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陰沉的地道中,一道高瘦的人影投灑在拐角。
在浮動的紫色光暈中,充斥著一股鬼魅感。
“一只。”
許惑輕聲開口。
“變婆?”
“不確定。”
許惑搖頭,他能感應到全憑這些活物體內的星光。判斷變婆也是因為其體內的地氣。
但是現在那影子…是特娘站著的!
變婆是人化為類似于野獸的妖魔,它們是四蹄著地奔馳的猛獸,不會人立行動。
難道,這里除了變婆,還有別的東西?
此刻,許惑只能知道有東西在拐角,但是并不能肯定那是什么。
溫庭筠點了點頭,沒有多說直接動了起來。
他的腳步極輕,慢慢朝著拐角走去。
許惑也控制肌肉放緩腳步,順著地道朝著那影子而去。
頭頂的紫藤花散發著迷醉的香氣,其中摻雜著一股淡淡的地氣。這讓許惑心頭凌然,就算是一個沒吃過紫藤花的人,若是呆在這種環境下,也必然會慢慢化為變婆!
昴日星的氣息和地氣濕怨結合,便是這充滿感染性的瘟疫。
若是濃度足夠,甚至直接釋放這股氣息,就可以讓人化為變婆!
不過很幸運,妙蛙寺的妖怪顯然是做不到這一點。
它們需要豐縣的人吃下大量紫藤花的糕點,需要變婆咬傷,才能達到感染的目的。
唰啦——
此刻,拐角已經到了。
那墻壁上的影子微微抖動著。
絳紫色的暈光下,那人影蓬松著頭發,貼在墻上。
溫庭筠和許惑雖然因為不知道那是什么而放緩了腳步,卻并沒有什么擔心。
這地下的妖魔,還不至于多強。
向前一步,許惑也看到了那怪異的影子到底是什么。
前方幽深的地道中,一道高大的人影正直立著身子,伸手抓著那頂穹紫藤花上的星子。
那人影的瘦弱其實是身高襯托出來的,它本身并不瘦小。
深褐色的長毛垂滿身子,修長的手臂足有大半個身子長。在它的胸前綴著兩個肉團,帶著顯著的雌性特征。
一張凸起的大嘴正咀嚼著花藤,此刻聽到動靜,猛然轉頭看向兩人。
這是一只雌性的猿猴。
那漠然的眼睛和類人的面孔,在紫藤花的暈光中,帶著一絲讓人生理不適的厭惡。
“吼嗚嗚!”
在看到兩人的瞬間,那猿猴轟然轉身,當即朝著兩人奔馳而來!
它的肌肉和變婆一樣萎縮。
但是那隱藏在干枯長毛下的肌肉卻更具力量,她干癟的凸起嘴唇下,是因為牙床收縮而愈發暴露的利齒!
這妖怪猙獰的面孔了無神智,讓許惑心底一沉。
妖怪!
是了。
這地道之中的瘟疫不夠去感染那地面的二十萬人,但是丟進來一些下境的妖怪,卻可以化為另類的變婆!
噗呲——
而下一刻,那猿猴的腦袋卻突然飛起!
那碩大的無頭尸體直接栽倒在地,在慣性之下滑落在了許惑身前三尺。
溫庭筠收回了手。
剛剛一道白芒閃過,這妖怪便直接斃命。
“八品。”
溫庭筠看了一眼,緩緩道:“妖怪形成的變婆,可是要比人厲害的多。”
許惑默默點頭。
這是一定的。
變婆類似于僵尸,人化為的變婆再怎么比,也不可能和這些妖怪有一樣的力量和反應。
“繼續找找看。”
“好。”
許惑點頭,此刻,一股淡淡的,連身邊溫庭筠都沒有察覺的星光,流淌進入白澤圖中。
隨著法力流入丹田,許惑能清楚感受到,這猿猴體內的星光比之前的那些僧人都不如,但至少可以感受出提升。
許惑繞過尸體,在前面帶路。
“嗯?”
就在前方一丈處的墻壁上,一片白色的紙條垂在墻上。
但是那紙條的前端,竟生生斜插入了地道上的一塊堅巖!
那紙條切入巖石的口子整齊密閉,就如從其中長出來的一般!
是剛剛的白芒!
許惑眼神一動,伸手輕輕扯了扯,“刺啦”一下,那紙條便被他扯碎了。
是普通的紙?
“御物?”
許惑沒忍住問了出來。
身旁溫庭筠聞言道:“是,也不是。”
他輕輕抬手,大袖中一只白色的胳膊將一張小紙條放在了他的手中。
“許公子知道的,我是剪紙師。”
“我這一旁門,不像是道家正統,注重法術之類的。而是以‘紙’為主。”
“也就是以‘物’為修煉的核心。屬于練氣士中的御物派。”
“而御物派旁門,多數都有自己的御物法門。”
“我這是御物,但并非簡單的御物,嚴格來說,屬于一門需要勤加練習的術。就像是劍客的劍法。”
說著,溫庭筠手中紙片瞬間飛出!
噗呲!
一聲悶響,那紙條直接沒入墻壁,不見蹤影。
而在那堅韌的地道上,卻是出現了一道紙片薄度的裂縫。
好手段!
許惑自問自己甩出一張紙,也達不到這種效果。或者說,自己做不到!
給自己一個鐵制的飛鏢,自己完全能做到。可是一張薄薄的,無法受力的紙,自己沒這個本事。
這是技術活啊。
此刻,許惑一邊走著,一邊好奇道:“還有什么派?”
“御法派。”
溫庭筠道:“這一派就比較雜了。道門法術的正統,和旁門的趕尸匠、觀星師、蠱人等都算是御法派。”
“那武夫呢?”
“你們還要派別?”
溫庭筠奇怪的看了許惑一眼,道:“武夫都是一身蠻力走天下,哪有什么體系派別。”
許惑一呆。
“好吧。”
武夫還真是…單純直接啊。
其實想想也是,同等境下,武夫的力量幾乎是碾壓的。
只要近身能碰到,管你御物派還是御法派,先砍兩刀試試!
至少現在,許惑感覺如果是一個正法境的練氣士在自己面前幾步之內,自己應該能干掉。
因為六品練氣士不像是六品武夫,肉體羸弱的很。
“溫大哥。”
許惑突然道:“如果是一個六品實力的武夫偷襲你,近距離下,你能擋住嗎?”
“能。”
溫庭筠好笑的看了許惑一眼,道:“我知道你小子想的什么。”
“走江湖前,家里人沒給你說嗎?”
溫庭筠搖了搖頭,道:“別以為武夫蠻力強就是一切。”
“面對御法派的練氣士偷襲還有機會以弱勝強,以下克上。但是御物派的話,他們對法力的掌握和武夫對肉體的掌握差不多。幾乎瞬間就可以凝聚出一層堅韌法力包裹自己。”
“當然,御法派也不能輕視。這些人手段比起御物派更加詭異。甚至有些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法門。”
“許公子,記住了。武夫面對練氣士有優勢,那是在同境界的情況下。”
“在任何時候,都不要輕視任何人。”
“嗯。”
許惑認真點頭。
他知道,溫庭筠這是真心勸誡自己。
不過,憑自己的力量,應該可以和六品武夫算作同級了吧?
差也就差在肉身的質量上,絞骨境像是鐵棍砸人,自己是木棍砸人。但是力量到了,都能砸死人。
突然,許惑腳步一頓,道:“前面,有兩個變婆過來了。”
溫庭筠點頭,道:“應該是被我們談話聲引來的。”
兩人說話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本就是過來屠殺,自然不需要介意。
許惑點頭,卻是突然道:“溫大哥,你說這一次過來的,會不會也不是人類變婆?”
溫庭筠一愣,道:“你的意思是妖怪?”
“嗯。”
許惑緩緩看向前方的黑暗,道:“若是妖怪,那么之前的一些想法,就要推翻了。”
“情況,或許比之前我們想的更加復雜。”
嘭、嘭、嘭!
此刻,低沉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傳來。
兩道黑影在紫藤花的熒光中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