到此處便會在沖擊這座河心島之后,再一分為二自左右兩側流入海洋。
而此時此刻,黃河之水卻已經分成了三道,其中兩道依舊自河心島兩側流入海洋,而多出來的那一道則直接灌入將整個河心島一分為二的巨大裂縫之中!
“公子究竟要做什么?”
“不清楚…”
“楊校尉,要不你去問問公子?”
“要問你問,我可不問…公子的性子你還不了解么,該你知道的公子自然會說,不該你知道的,你便閉好自己的嘴巴,莫給公子添亂。”
“楊校尉說的是…”
瓬人軍眾人暫時還不明白吳良究竟打算做些什么,雖然私下有些討論,但最終也只能將擔憂與疑問埋在心里。
吳良則首先來到裂縫旁邊觀望。
“嘩——!”
此處的水流更加湍急,就算裂縫中的水平面已經快與黃河持平,但依舊由大量泛白的水花不停的涌入。
而這些河水的張力與沖擊力,無疑在進一步加快這座河心島的分裂。
時至此刻。
吳良能夠感覺到,其實現在真正來自地震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了,而整座河心島仍在不斷的晃動,八成便與這河水與河心島的進一步分裂有關。
因此若要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消除河水對河心島的影響的確很有必要。
“君子…”
甄宓看向吳良。
“嗯!”
吳良亦看向甄宓。
短暫的眼神交流過后,吳良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也不知道他的御水之術是否發生了改變,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盡力一試,不成功再想其他的辦法便是。
下一刻。
吳良意念一動。
望著面前洶涌的河水將那股熟悉的力量施放了出來!
而就在那股力量在他體內開始翻滾的瞬間,他便已經感覺到了明顯的差別。
變了!
那股力量絕對已經發生了改變!
雖然沒有辦法用語言來描述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但他可以清晰的察覺到,那股力量發生了質變,光是自丹田內涌出并在他體內流動的過程,便已經不可同日而語,那是從未有關的洶涌!
與此同時。
丹田之內的壓力隨之降低了一大截,那隱隱作痛的脹痛感也得了明顯的緩解。
“嘩——!
面前的黃河亦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瞪大了眼睛,童孔中映射出來無以復加的震撼。
只見原本那不可阻擋的洶涌河水,此刻竟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見摸不著的無形墻壁一般,到達距離河心島還有幾十米的地方便完全停止了下來!
也是這一刻。
黃河竟出現了斷流!
那堵無形墻壁的下游,河水的水位正在迅速下降,僅僅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已經與無形墻壁上游的河水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斷層。
而與此同時。
因為上游的河水被無形墻壁擋住,上游的河水無處可去,水位也正在不斷上升,此刻已經快要與那本就高出地平面許多的地上河堤持平!
“出現了!這一幕終于再次出現了!”
這次跟隨吳良出征的瓬人軍將士激動了起來。
他們之中有人曾跟隨吳良參加過那次鄯善國之旅,親眼見過吳良令河水斷流的壯舉。
有些人則只是從那些參加過鄯善國之旅的兵士耳中聽過這件事,他們也想親眼見識這壯觀的情景,只是此前一直沒有機會。
然而他們哪里知道。
吳良此前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就做不到。
而這一次,吳良卻做的比想象中的還要輕松,不用懷疑,那絕對是龍涎剛剛賦予他的力量,使得他的御水之術已經變成了完全體!
甄宓的推測是對的。
大禹曾經一定到過這處秘境,也曾見過這副應龍骸骨,并得到了骸骨中的龍涎,這恐怕也是他的御水之術忽然變得強大的緣故,而這樣的能力對于大禹的治水工作必將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嘩——!
黃河上游的水平面終于超過了地上河堤,在一處薄弱的地方發生了決堤!
大量河水瞬間將那處河堤完全沖垮,大量的河水夾雜著河堤中砂石沖向河道西側的低洼地帶,一股無可阻擋的洪流瘋狂席卷著前面的一切。
樹木、巨石、土壤…
沿途所有可以看到的東西都成為了黃河的一部分,頭也不回的沖向更加低洼的海岸。
好在這個時代這里仍是一片無人區,黃河的改道不會造成任何人員傷亡,亦不會給任何人帶來損失。
與此同時。
亦有許多隨河水沖下來的泥沙堆積在了那道無形墻壁前面。
此刻吳良與瓬人軍眾人通過那道無形墻壁觀看黃河,就像在水族館的玻璃后面觀看海底世界一般,可以清晰的看到黃河的橫截面與水下的景象。
他們看到那些泥沙正在自下而上快速堆積,僅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經形成了一道完全由泥沙與碎石聚合而成的墻壁,漸漸的這道墻壁已經快要與此前的地上河堤高度持平。
這便是黃河那高于地平面的地上河堤的形成過程。
不過很快,眾人便又被已經下游逐漸干涸的如同峽谷一般河道中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此刻下游的河道河水已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淤泥與淺淺的水洼。
但這些還不足吸引瓬人軍眾人的注意力。
他們更加在意的,是那根豎立在靠近河道中心位置的一根巨大石柱。
那石柱的直徑足有半丈,目前露出淤泥的部分則至少應該有個三四丈高。
常年居于水中,石柱的表面同樣附著了許多淤泥,不過面向上游的那一面看起來卻十分干凈,這應該是河水常年沖刷的結果。
“這是……”
眾人自然不知這石柱究竟是什么東西。
然而于吉卻忽然似是見到了了不得的東西一般,面色極為嚴肅的大聲道:“這怕不是鎖龍柱吧?!根據此地此前呈現出來的死龍格局,以及這根石柱所處的方位,老夫不難推斷出來,這石柱八成是有人故意立在此處的鎖龍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