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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卸嶺力士(4000)

  吳良等人趕到的時候。

  溫縣縣令也已經率人趕到,司馬防求助,他自然不敢不盡力,但哪怕召集了所有能夠召集的人馬,最終趕來的也不過是數百名閑兵游勇,甚至連司馬家人手的一半都還不到。

  這倒也怪不得溫縣縣令。

  整個河內郡的兵馬都在太守張楊手中,而張楊又不是一個舍得放權的人,再加上溫縣還有一個司馬家鎮著,溫縣縣令手中能夠支配的人數實在有限。

  不過這并不重要。

  因為此事戰斗已經結束,山林中早已沒有了打打殺殺的聲音。

  “司馬家主,這…”

  見司馬防面色極其難看,溫縣縣令擔心被遷怒遲來之責,連忙十分忐忑的上前施禮。

  “五十二名守墓人,除十三人不知所蹤、一人逃回報信之外,剩下的全部殞命。”

  司馬防語氣冰冷如機械一般的說道,“我家祖墳被賊人掘開,其中有些價值的殉葬物品全部被盜,先祖棺木也盡數被破,其中尸首多數已不翼而飛,就算留下來的亦是殘缺不全的斷肢,似是遭人惡意破壞…”

  “陳縣令,我司馬家在河內溫縣已有數百年的歷史,雖不說為當地百姓做出了多大貢獻,卻也是處處與人為善,從未與誰結下解不開的深仇大恨。”

  “為何卻有人對我家先祖做出如此惡行?”

  從外表上看。

  司馬防此刻表現異常冷靜,并不像是個祖墳剛剛被掘了的人該有的樣子。

  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冷靜的外表之下壓抑著滔天的怒火,若是此刻掘墓的人就在眼前,光是這怒火便足以將那活人燒成齏粉。

  非但是他一人。

  司馬家的其他人亦是滿懷難以抑制的悲憤,他們一個個紅著眼睛垂著頭,握著兵器與農具的手卻是骨節發白,似乎要將手中的東西捏碎一般。

  “竟有人敢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請司馬家主放心,我立即命人在溫縣境內搜尋這伙賊人,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將他們尋出來極刑處置,另外,我還將立即派人將此事稟報張太守,張太守得知此事亦不會坐視不理,屆時只要他們還在河內郡境內,便教他們插翅難飛!”

  溫縣縣令心知此事大條了,當然不敢與司馬防打馬虎眼,趕忙以十分積極的態度表態道,仿佛他家的祖墳也被掘了一般。

  “那便有勞陳縣令了,不過若是尋得這伙人,請陳縣令務必將他們交給司馬家處置,司馬家的仇怨必須我親手來報。”

  司馬防微微頷首,眸子雖然亦是通紅一片,但卻依舊看不出明顯的表情,甚至說話的聲音也并不大,仿佛只是在正常交談一般。

  “自當如此。”

  溫縣縣令連連點頭,拱手說道,“司馬家主,我這便去親手記下此事,命人以加急快馬送往太守府!”

  “嗯…”

  司馬防發出一個鼻音,目送溫縣縣令離開之后,才終于回身看向了與其一同趕來的吳良等人。

  “司馬家主,我來晚了。”

  吳良施了一禮。

  “事出突然,就連司馬家亦是應對不及,如何能怪在閣下身上。”

  司馬防還了一禮,依舊語氣克制的道,“只是不知閣下對此事有何看法,可否給司馬家一些啟示,防趕緊不盡。”

  “請司馬家主首先詳細說說目前的情況,如此我才能夠做出評判。”

  吳良正色說道。

  “善。”

  司馬防點了點頭,盡量清晰而又簡短說道,“今日夜里我家的守陵人忽然遭到一伙大約百人的賊人突襲,這些人身份不明訓練有素,唯一有用的線索便是他們操有一口并州口音,司馬家的守陵人抵擋不住,只有一人伺機逃回府上報信。我收到消息自是立即召集人手前來馳援,然而當我趕到的時候,守陵人早已全軍覆沒,司馬家的祖墳亦是已經變成了如今這副狼藉模樣,而我卻連那伙賊人的影子都不曾看見。”

  “那伙賊人難道不曾有一人傷亡,連一具尸首都不曾留下?”

  吳良下意識的問道。

  “我已命人查看過了所有尸首,無一例外全都是守陵人的尸首,那伙賊人就算真有人傷亡,也定是在撤走的時候將他們的尸首全部帶走了。”

  司馬防答道。

  “這…”

  吳良所知的所有零傷亡的小規模遭遇戰,無一不是瓬人軍創下的,因為瓬人軍不但有戰國連發弩,還有現階段無敵的火藥,這些都是出奇制勝的神器。

  但這伙賊人肯定不是瓬人軍,因此也肯定沒有這些神器。

  而就算司馬家的守陵人就算再差勁,大家同樣是人,也不至于沒有一丟丟抵抗之力,拉幾個墊背的總歸還是有可能的,怎么也不應該出現這樣的狀況。

  或許正如司馬防所說,或許那伙賊人在撤走的時候,也特意將尸首帶走了。

  若是如此,那伙賊人便是在可以刻意自己的身份…

  想到這里,吳良猛然看向了司馬防。

  “吳先生可是有了什么發現?”

  司馬防連忙問道。

  “司馬家主,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這伙賊人來的倉促走的也倉促,假設他們其實也出現了傷亡,正常情況下,他們將傷員帶走也就算了,尸首應是沒有必要帶走的,畢竟死人可不會說話,自然也不能暴露他們的身份來歷。”

  吳良沉吟著說道,“除非司馬家主或是旁的什么人只要見到這些尸首,便能夠判斷出他們的身份來歷,若是如此,這伙賊人便極有可能是與司馬家有所關聯的人。”

  司馬防聞言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應該是在順著吳良的意思搜羅可能與此事有關的人選。

  “不過此事暫無定論,這只是我的推測罷了。”

  吳良卻又說道,“接下來請司馬家主容許我細細勘查現場,或許還有機會尋得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請。”

  司馬防自是不會阻攔,連忙為吳良讓出一條道路,又對一旁的司馬懿說道,“仲達,你代我陪同吳先生勘察現場,不要錯過任何線索。”

  此刻吳良還并沒有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

  因此司馬防命司馬懿在旁陪同自然也有監督的意思,相比司馬朗而言,司馬懿自是更加謹慎細心,吳良有任何小動作都絕不可能避過他的眼睛。

  “唯。”

  司馬懿應了一聲,亦是對吳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其實吳良這次亦是有備而來。

  除了吳良之外,就連其他的瓬人軍骨干也不知道,此刻甄宓的那些狐仆早就已經有所行動。

  在吳良等人抵達現場之前,那些狐仆便已經悄然來過了這里,并且已經追隨那伙賊人的氣味而去。

  相信用不了多久,甄宓便會為吳良帶來第一手信息。

  屆時賊人究竟什么身份來歷自是瞞不過吳良,就連目前的位置亦是全在吳良的掌握之中。

  則這手信息便是吳良待價而沽的資本。

  得到確切的信息之后,吳良也肯定不會輕易告訴司馬防,少不了得再裝神弄鬼一番,令司馬防付出相應的代價再說其他。

  不過此刻吳良進入現場查探倒也并非裝腔作勢。

  他要從一個專業考古學者的角度去探查此事,除了留意現場可能留下的一些有關那伙賊人的線索,同時也可以借機了解一下司馬家的祖墳布局,從而為漢末士族的喪葬習俗、尤其是河內郡一帶的喪葬習俗留下一手資料。

  如此進入現場之后。

  吳良首先看到的便是一排已經被司馬家的人整理排列好的尸首。

  大概有三十多具,此刻并沒有用布蓋上臉孔。

  依照司馬防此前的說法,這些尸首已經經過了仔細辨認,皆是司馬家的守陵人。

  不過吳良卻并未因此略過,而是細細查看這些尸首上面的傷勢情況。

  很快他便發現了這些尸首的一個十分顯著的共同特點,他們身上的傷口幾乎全部都是槍傷,當然不可能是后世的“槍傷”,而是長槍刺出的傷口。

  看來司馬防說的不錯,這絕對是一支軍隊,而不是普通的閑兵游勇,并且還是那種裝備精良統一制式的軍隊,稱之為精銳也一點都不為過。

  為什么這么說?

  吳良的前身“有才哥”與他到來之后都曾接觸過許多軍隊,其中有曹老板麾下的軍隊,亦有其他勢力的軍隊,而在這些軍隊中,能夠做到兵器統一的無一不是各路豪杰花重金武裝起來的精銳。

  至于那些個并不被看重的軍隊,或是實力弱一些的豪杰。

  他們的兵士手中的兵器全都是五花八門,甚至有的時候拿著農具就直接上了戰場,根本不可能做到兵器統一。

  另外。

  這些守陵人的傷口也相對比較集中,大部分都在左胸、腹部或是脖頸等的致命位置,極少有傷及其他次要部位的創傷。

  這越發說明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他們的殺敵效率極高,遠勝于一般的軍隊。

  “吳先生,從這些尸首身上你可看出些什么來?”

  司馬懿跟在旁邊,見吳良頗為仔細的查看過了這些尸首,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吳良回頭看了司馬懿一眼,瞬間便洞悉到了他言語中的試探意圖,于是便故意含糊的說道,“你尚且年幼,有些事不便與你說起,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便是,你們家恐怕招惹到了不應招惹的人,現在我已經有點相信,這伙賊人恐怕的確是毫無傷亡了。”

  “先生以為他們是什么身份?”

  司馬懿聽完似是已經明白了吳良的意思,卻又堅持問道。

  “就算明著來,你們司馬家也未必能夠抵擋的人。”

  吳良冷聲說道。

  現在的司馬懿到底還是嫩了一些,問的盡是一些沒有意義的蠢問題,而且過早暴露出了自己的意圖,這樣的司馬懿,距離能夠奠定篡魏基礎的司馬懿還差了一大截。

  司馬懿似乎也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老老實實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接著吳良又走近了已經被刨開的司馬家祖墳。

  于吳良此前進過的那些大型陵墓不同,司馬家的祖墳其實就是普普通通的土葬,沒有宏大的墓室,就是一層棺一層槨簡單的埋在低下。

  棺槨之中則應該分別放置著一些殉葬品,不過此刻這些殉葬品早已悉數被盜,就連棺材里面放置的用來包裹尸首的被褥都被挑破,扯出來丟在了地上,上面依舊留有一些黑褐色的尸首逐漸腐壞時留下的痕跡。

  并且因為遷墳不久,此處還沒有形成一處墓葬群。

  算起來地下總共就埋了六副棺槨,此刻還全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壞。

  “卸嶺力士的手法么?”

  這是民間傳說中常提到的一個盜墓門派,據說卸嶺力士的祖師爺乃是項羽,而呂布則是卸嶺力士的優秀傳人之一。

  甚至書中還有這么一句順口溜:發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術,卸嶺有甲。

  這句順口溜已經闡明了卸嶺力士的本質,這就是一個介于綠林與盜墓之間的非法組織,平日里他們嘯聚山林劫取財物,若是得知某處藏有大墓,便蜂擁而至暴力開陵,開棺的時候亦是極不尊重墓主人,直接以外力強行破壞。

  但其實關于卸嶺力士,史書中并沒有發丘中郎將與摸金校尉一樣的相關記載,因此真實性無法得到證實。

  不過若是這些民間傳說可信。

  此事無疑便又要與呂布這個卸嶺力士的優秀傳人聯系在一起了,畢竟正史中董卓挾持獻帝東遷前命呂布挖掘洛陽周邊的帝王、公卿大臣的陵墓獲取珍寶,呂布用的便是相似的暴力手段,此事沒有什么好爭議的。

  不過不同的是。

  呂布盜墓為的只是珍寶黃金,就算有時會以暴力損壞墓主人的棺槨與尸首,但其實對尸首本身并無太大興趣,更不會將其盜走…

  正當吳良如此想著的時候。

  “君子。”

  甄宓不知何時已經悄然來到了吳良身后,伸出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似是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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