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泰公司。
陸建波垂頭喪氣的收拾好自己的文具,從辦公室里黯然離開,到門口臨時停車場的時候,正好遇到陸九公從一輛造型很風騷的粉紅色跑車上下來,頭上還打著因為跳崖受傷打的繃帶。
“阿波,走啊?”陸九公大聲的打著招呼,眉飛色舞,神情夸張。
“靠,九公,你一把年紀還開這樣的車,小心被悍匪綁架!”陸建波恨恨的說。
“沒辦法呀,你們幾兄弟這么一走,公司好多事都要我負責,我開豪車,也是為了公司的面子嘛。”
陸九公得意洋洋的拍了拍陸建波的肩膀,故意裝出一副好心腸,勸說道:“以前真的不知道,你們幾兄弟做了這么多壞事,現在呢,你算是幾個人中下場最好的,公司只是辭退你,連股份都折算成錢,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陸建波沉默無語。
短短時間,曾經在新界叱咤風云的陸家兄弟,抓得抓,散得散。
陸金強買兇殺人,被轉為污點證人的陸永富指證,證據確鑿,入監坐牢;
陸永泉因為染上毒品,最后選擇協助警方破案,退出公司,未來準備移民;
陸永富因為參與了買兇殺人,轉為污點證人,但被公司辭退;
相比之下,陸建波的確算是下場最好的一個:除了找出一些之前做假賬之外,最嚴重的,就是買律師證,被律師協會除名、行業禁入,此外并沒有染上太多官司。
哦對了,還因為搞兄弟女人,被陸永富狠K一頓,打斷了鼻梁骨,搞得現在人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罵他,聲名狼藉。
其實,在普通人看來,搞兄弟老婆,遠遠比買兇殺敵人更加惡劣;
畢竟人人都有老婆,卻不是人人都有資格成為老板,值得人家花幾百萬幾千萬去殺。
總之,幾兄弟各自有各自的麻煩,恒泰和每個人都談過,根據每人惹上麻煩程度不同,用很低的價錢,從幾人手中收回股份。
還是因為陸建波的麻煩最小,所以從他手中收回股份的價格,反而是最高的,給了他整整一個億。
人如刀俎,我與為肉,這種時候還能拿到錢,而且還是這樣的價格,陸建波的確算是‘下場最好’的一個。
“九公,你也不用在我面前炫耀,我現在才看清,洛業比濤叔要狠,要惡!他能這樣對付我們幾兄弟,早晚也會這樣對付你!”陸建波說。
陸九公卻哈哈大笑,
“阿波啊,其實呢,你們幾個說得沒錯,九公我啊,又貪財又勢力,還墻頭草,可是你知不知,為咩在新界幾十年,無論是濤叔話事、阿強話事,還是現在洛老板話事,我都能越混越好啊?”
“因為你不要臉啊!”陸建波哼哼說。
陸九公卻是滿不在乎:“不要臉呢,只是行走江湖的第一步,必備技能,不值得夸獎。但是僅僅靠著不要臉還是不夠的。”
“我靠!你真的好不要臉!”陸建波翻著白眼說。
“你不要生氣,看在大家同鄉親戚一場,九公今日,就傳授你一些壓箱底的人生經驗,免得你來日再吃虧。”
陸九公搖頭晃腦,既是炫耀,又是語重心長的說:“做呢人,最重要的是明白自己的份量,你一斤的份量,要人家一斤半的錢,這種貪心沒問題,可是你只有一斤,偏偏要人家十斤,甚至要人家全部家產,這就不行了嘛。九叔我這一輩子,就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在這個基礎上,多要那么一點點,當然沒事,你們幾兄弟呢,我靠,整日想著把人家連皮帶骨頭一起吞下,人家當然要跟你們拼命。”
說著,惺惺作態長嘆一聲:“當初阿強若不是想沖淡所有人,搞三搞四,而是大家和和樂樂,一起發大財,哪里會有后面的事?”
聽了陸九公一番高談闊論,陸建波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就是覺得這老東西真的超級不要臉。
“走啦,以后不要再想著搞東搞西,那些錢夠你過下半輩子,說不定還能讀書深造,若是想不開,再學阿強,說不定命都丟掉。”陸九公說。
陸建波沉默片刻,點點頭,落寞離開。
他離開之后,陸九公并沒有去公司,反而又重新回到車上,開車去了找到了陸永富。
一見面,同樣被陸永富挖苦了幾句,開始互懟。
然后,
“以前真的不知道,你們幾兄弟做了這么多壞事,現在呢,你算是幾個人中下場最好的…”
“阿富啊,其實呢,你們幾個說得沒錯,九公我呢,又貪財又勢力,還墻頭草,可是你知不知,為咩在新界幾十年…”
這樣的場景,在一個多鐘頭后,第三次發生在陸永泉身上。
陸九公,新界目前輩分最高的長老,陸家幾兄弟的宗族長輩,在他們落寞離場之后,挨個上門,表達了長輩的慰問,語重心長的勸他們以后要老老實實做人,向他們傳授自己的人生哲學。
最后將他們的反應,反饋給他現在真正服務的洛老板。
“不要說我不照顧你們啊,這次行動,扣掉從耀東家中找回的五十萬,經費前前后后花掉也算花了五六十萬,事情搞定,我又特意申請了十萬獎金,我一毛錢沒拿,你們兩一人五萬!”
林家俊把兩疊厚厚的港幣咚咚丟在小馬哥和林中發面前,
輔警薪水低,這兩個目前都沒有其他工作,這次又跟著他出生入死,當長官的,能照顧一定照顧到。
“阿發啊,尤其是你,拿了錢,記得存起來,給老婆孩子留下,不要轉手就賭。”
“多謝俊哥,多謝俊哥!你放心,我已經戒賭了,以后一定不會再賭錢!”
五萬塊不算很多,不過林中發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一次性賺五萬塊,總的來說就是過了一趟海,在豪華酒店住了一夜,便天將五萬塊,激動的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還有之前小馬哥賭贏的錢,林家俊沒要也沒上報,回來之前就讓他們分掉。
一共差不多十萬,比當初和大喪一起做空風華,賺錢效率還要高!
特別是現在他這個鬼樣子,連洗盤子的工作都找不到,沒想到竟然搖身一變成警察,還有錢可以拿,回去之后總算對家人有個交代,
終于堂堂正正的面對他們,說一句:老婆,兒子,我現在做正行,走正道,能賺錢養活你們,以前的事,可不可以原諒我?
小馬哥是見過大錢的人,五萬十萬的倒是無所謂,問:“阿俊,好不好幫我換成美金啊?”
“拜托你大佬,下次點煙,一張一次就可以,像你這種點煙的法子,金庫也要被你點窮。”林家俊說。
“怪不得人家都說,貧窮是最大的原罪!”小馬哥感慨萬千:“人窮果然慘,連抽煙都沒法抽開心抽盡興。”
林家俊想了想,說:“不如介紹你去給洛業當保鏢?”
這個事他回來路上就在考慮,
洛業如今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在某種程度上,甚至要超過師爺蘇,但是師爺蘇這身邊一直有得力人手,
這家伙比任何人都怕死,上次洛業被槍擊之后,竟然調了來自不同分屬的三班人,外加幾個傭兵,貼身輪換保護自己,又相互監督,身邊好似鐵桶一般,任何陌生人靠近都會立刻被打成豬頭。
洛業身邊卻沒有一個安全保障;
上次真的是命好,師爺蘇安排的兩人,尤其是那個左手,十分得力,否則早就下去賣咸鴨蛋!
洛業自己也十分緊張,
他未來要面對的對手,一定比陸金強更狠、層級更高,身邊必須有一個得力人士保障安全。
最初認識,他甚至不止一次向林家俊提起,想要出高價,聘請林家俊去當他的保安主管,負責他個人安全,以及和社會三教九流打交道。
當時,林家俊還想過,讓展哥去幫他,
不過后來展哥升職做見習,辦公室文員,日子過得不知幾舒服,不好搞的他下半輩子又打打殺殺。
小馬哥就不同,他是那種血里帶風,停不下來的男人,豪哥讓他學修車,不到三日便無聊要死,若是沒有一些緊張刺激的事,身上就要發霉;
再說,他有偶像光環,留在自己身邊,總不好真的讓他去跑腿買奶茶、貼報銷單,
只有大規模槍戰的時候,小馬哥才能發揮大作用;
可是日常哪里有那么多大規模槍戰?平時的小槍戰,自己就可以應付,
若是真的有需要,完全可以隨時找洛業‘借’回來。
正好,小馬哥又是臺燒錢機器,一直跟著自己,難道每次動槍,都要被他燒掉一大堆美金?
“我是無所謂,可是才和你相聚,便又要分離,我心中實在是萬分的傷痛!不如大家再一起唱完這首友誼之光啊!”小馬哥勾住林家俊的肩膀笑嘻嘻的說。
坐牢出來之后,他是越來越像監獄風云里那個監獄老油子阿正,飽經滄桑后,整日嬉皮笑臉。
“說起監獄,你在赤柱,認不認識一個叫做殺手雄的獄警?”林家俊問。
“當然認識,監獄里的保安科長嘛。怎么,你要搞他?”小馬哥說。
“我搞他?我是督查來著,他見到我要立正敬禮,他哪里配被我搞?隨便問問啦。”林家俊說。
前幾日聽劉建明講,在調查羅永就死因的時候,牽出赤柱監獄的幾個警官和犯人,最后便指向這個殺手雄。
沒想到,剛要深入調查,中間的一條線便斷了:一個叫新入監,叫做黃阿狗的犯人,在放風的時候,不知從哪搞到一把匕首,發了瘋一般殺掉了當時在場的一名獄警。
而這名獄警,正好是調查殺手雄的唯一線索。
這條線索斷掉,殺手雄便輕松脫罪,沒有任何證據,繼續逍遙當他的科長。
就是隨口問問,上面既然沒發話,暫時不管這些。
而且,要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