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天滅地的力量…
阿普丘驟然想起了吳良之前問過夏哈甫將軍的問題:“你可曾見過毀天滅地的力量?”
當時夏哈甫將軍不屑一顧。
阿普丘心中亦是極為不解,在他的意識當中,毀天滅地的力量莫過于駱駝墳中的黑龍暴,那才是滅絕萬物的天災。
然后。
夏哈甫將軍就只剩下了這么一個仍在轉動的頭盔。
作為一名醫師,阿普丘有的時候也會幫助患者與傷者收殮尸首,有些尸首身首異處,又或是肢體斷裂,這些他都會幫忙拼湊起來,使得死者以一個全尸的狀態下葬。
而現在的夏哈甫將軍,恐怕便是神仙來了也沒有辦法再給他一個全尸。
因為不僅僅是夏哈甫,與他一同被撕成碎片的還有許多附近的兵士,所有人的血肉都已經混在了一起,根本就不可能揀的出來…
這就是毀天滅地的力量?
阿普丘內心承受著從未有過的震撼,他從未見過具有如此巨大威力的力量,即使是駱駝墳中的黑龍暴,終歸也還會給人留下一個全尸。
而阿普丘更加明白的是。
這力量可不僅僅能夠在一瞬之間將人撕成碎片,地上出現的大坑便是證據,它亦是可以輕而易舉的開山破石。
毫不夸張的說。
如果吳良有這個心思,他甚至可以利用這種力量令整個扦泥城化作一片廢墟,令整個鄯善國消失于世。
而試圖阻止他的人,亦會與鄯善國一同消失。
“嚶——”
阿普丘的耳朵一直在鳴叫,他有些后悔沒有聽從吳良的建議,沒有捂好耳朵。
不過好在夏哈甫將軍命人將他拖到了遠處,否則他可能也會面臨同樣的下場,某種意義上來說,夏哈甫將軍也算是他的半個救命恩人。
與此同時。
此前還在控制著阿普丘的幾名扦泥城守軍此刻也被徹底炸蒙了,按著阿普丘的手漸漸松開。
“將軍…死了?”
直到現在他們依舊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盡管夏哈甫將軍就在他們眼前被撕成了碎片,他們依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們更不敢相信親眼看到的恐怖力量,除了天神與魔王,這根本就不是人類應該掌握的力量,它實在太強大了,沒有人能夠抗衡!
盔甲?
兵器?
馬屁?
戰車?
這些他們所知道的戰爭器械,在這種力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所以,這個院子里面的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
確定…他們是人?
“啊——”
“救命!”
“我的腿!我的腿!”
“我聽不見了!我看不見了!救命啊——”
一片鬼哭狼嚎之中,所有人都陷入了難以自持的恐懼。
只要是尚有一絲活動能力的人,都在拼盡全力的向遠離這個院子的方向奔跑與爬行,地上被拖出了一道道令人心驚的血印。
這情景,不是佛法中的煉獄,卻勝似煉獄!
“夏哈甫將軍死了!”
這個消息更是瞬間震懾到了所有人。
夏哈甫將軍究竟是什么人,他們比任何人清楚。
曾經帶領鄯善國五千守軍力克龜茲國上萬兵馬,斬殺三千,俘虜四千全部坑殺,使得龜茲國自此一蹶不振,鄯善國近二十余年無人敢犯,這在鄯善國早已成了一段為人們津津樂道的傳奇,而夏哈甫將軍自然也是鄯善國內最為王族倚重的傳奇人物。
就這樣一位殺伐果斷、用兵如神的將軍,竟然連一個照面都沒打上便已殞命?
這一瞬間,所有人心中僅存的戰意都消失的蕩然無存,因為他們面對的可能真的不是人,而是某種更加強大更加可怕的存在…
“救命啊!”
“幫幫我,帶我離開!”
“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黃毛小兒,我不能死啊…”
兵士們的鬼哭狼嚎更加劇烈,所有人都在拼命的逃離這個小院,甚至有一人腹部受到了重創,腸子流了一地依舊在努力的爬行。
院落之內。
瓬人軍兵士亦是一臉懵逼,面面相覷。
此刻隔著一道院墻,他們還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怎樣可怕的事情。
但剛才那巨大的震動、響動卻是他們能夠切身體會的,他們很慶幸剛才聽從了吳良的命令,趴下了身子捂住了耳朵。
因為即使是這樣,他們也依舊有些耳鳴,身上落滿了震蕩起來又落下的灰塵。
除此之外。
他們同樣聽到了外面那些扦泥城守軍的鬼哭狼嚎,那鬼哭狼嚎要比他們此前在戰場上清理敵軍活口的時候更加慘烈,更加痛苦,令人心悸。
夏哈甫將軍死了。
這個消息更是令他們震撼。
“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這對于他們來說只是一個傳說,因為在真正的戰爭中,他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哪怕己方的將領早已是威震三軍的猛士,除了偶爾上頭跑去與敵軍將領玩一V一的斗將,剩余的時候根本就不會去做這么虎的事情,甚至連嘗試都不會。
但現在。
他們見識到了,吳良甚至連門都沒開,便已令敵軍將領殞命。
所以。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們方才丟出去的小罐子究竟是什么,竟有如此恐怖的威力,地動山搖,平地驚雷,頃刻之間傷敵無數?
他們并不知道“黑火藥”的事情。
為了確保“黑火藥”的配方泄露出去,配制的過程吳良也只叫了典韋一人參與,絕對萬無一失。
“起身,開門!”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吳良已經站起身來,沉聲喝道。
“諾!”
眾兵士聞言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便聽吳良接著說道,“半數人馬手持‘戰國連發弩’,行于外圍防范敵軍的漏網之魚,剩下的人帶上馬車行于中央,隨時準備點火拋投火器,楊萬里,你來安排!”
“諾!”
楊萬里連忙照辦。
一眨眼的功夫,瓬人軍便以安排停當,典韋走上前去,一腳踹開了此前已經被扦泥城守軍撞得搖搖欲墜的院門。
“咣當!”
隨著院門倒下。
面前的畫面再一次深深的震撼到了瓬人軍眾人。
煉獄!
真正的人間煉獄!
除了滿地的一些已經燒焦熏黑的不明物質,剩下的便都是殘破的人體組織,甚至有的人已經沒了半個身子,只是暫時還未咽氣,只能躺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而更多的兵士,只要是還能動的,便早已逃離了此處,頭都不敢回一下。
吳良雖然有所預料,但面前的慘烈情景依舊還是震懾到了他。
這便是他不想參與任何戰爭的原因,并非是因為圣母,一旦遭遇可能危及他性命的事情,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殺人,并且不擇手段,就像這次,他便直接動用了此前一直不愿輕易動用的“黑火藥”。
在這樣的冷兵器戰爭時代,“黑火藥”無疑便是無敵的存在。
他只是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名冷血的屠夫,只要是有可能的情況下,他便更希望和平的解決問題,而不是通過武力與殺戮。
而這次。
繳械投降顯然是不現實的,鑒于“魔女”的影響力,無論是鄯善國的王族還是平頭百姓都對這件事諱莫如深。
再加上漢朝歷史上鄯善國本就做過許多次斬殺漢朝使節的事情,因此漢武帝才不得不出兵攻打,將一名王子作為人質帶回中原逼其就范。
就算如此,鄯善國還是立刻將另外一名王子送給了匈奴,以這樣的方式向匈奴示好。
也就是說。
鄯善國王族本就對漢人沒什么好感,如今他們又是重新將“魔女”帶回扦泥城的罪魁禍首,只要吳良等人選擇了繳械投降,便絕對沒有好下場,被一起吊死恐怕都是輕的。
所以。
雖然有些殘忍,有些文明壓制,有些不講道理,但是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一邊是自己與瓬人軍眾人的性命,一邊是扦泥城守軍的性命,吳良自然只能選擇前者。
說實話,但凡剛才夏哈甫將軍能夠略微通融一下,這件事情也是有可能避免的。
而現在,說什么都已經晚了。
“典韋。”
吳良沖典韋示意了一下。
“諾!”
典韋立刻會意,大步走上前去,眼睛眨都不眨便將手戟末端的槍頭刺入了那個只剩半個身子的扦泥城守軍心口。
呻吟聲戛然而止。
那守軍眼中夾雜著恐懼,盯著吳良等人,死不瞑目。
但這在吳良看來其實是一種解脫,這個時代如此傷勢斷然不可能救得回來,倒不如給他一個痛快,令他少承受一些痛苦。
這不是他的錯,原本吳良與他并不會有任何交集,錯就錯在兩者的立場不同,就像戰爭中以命相搏的兵士一般,大家只是陣營不同,其實并無深仇大恨,然而卻又不能不殺死眼前的敵人,因為如果不殺死敵人,自己就會被敵人殺死,這是一道單選題。
“吳、吳公子…”
不遠處傳來阿普丘的聲音,他此刻依舊趴在地上,目光之中滿是復雜的神色,而此前按住他的扦泥城守軍,則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阿普丘先生,你沒事吧?”
吳良臉上走上前去查看阿普丘的情況。
上下檢查了一遍,發現阿普丘并未缺胳膊少腿,吳良總算安心下來,看來這個家伙只是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到了,因此才沒有立刻爬起來。
“多謝閣下掛念…唉,這…你看這可如何是好啊?”
阿普丘有些語無倫次,望著眼前這一片宛若人間煉獄的畫面一個勁的嘆氣搖頭,儼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要不…趁著王族與守軍還未反應過來,閣下還是速速帶著魔女出城離開此地吧,我也與閣下一同出城,這扦泥城我恐怕也待不下去了,只能攜帶家眷返回淵泉投奔阿旺叔…”
這事現在確實鬧得挺大,非常大,可以說整個鄯善國與吳良一行人如今已經成了水火不容之勢,絕對不可能再善了。
此刻阿普丘也不問吳良那“毀天滅地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主要是不敢亂問。
他現在就只想教吳良等人快走,一來算是遵照阿旺叔的囑托保全吳良等人,二來則其實也是在維護整個扦泥城,包括王族與百姓。
見識過吳良這“毀天滅地的力量”,他完全可以想象:
加入鄯善國王族硬要捉拿吳良等人,而吳良等人又硬要選擇負隅頑抗的話,只怕至少也要有半個扦泥城毀于一旦,倒是無數居民將無家可歸,還會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絕對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然而他哪里知道,吳良其實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扦泥城,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扦泥城毀于一旦。
所以。
他一定會做出對扦泥城損害最小的選擇。
而現在,吳良當然也不可能就這么“逃離”扦泥城,因為扦泥城他還來得及仔細研究,需要以扦泥城為補給點進行逐步探查的太陽墓也不曾找到,若是就這么做了,吳良等人這幾個月以來跋山涉水的苦可就白吃了。
“阿普丘先生,莫要慌亂,我心中早已有對策。”
吳良用力按住阿普丘的肩膀,令他略微冷靜一些,這才用極為自信的語氣說道,“阿普丘先生,你現在只需要告訴我,鄯善國王族所在的王宮在哪里,剩下的事情我會自己處理。”
“王…宮?”
阿普丘頓時一臉驚疑。
“正是。”
吳良微微頷首。
“閣下…究竟要做什么?”
阿普丘滿臉緊張的問道。
“我希望與王族當面商議此事,當然,是盡可能用最和善的方式,若是能夠如此化解這場誤會,自然是最好的。”
吳良說道。
“這…”
阿普丘頓了頓,苦著一張臉說道,“閣下,你殺了夏哈甫將軍,此事斷然不可能善了,何況…你們這架勢怎么看也不像是和談的吧?”
他指的是瓬人軍眾人手中的“戰國連發弩”,還有那些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的小罐子,這架勢就差問上一句“你這瓜保不保熟”了。
“我自有打算,阿普丘先生,王宮在哪?”
有一種被揭穿的感覺,吳良當即拉下臉來,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