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女表面上倒是聽話,可這飯明顯吃的還是心不在焉,動輒走神,連拉都拉不回來那種。
老爺子算是看出來了,待她差不多了,便笑道:“我再喝兩盅,你有事就先回去吧。”
待嫁之身,能有什么事?可聞馨還是順勢告辭了。
看的出,心思早就不在這了。
管家聞魁瘦瘦高高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躬身送了送。
飯桌上的聞袤出聲道:“魁子,拿副碗筷來,陪我喝兩杯。”
花白頭發的聞魁回頭看,隨后走了進來,從一旁的餐架上端了一副碗碟過去,坐在了聞袤的邊上,動手幫聞袤斟了酒,又給自己斟了,隨后舉杯,“老爺,我敬您。”
聞袤舉杯與之碰杯,一口干了,放下杯子后嘆道:“丫頭大了,有心思了,開始有事瞞著我了,平常的話,這靈寵送給了別人養,飯桌上是會笑語連連的告訴我這老頭子的,今天這是怎么了?”
聞魁又為他斟酒,“可能是認為您已經知道了吧。”
聞袤搖頭,不太認可這說法,“她的成長環境不會為一樣東西心事重重…今天除了送靈寵的事,還有別的嗎?”
“三小姐今天也就來回折騰這事了。”
“不是說想將那養靈寵的家丁招進內院幫忙養著嗎?”
“這恐怕不行,這人,家里按規矩是不會要的。”
“不能破個例?”
“老爺,不管是明的還是暗的,但凡主動接近咱們家的,一律不要,要破例的話,怕是得調集一些精力去嚴查。真遇上有心人的話,查出來的結果也未必是真的,您確定要破例?”
“人都已經開始和丫頭接觸了,還是查一下吧。”
“正常的調查已經暗中展開了。”
“詳查。”
“老爺,莫非您懷疑這家丁有問題?”
“我說了,她不容易因外物心事重重,許是因為人,就怕人心難測呀。”
“明白了。”管家聞魁應下,然又有些遲疑,“老爺,三小姐她們可能不懂行,靈寵怎么能給別人養,不阻止嗎?”
他的意思是,阻斷了靈寵和那家丁的來往,不就能免去某方面的擔心嗎?
聞袤:“魁子,這個家,這么大,這么多人,這么多事,什么人和事都想捏住不合適,免不了有些齟齬,非必要,在邊上冷眼旁觀就好,做個看熱鬧的,輕松自在點不好嗎?她們不懂,有人懂,讓她們自己處理去,玩嘛,天塌不下來。”
“是。”聞魁點頭,這次算是心中有數了。
雜物院。
天黑了,小狗子也醒了,又跑去了庫房,撲進了鐵鍋里呱唧呱唧吃了起來。
“這飯桶不是靈寵是頭豬吧?”
雙臂抱在腦后,靠在椅背,坐在院子里看月亮的庾慶嘀咕了一句,沒有多管,任由,這樣小狗子自在,他也自在。
小狗子吃完后,因為吃太飽了,挺著幾乎拖到地上的大肚子,搖搖晃晃出來了,過排水溝時因大腹便便沒跳過去,摔了下去,庾慶冷眼旁觀也沒幫它,看著它費了好大力氣才掙扎著爬了上來。
喘著粗氣好累的樣子,跑到了庾慶腳下側躺下了,不時用頭蹭蹭庾慶的腳踝。
“臟死了,別碰我。”庾慶一腳將渾身飯菜的小狗子給撩了個滾。
順勢滾了一圈的小狗子立馬不動彈了,一副我死了的樣子,后又悄悄回頭,發現庾慶是真的不理它,且直勾勾看著月亮,它也順勢看去,后也就攤尸般躺那看月亮了。
白天睡夠了,現在也睡不著了,躺著化食才叫愜意,偶爾搖搖尾巴,舌頭舔一下唇上的飯菜味道。
感到安靜安全的大頭也從庾慶衣袖里爬了出來,繞空在院子里飛了幾圈。
小狗子似乎發現了,忽翹首抬頭,爬了起來,腦袋跟著飛來飛去的大頭轉圈。
大頭落在了屋檐上,小狗子也悄悄摸到了屋檐下,然后坐地蹲,盯著大頭不放,有那么點準備捕獵的味道。
大頭在屋檐上不動看著下面,小狗子坐在地上翹首不動盯著上面。
“吃飽了撐的。”庾慶罵了聲。
明月在夜幕中移形換位,熬到戌時中的樣子,庾慶就有些坐不住了。
大頭和小狗子還在一動不動,宛若雕塑,皆不露任何破綻,對峙上了的感覺,庾慶也不知道這兩個家伙搞什么鬼,估計不會有人再來的他起身了。
屋檐上的大頭立刻閃身飛來,鉆進了庾慶的袖子里,小狗子也立刻跑來,卻被庾慶一把揪了后脖子皮給拎走了。
被抓的小狗子四爪撓動,去撓大頭鉆進去的那只袖子。
進了臥室,庾慶一根繩子上手,將小狗子的嘴給綁了,連同它的四肢也給綁了,把悶聲嗚咽的小狗子給扔進了鐵籠子里去關好,免得搞出什么動靜惹來外面人。
拿了準備好的東西,出了臥室,一塊石頭放在了屋檐下的院墻上,一根枯樹枝歇在了門腳下,然后悄悄拉開了門栓。
再去庫房,飛身到一堆雜物堆上,老辦法開啟了地道入口,摸進地道安靜了許久,才點亮了油燈前行。
這次,他有輕車熟路的感覺,在已知路線上快速前行,心頭默默計算著步數。
遇到岔路口,他立刻摸出紙張和炭筆,畫出簡易走向,記下步數,然后再繼續前行。
南竹和牧傲鐵已經警告他了,說地道里面可能暗藏殺機,讓他不要再下來了,可他還是忍不住下來了,想弄清地道路線圖是一方面,另就是惦記腦海里的那個倩影。
地道里摸去的第一個點,就是那座假山鎮住的出口,又悄悄趴在了那條縫隙里往外窺探。
看到了那座亭子,但是亭子里卻無芳影,甚至是連一個人影都沒有,一盞燈籠蒙蒙亮。
無人,孤燈一盞,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小狗子放在了自己那養的原因。
他靜靜趴那等著,其實也沒別的想法,就是想看看聞馨,哪怕看上一眼也是滿足的。
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肆無忌憚地盯著聞馨打量。
這一等,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也未能等到聞馨出來,估摸著要休息了,應該不會再出來了,就在他滿心遺憾準備撤離時,外面突然來了兩人,兩個男子,明顯是主仆二人的穿著。
衣著得體的年輕人進了亭子里,負手而立等著,仆人則候在亭子外面束手站立。
已有玉園下人跑去書房敲了房門做通報。
很快,聞馨、小紅都相繼露面了,快步朝這邊走來。
見到聞馨露面,庾慶目露喜色,然一瞧聞馨高興的樣子,再看看亭子里的年輕人,又目露狐疑。
心里暗暗嘀咕,這人是誰?就是聞馨的那個未婚夫嗎?見未婚夫這么高興的嗎?男未婚、女未嫁的,大晚上的相見,還真是不知羞恥。
聞馨喜迎來客的樣子,令庾慶心里泛起陣陣酸味。
進了亭子的聞馨笑道:“五哥,你總算是回來了。”
一聽這稱呼,庾慶一愣,這就是那個五少爺聞言安?
他當即盯著年輕人仔細打量,這么一看的話,沒錯,發現還真是有點眼熟,可能還真是在京城見過的。
見夜會的不是情郎,他心里總算是舒坦了。
負手而立的聞言安嘆道:“馨兒召見,我敢不來嗎?”
聞馨走近了可能是聞到了酒氣,立刻提袖遮了遮鼻子,“好大的酒味,五哥你喝了不少酒。”
“身不由己。”聞言安略苦笑,擺手不說這事,“剛去給爺爺請安,爺爺讓我過來見你,說你有事找我,什么事?”
聞馨嫣然倩笑,“我得了樣好東西,自然不能在五哥面前藏私。”
聞言安:“哦,什么好東西能讓馨兒如此高興?”
聞馨:“青蓮山掌門送了我一只靈寵,名曰紫龍,是我取的名字,請五哥一起觀賞。”
“呃…”聞言安愣了愣,還當是什么,哦了聲,抬手道:“行,來都來了,那就拉出來給我看看吧。”
聞馨:“不在這里,我送到西雜院那邊找了專人喂養,現在天晚了,明天上午請五哥一同前往如何?”
“這…”聞言安面有難色,遲疑道:“馨兒,你知道的,我剛回來,到處是見不完的禮,今天我就跑了五六家,明天還得繼續跑,明上午我可能真沒時間。”
聞馨抬手掐了一丟丟的意思,“要不了多久,一點點時間就行,不會耽誤五哥太久。”
聞言安默了默,想到這位是爺爺的掌上明珠,最終嘆道:“行吧,明早上吃了早飯后吧,我來找你,看過你的寶貝后,我再出門,如何?”
聞馨興奮點頭,“嗯,就依五哥的。”
“行啦,我乏了,父母可能還在等我,你也早點休息吧,我先回了。”聞言安扔下話就走了。
聞馨快步跟上,聞言安讓不用送,可她還是將其送到了門口。
回來后,她并未休息,又去了書房。
趴在假山縫隙間目送的庾慶慢慢轉身,有點傻眼,什么鬼?聞言安要去雜物院看小狗子?
他對聞言安是沒什么印象的,見到也認不出了,可聞言安見到他就未必了,誰叫他當初是那個什么探花郎,又是什么四科滿分的會元。
他算是服了聞馨這女人,好好的,人家說了沒時間,還非拉人家去雜物院干嘛,這不沒事找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