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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穩如老狗,回頭無路

  晚上八點半,九龍旺角花墟道37號,旺角球場。

  看臺之上,和聯勝年青一代最出位的大佬,外號吉米仔的李家源,一身筆挺西裝,惱火的對鄧伯低吼道:

  “做話事人?你怎么不做!說句難聽的,做了話事人,掉根毛,警察都會來找我?!鄧伯,我只想做生意,若是你有事找我幫手,我一定不會推辭的,話事人,我不做,你找其他人啦!”

  最近幾年,和聯勝風生水起,年輕一代之中出現了好幾個招牌式人物,

  吉米原本只是老一代叔伯龍根小弟官仔森手下的一名普通小弟,專門負責北姑皮肉生意,由于在上一屆改選中,站隊立場穩,為樂少立下功勞,和大頭、飛機、東莞仔、師爺蘇四人一起,被樂少收為干兒子,號稱和聯勝五虎將。

  這兩年間,憑著出眾的頭腦、果敢的手段,背靠和聯勝的資源,吉米混得風生水起,在五虎將中脫穎而出,隱隱成為年輕一代第一人。

  這一屆和聯勝坐館改選,他也是鄧伯早就看中的人選。

  可惜,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在樂少眼中重于一切的那支代表權力的龍頭棍,在吉米看來,卻就是一根攪屎棍,覺得社團麻煩多多,會拖累自己的生意,一心只想賺錢洗白,對龍頭坐館位置毫無興趣。

  這就有些矛盾了:鄧伯看重他,就是因為他不僅有錢有勢力,同時,對社團的事無心,若是捧他上位,接下來,自己又能牢牢掌握和聯勝兩年。

  為了逼吉米出來爭,鄧伯甚至安排搶手去故意伏擊他,

  這么做有兩個好處,吉米一定會以為這是林懷樂安排的,即便為了保住性命,也必須出頭做掉林懷樂,爭坐館;

  另外,按照警方一貫的方式,和聯勝出大小事,都要找坐館麻煩,可以在選坐館的這段時間,盡可能借著警方的手,拖住樂少,

  至于為什么不直接干掉林懷樂,這里面有個很微妙的細節:干掉林懷樂,若是吉米不肯出頭,坐館落到別人手上,要么能力太差,要么野心太大,都不是最佳人選。

  可沒想到,在槍擊案發生之后,吉米竟然還是這樣一套說辭!

  一想到那只十年都沒有用過,卻專門為了這次刺激吉米仔而犧牲掉的‘鬼’,鄧伯心中幾乎要爆出火焰來,怒道:“挑,你不是我們社團的,社團沒你的份啊?又要賺錢,又不肯出力,留在社團又想占便宜?!”

  吉米卻依舊油鹽不進,理直氣壯的說:“我小時候做小販被人欺負,才進入社團找靠山。在社團做最大最兇又怎樣?隨便來幾個警察,還不是要乖乖聽話當狗?鄧伯,拜托你饒了我吧,我只想做生意!”

  鄧伯眼睛一瞪:“靠!做生意是吧?你先把你發家的生意理清楚,再來和我談做生意!若是不想沾社團,可以啊,把社團給你的,還回來先!”

  “鄧伯,你這么講,是一定要逼我嘍?!”

  吉米仔一張臉頓時黑了下來。

  他最早是做姑爺仔,靠著賺女人皮肉錢發家,這當中少不了買賣人口、逼良為娼、推女人下水的事,

  什么毒品控制、高利貸坑、暴力毆打,樁樁件件都是人命,若沒有社團在后面撐他,根本賺不到第一桶金。

  實際上,直到現在為止,他的生意中,這部分仍然占了很大比重,

  還有一些,比如盜版光碟之類的,根本就是從之前的皮肉生意進行的轉型。

  他做其他正當生意的錢,大多也是來自這些非法生意。

  若是要和社團脫離關系,割肉還母,他的生意幾乎一夜之間就會徹底崩塌。

  “吉米,這次不是我逼你做。”

  鄧伯軟硬兼施,放緩了語氣:“你被槍擊,是誰做的,我不說,你心中大概也能猜到。你說你不選,可人家不相信啊,你怎么證明?”

  吉米想了想,用帶著怨怒的聲音,低聲道:“大不了我躲開一陣,正好我和日本山王會的大友先生有些生意往來,去一趟日本,等改選結束后再回來。”

  “躲?靠!你今年貴庚,三歲小孩啊?”

  鄧伯冷笑:“大D當年都主動讓位了,可是選舉結束后,怎么樣?我告訴你,做了這一行,除非你死,否則一輩子都躲不開。只要你手頭一日還有錢有人,人家就會把你當成威脅,就想要除掉你!

  還有,你在社團是海底上有名的人,你以為不做坐館,將來就可以移民?就可以洗白?笑話!吉米啊,我老了,沒有什么能力了,可和聯勝還要延續下去,你就當走走過場,替我守住和聯勝的規矩,壓住樂少的野心,得唔得?”

  “鄧伯,你老了,退休便是,何必死守這些?!”吉米說。

  “人無心,何如死?我是老了,可和聯勝風風雨雨幾十年,絕對不能在我手上開這樣的例子!”

  鄧伯拍了拍他的肩膀,“總之呢,你自己想清楚。”

  說完,起身牽著狗,緩緩離開,

  望著這個看似老邁,顫顫巍巍好像隨時會掛掉的肥胖背影,吉米心中千頭萬緒。

  從他入和聯勝開始,鄧伯便是這個樣子,好像隨時會死,

  可是,十幾年來,和聯勝的大佬、坐館,不知換了多少,死了多少,唯獨這個看著‘隨時可能老死’的鄧伯,活得堅挺如老狗,一直在幕后,牢牢的把控著和聯勝的真正權力。

  鄧伯下決心要自己做話事人,絕非簡單的一句拒絕就可以擋回去,

  對方沒有說錯,自己的根基是和聯勝,若是真的翻臉,接下來會很難辦。

  難道真的剔肉還母?

  開玩笑!

  殺母,可以;割肉?不行!

  吉米一個人坐在看臺上,低著頭考慮了很久,忽然開口問道:“你覺得我該不該出來選?”

  一直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語的貼身保鏢阿力,扶了扶眼鏡,露出憨厚的笑容;“打拳砍人我就知,這么大的事,你問我,我真的不知該怎么答你。”

  吉米望著下面的球場,問;“大家一場兄弟,你直接說,你自己的看法是什么。”

  阿力想了想,在吉米身邊坐下,點了一支煙遞給吉米,

  “認識你好幾年了,從未見你像現在這樣猶豫過。說實話,選有選的好,不選有不選的好,不過呢,既然大家一場兄弟,只要你決定,我一定死挺你。”

  吉米轉頭盯著阿力看了一會,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手指中的煙,被煙草中摻雜的一些特殊物質嗆得一陣咳嗽,癡癡的笑了起來,

  “那天幫我擋了一槍,還沒有謝你。”隨手把剩下半截煙遞給阿力。

  阿力也笑了,擺擺手,示意這些事不用提,接過煙同樣深深吸了一口,同樣被嗆得一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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