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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3章少年樣貌蒼老心

  武家前身是為天皇公卿看護莊園的侍,隨后不斷介入天皇朝廷的政治斗爭中,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勢力。

  初代將軍源賴朝建立了鐮倉幕府,從此武家政權走上歷史舞臺。

  足利幕府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屠滅天皇朝廷,從此武家政權擺脫了對僭主政治的依賴,真正走上了獨立的統治體系。

  在這個過程中,莊園制經濟也隨著時間流逝走向崩潰。

  島國雖然在海上,但卻是徹頭徹尾的農耕民族,與英吉利那種海洋民族完全不同。

  莊園制經濟的興起與島國的農耕本質相符,因為島民打漁與造船的技術太差。

  漁網做不好,大一點的海魚根本網不住,直接一扯一個洞。

  造船只能造在風平浪靜的瀨戶內海航行的平底船,到了外海,大點的風浪就給你掀翻。

  沒法指望海上,就只能往地里刨食。

  外部交流因為航海技術落后而節奏緩慢,內部莊園制經濟封閉的內循環就成了主流經濟發展方向。

  直至足利義滿打開勘合貿易大門,再到南蠻人來到島國進一步大開貿易路線,島國內循環為主的莊園制經濟才走向崩潰。

  首先是對外貿易頻繁的關西,莊園制經濟可以說是已經崩潰了。

  而隨著斯波家不斷開拓北陸道商路體系,關東的莊園制經濟也正在走向分解。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在這個時間點,結束島國亂世的新天下人有兩條路可以選。

  其一,擁抱新興的海洋貿易,從海上賺取錢財,以強大的經濟實力收買人心,鎮壓異己。

  其二,閉關鎖國,斷絕對外貿易,走回內循環的老路。

  如果未來的天下人是一位來自關東平原的土財主,那她必然會選擇第二條路。

  因為拿到海洋貿易最大好處的是關西,不管是九州,下關,還是堺港,都在新興的貿易網絡中分了一大杯羹。

  而關東平原的土財主不但要被關西人以商品經濟剝削,還要受到關西富裕財政養兵的軍事威脅。

  但義銀不是關東土財主,所以他選擇了第一條路,并加強了第一條路的收益。

  如果只是利用海洋貿易得到大量財政收入,義銀也就是給天守閣貼貼金箔,搞搞黃金茶室,向天下人彰顯自己的富足,恐嚇野心家。

  這辦法有用,但不長久。

  義銀要的是長治久安,那就不只是要海洋貿易的錢財,更要用貨幣壟斷島國內部的一切資源。

  正如前面所言,島國是一個封閉的經濟體,對外就那么幾條貿易渠道,再加上古代生產力的不足,其實各地需要交換的物資并不多。

  島國別名金銀島,最多的就是貴金屬,反倒是糧食,布匹,食鹽,書籍,銅錢等商品缺乏,需要大量進口。

  既然交換的物資來源集中,數量又不多,那么使用島國充沛的金銀去交易就很不劃算了,很容易造成貴金屬貶值。

  只要斯波土倉建立起足夠大的貴金屬儲備,并提供足夠的商品維持島內貿易需要,糧票就有可能全面取代其他貨幣,成為唯一貨幣。

  因為市場上金銀賤商品貴的情況,會使得糧票的性價比凸顯,再加上壟斷商品渠道,只允許使用糧票購買,進一步驅逐了其他貨幣。

  直到最后,島國內部只使用糧票交易,而金銀銅大多數存在斯波土倉,用于對外貿易的結匯清算。

  這正是義銀心中的加強版第一條路,而斯波聯儲就是控制這一路線的貨幣工具。

  斯波神裔各家是地方上的大藩強藩,她們原本就有地有人,再加上斯波聯儲控制貨幣,能調動整個島國的資源,神權從此堅不可摧。

  斯波二代將軍的權力,注定不會很大。

  因為大評議負責立法,奉行眾負責施政,最為要緊的財政權其實在斯波聯儲手里。

  義銀心目中的斯波聯儲一旦成型,斯波幕府將軍的位置就沒什么值得爭的,最多剩下幾分人事權。

  沒有一言九鼎,大權在握的體驗感,誰愿意舍盡一切,無底線的去爭那個位子?

  只要沒有不顧一切的念頭,那么政治環境的底線就會抬高,大家都是斯波神裔,不至于像狗一樣撕咬撒潑搶飯吃。

  所以,上杉謙信與她身后關東三強藩的那點小心思,義銀并不是太在乎。

  斯波聯儲的建立,本身就是對傳統武家統治思維的降維打擊。

  斯波神裔集團通過控制貨幣,控制了整個島國,連斯波將軍也只能望而生嘆。

  權力導致腐敗,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

  相互需要,共同富裕,而不是創造一個權力無限大的獨裁體系,這才能防止所有人無底線跪舔獨裁者的長治久安之法。

  在義銀的構思中,斯波聯儲將設置主席,但也不是五年十年十五年永遠做下去的無限期管理者,而是舉行定期選舉的聯席會議主席。

  上杉謙信其實是一個非常傳統的女人,如果沒有義銀的出現,她所追求的不過是以舊關東體系的關東管領身份號令群雌。

  還不只是上杉謙信,連同武田信玄,北條氏政,她們三個其實都不能理解義銀的政治思維和財政體系。

  此刻,生理心理皆得到滿足的上杉謙信自以為戰略意圖得逞,整個人的狀態都松弛了下來。

  她看著義銀的不老容顏,感受到他心中的雄心韜略,感嘆道。

  “圣人,你還是那么年輕,我卻是老了。”

  義銀也看著上杉謙信,她的眼角隱隱有了皺紋,臉蛋也不似當初嬌嫩,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自己身懷永遠的十六歲系統外掛,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陪伴自己的女人一一老去。

  在武家看來,這是神靈降世的證據,而對義銀來說,卻是一種別樣的折磨。

  兩世為人的他雖然外表青春依舊,但內心早已老朽不堪,與上杉謙信一樣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

  他苦笑道。

  “是人都會老,都會死,我也不會例外,但你可曾聽聞三次死亡。

  第一次死亡在于失去呼吸停止心跳,第二次死亡在葬禮告別,第三次死亡在于被世人遺忘。

  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記得你我,只要斯波神裔延綿不絕,我們就不是真正的死去。

  所以,不要再計較那些細枝末節,助我一臂之力,讓我們的子孫永遠統治這個島國,讓我們的子孫延綿萬代,斯波神權既壽永昌。

  好嗎?”

  上杉謙信少有的沉靜,默默聽著義銀的話,恍惚間回到當年兩人初見,在京都城下町酒屋的時候。

  那時候也是這樣,他在說,她在聽,然后一起走到了今天。

  上杉謙信心中感慨萬千,微微一笑,語氣堅定。

  “這是自然,我從來都是站在您的一邊,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永不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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