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吳良心中一緊。
他雖然的確有教巫女呼給他打頭陣試險的意思,但也不希望巫女呼在這個時候便付出生命的代價,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曾希望巫女呼付出生命的代價,兩人既然一同行動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旦巫女呼遭遇兇險,他一定會盡可能的出手相助。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他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甚至連張開嘴巴嚎一嗓子都不行,否則便會立刻似巫女呼一樣開始不受控制的嗆水。
何況巫女呼現在依舊死死的抓著石頭快速下沉,兩人的速度幾乎一致,他連靠近巫女呼都不可能。
怎么辦?
吳良想到了自己的“御水術”,當即嘗試著施展出來。
如果距離已經不遠的那團光亮果真通向另外一個世界的話,那么只需將巫女呼盡快送往那抹光亮,或許便還有機會救下她的性命。
凝神之下。
吳良的體內涌現出了一股久違的熱流,那時“御水術”的神秘力量在身體中運轉的征兆。
緊接著巫女呼身邊的海水中出現了一個半徑大約半米的漩渦,漩渦快速旋轉著試圖將巫女呼包裹其中,但緊接著…
那漩渦便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吳良已經盡力去調動體內的神秘力量,可遺憾的是這力量才剛剛運轉起來,那漩渦才剛剛出現,便又仿佛發動機熄火了一般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吳良也不清楚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難道是因為身處這樣的環境中,他的身體也已經到達了極限,無法承受施展“御水術”的負擔了?
但當初在“淵泉”,他與瓬人軍即將被河水吞沒的時候,他也遭遇了類似的情況,“御水術”反倒能夠超水平發揮,完成了令河水斷流的壯舉,救下了所有人的性命…可這一次卻還沒施展出來便莫名熄火了。
又或者是因為他自己現在還沒有陷入將死之境,當初也是在救自己,而這次卻是在救別人,因此情緒不到位,無法發揮出最大的潛力?
吳良一時之間也沒有頭緒。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么,于是立刻再一次嘗試調動體內的神秘力量。
但這一次反而更加拉胯,他甚至都沒有感受到體內出現那股熟悉的熱流…
“這可不是我不幫忙…”
吳良無奈的望著下方的巫女呼,他已經盡力了,奈何“御水術”不給力他也沒有辦法。
現在對于巫女呼而言,最有可能獲救的辦法便是立刻松開那塊石頭開始上浮,浮到了上面瓬人軍兵士自會盡快將她救出水潭,如今溺水的時間還不算長,如果肺部沒有因為水壓而出現損傷的話,盡快施展“心肺復蘇術”應該還有獲救的機會。
畢竟她溺水的時間并不算長,還沒有超出最佳的搶救時間。
可問題是巫女呼直到現在也不曾松手,而吳良又無法靠近她,又或是直接對她喊話提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持續下沉。
吳良有些看不懂。
巫女呼現在究竟還有沒有意識?
如果已經沒有了意識的話,她的手又沒有綁在石頭上,八成便會自動松開。
如果還有意識的話…那就越發不得了了,吳良從未見過有人到了這種情況之下還能夠堅持得住不肯放手,這意志力恐怕已經非人,吳良愿稱其為最強。
正如此心中焦急的時候。
吳良看到巫女呼的一只手自石頭上脫落。
剩下的一只手則已經無法再抓緊石頭,下一秒,巫女呼已經與石頭分離開來,她的身子隨即開始迅速上浮。
終于徹底失去意識了么?
吳良松了一口氣。
如此巫女呼應該便可以迅速上浮回到水潭的入口附近,還在上面接應的瓬人軍兵士雖然對她并不感冒,但也絕不會見死不救。
至于吳良自己。
他覺得自己的狀況雖然也已經接近了極限,但頭腦還算是清醒,應該還能夠堅持一下,況且已經冒險到了這個地方,看起來距離那抹光亮已經不足二十米,不靠近瞧瞧那究竟是什么實在虧心。
但就在這個時候。
“唉?”
吳良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眼看巫女呼已經開始上浮,吳良眨眼間便要趕上了她了,她卻忽然又開始繼續下沉起來。
是那群海豚?!
它們竟團結一致,或咬住巫女呼的衣裳,或用頭頂住巫女呼的身子,群策群力強行將她推向那團位于海底的光亮。
而且不僅僅是巫女呼一人。
吳良的身邊也始終跟著一群海豚,它們下潛的速度很快,堪堪能夠跟得上吳良與巫女呼下沉的速度,始終與他們二人形影不離。
然而此刻吳良卻覺得它們很像是監工。
正在監視著他們,若他們始終快速下沉,海豚們便在一旁跟著,若他們停止下沉,這群海豚便會立刻沖上來“幫助”他們。
“這…”
吳良不知該如何評判這個情況。
他忽然想到了巫女呼之前說過的話——“渡人的海彘”。
會不會現在這群海豚便是在渡人,將已經溺水的巫女呼送往徐福曾經到達過、出現在倭國神社文獻中的祖洲?
若是如此,這自然是好事。
但如果不是,那么這群海豚便是在殺人。
如此耽擱下去,巫女呼便必死無疑,哪怕神仙來了也救不回她的性命。
可是現在他又能怎么樣呢?
吳良也很為難。
他完全可以想象,倘若他現在松開了石頭,那么跟隨在身旁的這群海豚八成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對待他,絕不會教他再浮上去。
不論結果如何。
他與巫女呼都等同于被這群海豚“挾持”了。
但轉念再一想。
海豚搭救溺水之人乃是一種公認的天性,這種行為沒有主觀上的善惡之分,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
既是本能,那么它們正在救人的可能性自是更高…
況且已經到了這一步。
吳良也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將此事往好的方面想,而后硬著頭皮繼續在石頭的帶動下向那團光亮下沉。
與此同時。
吳良的視線與意識也終于開始模糊,四肢亦是變得麻木起來,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是否還抓著那塊石頭。
他也已經到極限了。
他死死的咬著牙關,盡全力堅持著。
但他心里清楚,接下來的每一秒,他都有可能失守,屆時海水亦會瘋狂的涌入他的口中,沖進他的氣管與食道,想盡辦法填滿他的肺部與胃部。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他已經喪失了害怕的能力,只是麻木的堅持著,甚至忘了究竟在為什么堅持…這是意識已經開始消退的跡象,然而他現在已經意識不到了。
也需過了許久。
也需只是過了一眨眼的功夫。
“嘩——!”
吳良的視力早已徹底喪失,只是漆黑之中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耳中便傳來一個清晰的水聲。
“呼——呼——呼!”
本能讓吳良瘋狂而又貪婪的喘息。
等等!
意識在劇烈的喘息中回歸,吳良猛然驚醒:我在喘氣?!我已經不再水底了?!我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伴隨著意識的回歸,吳良的視力亦是逐漸恢復。
他的眼睛又痛又酸脹的難受,可此刻他卻顧不了這么許多,強撐著向周圍環視。
此時他才忽然發現,現在他正身處一片淺灘之中。
明媚的陽光之下,身周全是清澈見底的海水,清澈到可以看到一片被海水淹沒的白色的美麗沙灘,依舊混在其中的一些淺色的礁石。
然而再往身下看時。
“臥槽!”
吳良瞬間打了一個激靈。
因為他此刻正漂浮在一個方圓十米左右的深洞上面,這個深洞亦是完全被海水淹沒,這下面究竟有什么不得而知,只能看到自外而內逐漸變深的藍色,約到了深洞中心位置的時候,那一片海水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
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這便是吳良現在的感受。
這個深洞看起來就像一雙巨大的眼睛,又像是一張血盆大口,哪怕現在吳良身上綁了許多水囊,可以不費力氣的漂浮在海面,他亦是感覺到渾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來。
“這應該就是此前看到的那團光亮吧?”
如此對自己說著,吳良才略微安心了一些,緊接著著他便立刻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對了,巫女呼呢?”
巫女呼肯定不在吳良身邊。
否則吳良早就已經看到她了,又怎會產生這樣的疑問?
吳良連忙劃著水四處尋找,很快他便在幾十米外的白色海灘上看到了巫女呼的身影,此刻她正呈一個“大”字仰面躺在沙灘上一動不動,溫柔的海浪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她的身子,生死未知。
而這片沙灘則屬于一個海島。
吳良環視周圍的海面,確定這應該是這片海域唯一的一個海島。
從吳良現在的角度看過去,這片海島的直徑應該在三公里左右,具體有多大面積則還不好說,因為他現在還只能看到海島的側面。
“嘩——嘩——”
略微觀察了一下,吳良便用自己得心應手的狗刨劃起了水,盡快離開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洞向巫女呼游去,他得先查看一下巫女呼的狀況,必要的話還得盡快施救。
片刻之后。
吳良來到巫女呼身邊,此刻這姑娘雙目緊閉,濕漉漉的發絲貼在脖子與額頭上,濕透的衣物亦是緊緊貼在身上。
如此看過去…不得不承認,巫女呼看起來有些瘦弱,但其實還挺有料。
吳良頗有這方面的經驗,深知女生站著與躺著的時候,受到地心引力的影響,看起來至少得相差一個杯左右。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
吳良即刻來到巫女呼身邊,將手指伸到她的鼻腔之下探了探…已經沒有了呼吸。
接著吳良又握住了巫女呼的手腕探去,雖然她已經沒有了呼吸,卻還保持著極為微弱的脈搏,如此可以判斷,此刻巫女呼應該陷入了短時間溺水的假死狀態。
而這種狀態若是得不到行之有效的急救,盡快恢復呼吸,各個器官同樣會迅速衰竭,從而變成真死。
“還來得及…”
吳良迅速將捆在巫女呼身上的水囊解了下來,接著又解開了巫女呼的衣物…不是吳良想占她的便宜,怪只怪巫女呼里面還穿了一層裹胸,并且這個時代許多女子的裹胸都挺緊,會盡可能將自己裹成平胸,巫女呼顯然也受到了這種文化的影響,用麻布纏繞著過了好幾層。
而這樣的裹胸肯定是不利于進行心肺復蘇術的,必須給她全部解開。
好在吳良也是見過世面的人。
何況面對這種關乎人命的時刻,哪怕看到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他的注意力一是不會被分散,更不會想入非非,就像絕大多數婦產科的男醫生在救治病人時通常都不會胡思亂想一般。
快速將巫女呼上身的衣物全部解開。
又將她那條捆的挺緊的褲繩一并解下,吳良馬不停蹄的開始對巫女呼施展心肺復蘇術。
按壓。
吹氣。
吳良心無雜念,對巫女呼進行人工呼吸的時候,他還特意在巫女呼的嘴巴上蓋了一塊薄薄的麻布。
這可不是吳良在假裝什么正人君子。
真正給溺水之人做過心肺復蘇術的人都應該知道,溺水之人的腹腔中進入了大量的臟水,在按壓與人工呼吸的過程中,那些臟水隨時都有可能連帶著隔夜飯與一些體液一同自口中涌出,那比醉酒之人嘔吐起來還要味兒。
所以這個過程一點都不浪漫,更不會有施救者會覺得這是在享受,在占旁人的便宜,這才是現實,千萬別被偶像劇里面演出來的那些專騙戀愛腦與少女心的東西給騙了…
與此同時。
每次按壓時吳良還得先將巫女呼的臉偏向一側,如此每次口鼻中被擠壓出來的臟水才不會留在口腔與鼻腔中造成二次嗆水。
如此施為之下。
巫女呼的腦袋下面很快就累積了一灘吐出來的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