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棧。
蕭麝愣愣的看著溫庭筠的背影。
不過片刻,他卻是搖了搖頭,道:“擱這里打啞謎呢?”
蕭麝給自己倒了杯茶,緩緩喝了一口。
“許公子,你覺得溫統領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許惑倚靠在木質座椅上,身下是鋪的白色絨毯。
“應該是邊境和內州,有很大的不同吧。”
許惑想了想道:“他不是說你去了就會知道嗎?”
“唉。”
蕭麝嘆氣道:“我只是不明白,他為什么不出手。”
“花雕來嘍!”
這時,一襲青衫的小二腳步輕快,在他身后,兩名侍女托著兩壇子花雕酒走了上來。
“放這!”
蕭麝招了招手。
“好嘞!”
那小二當即將酒壇從侍女手中拿下,放在了蕭麝面前,笑吟吟的朝著蕭麝和許惑拱手道:“兩位爺慢用,有什么需要招呼一聲。”
說著,小二指了指身邊的兩位侍女,道:“掌柜的問問兩位,喝酒要做陪不?”
兩名侍女面容清秀,此刻看向許惑和蕭麝,全部羞紅了臉。
這么年輕俊俏的客人,可不常見。
“不用。”
蕭麝瞥了一眼,直接揮手道:“我們自己來。”
“成,小的不打擾二位了。”
小二聞言當即拱手,帶著兩位一臉不情愿的侍女走開。
“小地方質量就是不行啊。”
啪嘎!
蕭麝打開酒壇,朝著許惑聳了聳肩,道:“和京城甜水巷的姐姐比,那簡直猶如云泥。”
“哦?”
許惑將杯子遞過去,笑道:“我覺得其實還可以。”
“嗨,許兄一看就是家教嚴,沒去過甜水巷吧?”
“沒。”
聽了這話,蕭麝一拍大腿,道:“成!”
“許兄回頭到了京城,我請你去甜水巷!”
“好叫許兄知道什么叫國色天香!”
“好。”
許惑笑著舉杯道:“蕭兄這話,我可是記住了。”
“沒問題!”
蕭麝將之前的問題放下,舉杯道:“來,喝。”
“來!”
烏山沼澤。
一群僧人正疾馳在道路之上。
韓昭淡然的坐于白馬,而那白馬卻是被四個僧人托舉著奔馳。
韓昭突然不裝了,暴露出的事情太過致命。
已經影響到了整個江州的大局!
整個妙蛙寺已經為此付出了四個年頭,耗盡了無數心血資源。如今到了可以摘果子的時間,絕對萬萬不能有失!
為了此事,神隱中的小圣君甚至都親臨妙蛙寺,顯然是將此次江州之亂看做了關鍵。
神教重新崛起的關鍵!
此刻,僧人疾馳之下,烏山沼澤已經到了。
巨大的紫藤花樹正是最為繁盛的季節,盛放的花朵散落在整個沼澤的上空。
密密麻麻的紫藤花隨風搖曳,無邊無際,在漸漸西斜的陽光中,泛著絳紫色的溫柔。
馬匹被放下來,韓昭看著這自己從未進入過的寺廟,臉上露出了一絲畏懼,但是很快被他掩飾住了。
現在,掌握主動權的是自己!
不是佛主!
韓昭猛然勒緊韁繩,白馬即刻走在了浮橋之上。
花樹下的泥濘沼澤中,隱約間有什么東西蠕動,一顆顆腦袋冒了出來。
那是一張張麻木的老人面孔。
它們的脖頸上被拴著鎖鏈,牢牢控制在沼澤之下。
每一個老人的頭顱已經扭曲,生出了野獸般鋒利的牙齒,整個腦袋只余下五官還有一絲人型。
沼澤下的變婆掙扎著,卻沒有發出聲音,因為它們每一個的嘴巴舌頭,都被一根嬰兒手臂粗細的鐵鏈鎖住,生生穿過了雙頰!
旁邊的僧人看到變婆的動靜,微一抬手。
噗通通!
那沼澤中花樹上一根繩子猛然繃緊!那一張張老人的面孔再度沉入了沼澤之下。
每一株花樹上,都有一名佛童端坐。
白馬走過沼澤,上山的路上,稀疏粗壯的花樹下一名名佛童睜開眼睛。
韓昭看到,眼神略微顫抖。
這些,已經不是人了。
他知道這些孩子的死法。
當年自己吃下人頭,佛主在自己面前將那些曾瞧不上自己的衙役,一一化為了佛徒。
那是讓人在極度清醒的狀態下,感受極致痛苦的大恐怖。
至今,自己還能記得那些人死前歇斯底里的哀嚎聲。
韓昭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忍。
密密麻麻的佛童坐滿山間。
每一個,都曾是活生生的人,是父母生養的孩子。
呼——
一陣風柔柔吹來。
紫藤花的花瓣落在他的肩頭,韓昭恍惚中想到了那天的暴雨。
冰冷,血腥。
想到了在漫天暴雨下,自己那碗沾著粘稠頭發的米飯。
他的手微微顫抖。
眼神,也瘋狂了起來。
不,這不怪自己!
是個世道不讓人活!
是那端坐在繁華之中的皇帝老兒,不給人活路!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
韓昭猛然抬頭。
他的視線看向了山巔的大殿。
自己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三年了。
妙蛙寺?
也要姓韓!
自己要踩著豐縣,乃至整個江州的白骨,爬到永遠不會被人踩住的位置!
爬進那內州的繁華之中!
噠、噠、噠!
白馬很快走上了那山巔下的圓形廣場。
這里,已經是最后的路了。
前方就是那碩大的佛殿。
從這里通往大殿的路,是一個個方形的棺材密密麻麻鋪就。
韓昭走下馬。
那高大的僧人在身后雙頰鼓動,正低頭說著什么。
“走吧。”
韓昭看向大殿,握緊拳頭淡淡開口。
那身材高大的領頭僧人微頓,當即道:“韓大人,佛主有請。”
“有請?”
韓昭呲笑道:“這不是有請。”
“是本大人登門拜訪!”
韓昭說著,一揮袍袖,直接朝著大殿而去。
他的腳下棺材“咯吱”作響,密密麻麻的棺木構成了一道垂天之梯,將那大殿襯托在烏山的最頂點。
韓昭此刻竟然有些享受。
哪怕是得到了白頭公,這三年他也是在一直隱忍著。
今天,是他第一次挺直了脊梁。
甚至他面對的,還是一頭暗中支配豐縣四年的大妖!
他走的很慢。
山巔的風有些冷,讓韓昭更是病態。
他不知道妙蛙寺的計劃,但卻能猜到絕對是一件大事!
它們以老人做變婆,做了太多太多了。
那個數量,若是全部釋放,整個洛城府都會被淹沒。
但是如今…
這一切,都會是自己的!
韓昭走到大殿門前毫不猶豫,直接推開了大門!
一縷陽光灑落殿內的黑暗,照出了一頂尖尖的僧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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