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A貨工廠四個字,長毛怪就知道今天的麻煩大了。
社團大佬的財路來源分為三塊,
一個是社團常規生意的分潤,
比如看場,一個場子每月保護費三到五成的收入,都會歸管理這一片的大佬,剩下上繳社團,這部分錢穩定,但增長很慢,也有限;
一個是在自己地盤上進行的各種交易,比如街上擺攤、場子里散貨、酒水提成、代客泊車等等,
這部分收入比較雜,總量不算少,但大多是落不到大佬口袋,而是給追隨他的小弟們;
所以,地盤越大,地盤上經濟越繁榮,便能招收越多的小弟,勢力也就隨之越大。
第三種,是社團大佬自己的生意,
依靠社團背景,但不走社團的賬目,賺到錢自己獨吞。
這一塊最肥,隨著港島經濟發展,是近些年來各社團大佬的主要收入來源,能不能擁有這類生意,生意多少,是區別‘實力大佬’的重要標志。
比如A貨生意,
港島是時尚之都,全世界的名牌服裝在這里都能買得到,但是正品名牌價格昂貴,連白領消費都會覺得肉疼,更不要說普通市民和底層的爛仔飛女。
A貨生意應運而生,幾塊錢的成本,拿出去賣一百多快幾百塊,男仔帥氣威風,女仔時髦漂亮,把馬子釣凱子都事半功倍,買的人開心,賣貨的也賺到笑。
而且相對于走私、軍火、黃毒之類,A貨生意更加安全,未來也更容易朝正行轉型。
不過說到底,A貨畢竟是違法生意,原版不告,警察不管,自然輕松賺錢太平落袋,若是想管,警察、海關、工商,每個部門都有權力,分分鐘封掉工廠、銷毀存貨。
樂少手頭幾個最賺錢的買賣里,A貨生意首屈一指,
長毛怪跟著樂少混了多年,很清楚自己這位大佬的性格,
大部分時間是個‘好人’,從來不仗著社團大佬身份蝦蝦霸霸欺負普通人,對小弟也足夠大方,有時候手下犯了錯,他都會盡量包容照顧。
但要分事!
如果是涉及到核心利益,樂少完全是另外一幅面容。
今日何文展張口就問‘A貨生意’,等于是直接朝樂少的要害下刀,砍斷他經濟上最重要的一條腿。
如果答應何文展,自己的下場一定很慘。
長毛怪一咬牙,拿起游戲機上‘加了料’的煙盒,放在襯衫口袋中,
伸出雙手,
“阿Sir,拉我走吧。我不怕明白告訴你,今日這么多人看見你陰我,真上法庭,我不驚的。可若是害的樂少A貨生意出事,我會死的很慘,我還有老豆老媽老妹,我弟弟在讀書,這真的不是我不合作,而是你過分了,我沒有辦法合作。”
“草,傻狗警察,滾啦!”
邊上的紋身男再次囂張開口,也伸出手挑釁:“不滾的話,那連我一起拉走,有本事把我打死在警局中,不然我一定投訴你!”
何文展看了看遞到自己面前的四只手,笑了起來。
“若是讓樂少知道,你幫他出貨,暗中A他的錢,一年吞下上百萬,他會怎么樣?”他問。
長毛怪無所謂的說:“何警官,百來萬而已,樂少是什么人你知道,我A他錢,最多打斷手,賠幾倍給他,若是出賣他,死都不知怎么死。”
“嗯,你說的也對,這種事的確太危險。”
何文展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他對面,不急不忙的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紅萬,遞給長毛怪。
長毛怪稍稍猶豫,還是接過了煙,
苦笑了一下,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陪著小心說:“何警官,大家相互理解一下,這次我真有難處。別的事呢,我能出力一定出力。”
“理解的,我這個人呢,一向不喜歡強迫別人。”
何文展點點頭,拿出火機點著火,湊到長毛怪面前,
長毛怪道了聲‘多謝’,湊上去點煙,
煙頭和火苗剛剛觸碰,就聽對方閑聊一般隨口說:“我還聽說,你還和東莞仔一起,暗中扣下樂少的A貨,合伙朝大陸走私,真的假的?”
長毛怪手猛地一顫,還未完全點著的煙頭,落在地面上,
他吃力的抬起頭,脖子上的青筋肉眼可見的爆起來,
望著依舊面露溫暖微笑的何文展,長毛怪只覺得渾身發涼,
“你一定要逼我去死?”
喘著粗氣,聲音幾乎都在顫抖,
“你死不死,我不關心。”
何文展收斂起笑容,面無表情的看著長毛怪,淡淡的說:“東莞仔和樂少爭奪坐館,若是樂少知道,他的親信手下,卻和東莞仔聯手合作,偷他的貨,黑他的錢,你說他會怎么做?”
怎么做?
長毛怪太清楚樂少的為人了,A些錢,不算大事,
若是阻礙了他爭奪坐館,一定不用想活。
他現在只恨沒有后悔藥可以吃,大陸市場實在太大,A貨利潤又高,東莞仔在大陸有門路,多少貨都吃得下,經過他手一轉,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幾倍的利潤,
只怪當初自己一時鬼迷心竅,被東莞仔引誘,上了賊船,現在想下都下不來。
“展哥,人家既然這么為難,我們也不好太過強迫。”
林家俊開口了,和氣的對長毛怪說:“明白告訴你,警方在掃和聯勝的場,這樣吧,你隨便說一家樂少名下的財務公司,我們去隨便抄一抄,樂少估計也不會太怪你。”
長毛怪抬頭,眼神十分怨毒的看了眼林家俊,又掃過何文展。
混社團這么多年,有什么不懂的?
這兩人擺明在唱戲,若是只為了找一間財務公司抄一抄,何必這么麻煩?
無非是給他一個臺階,一條活路,以后樂少問起來,今晚這么多警察找他做什么,他有話可以回答。
警察壓力這么大,相對于出賣A貨生意而言,賣掉一間財務公司,樂少或許可以原諒他。
“兄弟,不用這樣看著我,我又沒睡你老婆,殺你老豆,大家無冤無仇,你這么看我我會驚的嘛。”
林家俊微微一笑,“看你這么悲傷的樣子,我心有不忍,免費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走私呢,主要是海關的事,和警察無關。”
長毛怪再一次聽懂了對方話中的意思。
他雖然很后悔上了東莞仔的賊船,但這條船,收獲實在太豐富!
古惑仔出來混,哪個不是求財?難道是為了忠心義氣?
若是,能安安穩穩的一直做下去…
長毛怪低著頭沉默了片刻,忽然拿起游戲機上放著的空可樂瓶,對著自己的頭狠狠砸下。
Duang一下,可樂瓶粉碎,
“草!”
長毛怪痛的低呼一聲,用力抹掉順著額頭流下的一縷鮮血,苦笑著對何文展說:“拜托你,以后少來找我兩次,我給你立長生牌坊都得。”
何文展微微一笑:“多謝合作。”
長毛怪又低聲罵了一句臟話,然后飛快的報出了兩個地址,
林家俊拿出手提電話,撥通了‘懲戒’行動中,作為機動組居中策應的高級督察陳家駒的號碼。
“駒哥,我阿俊,沙頭角金發大廈,A座8樓,A貨工廠,地下室是倉庫。嗯,辛苦。”
何文展拍了拍長毛怪的肩膀,和氣的說:“今日不該打你的頭,抱歉,以后有機會請你飲茶道歉。先走。”
說完,揮揮手,說了聲收隊,帶著一隊警察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