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觸木做了一些安排,讓外來車輛直接駛入地下,停在電梯門口,他一早就站在那里等候,望眼欲穿,看到李放鳶從車里走出來,他立刻撲上去,像是要跪下,又像是要來一個擁抱。
李放鳶輕輕將他推開,微微皺眉道:“才出去幾個小時而已。”
“是是,我有點…激動。都是陸少校的功勞,我應該感謝陸少校…”王觸木看到車里坐著一臺機器警察,愣了一下。
馬徉徉下車,臉上無法露出微笑,聲音卻很柔和,“你好,王主任,我是馬徉徉。”
“啊…啊,你來了,好好。”王觸木不知該說些什么。
李放鳶向陸林北道:“你跟我來,馬徉徉在這里等候。”
“是。”陸林北跟隨李放鳶進入電梯,在電梯門關閉之前,向留在車里的妻子微點下頭。
王觸木雖然一肚子疑惑,但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觀察幾秒鐘,確認李主席信任陸林北,開口道:“喬教授正在與大王星艦隊談判,已經進行了幾個小時,估計會在午夜之前破裂。唐將軍將在一個小時以內趕到。別的事情暫無變化。”
“嗯,讓喬教授繼續談判,咱們準備反擊。”
“是是,李主席回來,我心里立刻踏實多了,還按原計劃實施嗎?”
“沒有原計劃了,那是一場夢,該是清醒的時候了,外太空既然已經失守,接下來翟王星將死守太空、天空和地面。”
王觸木臉色大變,結結巴巴地說:“可是…失去外太空,咱們…他們…咱們沒有宇宙戰艦,大王星…”
李放鳶雖然失去了強大的程序武器,人卻變得更加堅定,冷冷地盯著自己的辦公室主任,“咱們不是在選擇戰爭,而是迎接戰爭,僅此而已。大王星以為依靠外太空優勢就能占據一顆行星,或者強迫行星居民投降,咱們要證明大王星是錯誤的,大錯特錯。”
“是,我從未有過懷疑,更不會向敵人屈服。”
“很好,召集會議,十分鐘后開始。”
“是。”王觸木臉上果然再沒半點猶豫。
在等候參會人員到來的十分鐘內,李放鳶以理事長的身份下達一道命令,通過網絡發送給對方機構,然后將紙質命令以及相應的身份芯片交給陸林北,最后道:“各司其職,守住你的陣地,戰士。”
“是。”陸林北敬軍禮,轉身離開,在外面關門的時候,向休息室里望了一眼,看到李放鳶正襟危坐,心中突然增加幾分鎮定,對之前的行為再不后悔。
剛剛走到電梯口,喬教授從另一個房間里跑出來,來到陸林北身前,低聲道:“怎么樣?”
“一切正常。”
“那就好。你還要去哪?”
“執行特殊任務,部里的事情暫時由朱燦晨負責。”
喬教授不喜歡陸林北對他保密,先是皺眉,隨后笑道:“好吧,至少你看上去比較有信心。我這邊堅持不了太久,大王星越來越不耐煩,很快就能看出來我是在拖延時間…祝你好運。”
喬教授又匆匆跑回去。
陸林北回到地下,開車離開大樓,直奔科研中心的主基地。
大門口的警衛查過身份之后,立刻放行。
這不再是偷偷摸摸的拜訪,基地這邊已經接到通知,派人過來迎接,在前面開車帶路,馬徉徉下車的時候,帶路人愣了一下,但是沒有詢問,更沒用阻止,繼續步行帶路,送三人前往中心主任的辦公室。
曾博士帶領四名副手,站在辦公室外面迎接理事長的全權代表,看到走來的人是陸林北,精心準備的笑容略顯僵硬,很快恢復 正常,伸出手,遠遠地迎過來,“歡迎,陸少校,看到通知的時候,我就猜到有可能是你。”
“你好,曾博士,好久不見。”陸林北也伸出手。
“好久不見,陸少校風采依舊,哈哈。這位一定是陸夫人了,嘖嘖,怪不得陸少校念念不忘,我記得很清楚,當時陸少校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能與陸夫人保持聯系。”
陳慢遲笑了笑,也與對方握手。
曾博士看向機器警察,裝出驚恐的樣子,舉手道:“如果是為我昨天多拿一杯奶茶的事情——我認罪。”
陸林北介紹道:“他是我的副手,馬徉徉,一名程序人。”
曾博士笑著點頭,同樣伸手過來,“久聞大名,歡迎之至,程序人終于在我這里聚齊了。”
馬徉徉輕輕握了一下手,“所有程序人都要感激曾博士的招待,是你給予我們一塊安身之所。”
“就當我是一名房東吧,這些房客給‘租金’的時候實在是太慷慨了。”
事實證明,曾博士有本事能讓客人如沐春風,討好的程度恰到好處,一點也不讓人尷尬,當陸林北還只是陸少校的時候,可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曾博士請客人前往辦公室,陸林北拒絕,他來這里是要執行任務,不是為了聽奉承話,更不是為了休息,“事態緊急,我就不客氣了,請曾博士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沒問題,整個科研中心都為陸少校開放,你可以動用任何設備、指揮任何人員,包括我在內,老驥伏櫪,我也有一顆報效翟王星的心。”
陸林北笑道:“多謝。首先我需要整個網絡戰中心的配合,還有全體程序人。以后再需要什么,我會隨時與曾博士聯系。”
“簡單。”
曾博士親自帶路,來到網絡戰中心,它由十幾間工作室組成,指揮室面積最大,人員最多,但陸林北想要的不是這里,而是放置主服務器的設備室,這里放置超級計算機,只有兩臺操作儀器,其中一臺是備份,平時只有一臺開機,無需人員看守,自動運行。
陸林北要求啟動另一臺操作儀器,然后邀請程序人過來。
曾博士第一次表現出抗拒,沒辦法將馬徉徉支開,只能小聲道:“按照協議,程序人不能進入主服務器,這是為安全起見。”
“這是非常時期采取的特殊手段,一切責任由我承擔。”
曾博士笑道:“身為中心主任,這里發生的任何事情我都要負責,至少分擔責任,但是陸少校提出的要求可以滿足,你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多謝。”陸林北笑道,“曾博士不用留在這里陪我們,還有需求的話,我會與你聯系,或者你的副手。”
“直接聯系我就好,我會一直留在中心,隨叫隨到。”曾博士肯定地說,又與三名客人一一握手,帶領手下告辭離開。
“這位曾博士真是一位非常好的人,為什么李峰回、喬教授他們不喜歡他呢?”陳慢遲道。
陸林北笑著點頭,沒有糾正妻子的看法。
備用儀器里傳來伍秀實的聲音,“歡迎,陸少校、陸夫人,還有你,馬徉徉,最固執的經緯號居民,最特別的程序人。”
馬徉徉其實可以直接用數字方式與對方交流,但是也開口道:“與伍博士有段時間不見面,我覺得自己有點‘落伍’了。”
“哈哈。陸少校是為癸亥而來嗎?”
“沒錯,我想了解他的現狀,然后將他再次刪除。”
“對他的現狀我們稍有了解,至于刪除——先不說它。枚女士向陸少校說過什么?”
“不多 ,只說癸亥反客為主,‘破解’了農星文。”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癸亥確實曾被刪除,但是農星文太想要癸亥的權限,所以留下一部分核心代碼,他以為無害,自己能夠控制住,結果是他低估了癸亥的韌性。殘余代碼使用少數權限作為誘餌,就將農星文引入陷阱。”
想不到自己一直追蹤的敵人居然是這種下場,陸林北有些失望,“然后農星文被破解了?”
“嗯,相對于‘破解’,我更愿意使用‘吸收’這個詞。”
“吸收?”
“癸亥的獨一無二之處在于他從誕生之初就是兩名人類思維的混合體,后來又加入一個,農星文是第四個或者第五個。”
“所以農星文并沒有消失?”
“沒有,而是改頭換面,與癸亥合而為一,至于說誰吸收誰,并不重要,因為新的混合體,擁有各方的特質,為了方便,我們仍稱其為‘癸亥’。”
“我們曾經捕捉到一個‘農星文’,發現他像是副本。”
“肯定的,正常的農星文不會出現副本,但是與癸亥融合之后,他成為一個模塊,一項功能,能以副本形式出現,但那不是真正的農星文。”
“原來如此。癸亥目前躲在什么地方?”
“沒人知道。農星文就是在科研中心落入陷阱的,程序人目睹了整個過程,然后癸亥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為什么科研中心沒有做出反應?”
“科研中心與農星文的合作得到過前任理事長的同意,只要合作內容不受影響,科研中心沒必要做出任何反應。”
陸林北心里嘆息一聲,“從前的事情已經弄清楚了,準備戰斗吧。”
“請允許我好奇一次:陸少校打算怎么戰斗?畢竟你連癸亥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而且網絡戰中心還要準備與大王星艦隊作戰,這場戰斗隨時都會發生。”
“沒有意外的話,這兩場戰斗很可能是一場戰斗。”
“我沒明白…”
馬徉徉開口道:“生活中充滿意外,有些事情不是推論出來的,而是湊巧發生。”
“你的話讓我更糊涂了。”
馬徉徉從胸膛里取出一枚芯片,托在手心里,“這是一枚農場機器人使用的老式芯片,我通過自動化工廠又得到一大批,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老式芯片還保留著老式笑話嗎?”
“哈,那倒沒有,它們像是化石,保留了進化的痕跡,這些芯片運行的操作系統極為古老,幾百年來變化甚少。”
“當然,只要農場表現正常,沒人想進行改變,這能說明什么?”
“進化從來不是純粹的舍棄過程,那些最為古老的功能與特征,很可能仍然留在基因里,只是沒有機會表達出來。數字世界也有同樣的現象,最激進的程序,比如癸亥,仍然在核心代碼里保留著最古老的痕跡,與這些農場機器人使用的程序相似。”
伍秀實陷入沉默,如果程序人也有驚訝的話,他現在正處于極度驚訝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