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圣人居室,蒲生氏鄉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到正門前,伏地叩首道。
“臣蒲生氏鄉,求見圣人。”
義銀一愣,看向在門廊上跪著的蒲生氏鄉。
她應該知道自己在和高田陽乃私聊,如果沒有重要的事,她是不會在這個時間打攪的。
義銀面上不動神色,笑著對蒲生氏鄉招招手,說道。
“氏鄉來啦,進來坐,一起聽聽陽乃的商務心得,頗有見地。”
這會兒蒲生氏鄉心里有事,那有什么心思聽高田陽乃侃侃訚訚,但圣人有令也只能耐著性子旁聽。
今年糧票危機,銅錢糧票兌換價差點跌破一比二,嚇得石田三成大人更加保守,想多積攢一些利潤股本,也想多開拓一些新收益。”
和天朝貿易搞錢,增厚自己的財政收入,這件事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就干過,效果極好。
“石田三成這幾年做的不錯,但斯波忠基金的收益還是太低,未來的支出怕是應付不過來。”
“難呀。”
只要有金銀銅等硬通貨,島國就不擔心自己沒有可交易的商品,還有漆器,紙扇,刀劍等特產品補充,足以維持明日貿易。
掌管斯波忠基金的石田三成大人是個實在人,她最害怕的就是未來入不敷出,寅吃卯糧。
島國貧瘠,產出有限,內需也就這么一點,再怎么壓榨也無濟于事,但外貿卻是一條開源的好路。
而關東近畿的商業往來嘛,高田陽乃也說了,十五萬貫到頭了,斯波家總不能自己吃干抹凈,也得給其他追隨者留些湯湯水水。
靠糧票融資只能解燃眉之急,不可能長期持續,一旦走上寅吃卯糧的錯路,一定會釀成比今日堺港危機更慘烈的大危機。
“這可是一個天文數字呀,殺了石田三成大人,她也做不到的。
如今斯波編制加上斯波義士等福利支出人員已經超了五千,每人每年六石糧票,那就是三萬石。
別看支出只有收入的二三成,但商路的利潤已經到頂,而斯波編制還在不斷增長。
那問題就來了,錢從哪里賺?
高田陽乃心里默算一陣,搖頭道。
高田陽乃鞠躬道。
義銀不假思索道。
“八萬,如果能夠維持八萬斯波編制的福利,那就差不多了。”
島國商賈,以堺港,博多兩地最為富裕,近畿堺港是對內分銷商品的交易所,九州博多則是內外貿易的門戶。
義銀揉揉太陽穴,嘆道。
義銀點點頭,高田陽乃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正如高田陽乃所言,斯波忠基金的支出是不能停的,為了預防資金鏈斷絕,預算必須增加閾值,一年沒有個三五十萬貫收益真不行。
蒲生氏鄉謝恩入內,義銀笑著對高田陽乃說道。
靠斯波領那些四公六民的賦稅也沒戲,那點錢搞改善吃喝的新生活運動都費勁,哪有余力反哺斯波忠基金。
高田陽乃卸了一身重擔,這會兒說話少了幾分私心顧忌,多了幾分超脫坦蕩,只聽她說道。
斯波編制是圣人給予姬武士的福利,乃是君臣恩義之大成,奉公恩賞之極致,不可不慎也。”
所以即便收入遠遠高于支出,她還是死死捏著口袋,不敢亂花。
“圣人覺得,斯波忠基金的收益能支撐起多少斯波編制的福利,才算足夠?”
“你是說外貿?”
這種收買人心的鐵桿莊稼,要么不給,要給就得永遠給下去。
“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義銀點點頭,贊同道。
蒲生氏鄉是同心秘書處筆頭,義銀的身邊事幾乎全部知曉,高田陽乃這會兒說的事情雖然要緊,倒也不用瞞她。
島國號稱金銀島,島內盛產金銀銅等貴金屬,甚至因為金子實在太多,出現了金賤銀貴的怪像。
“你繼續。”
即便東海道商路重開,也就那么五百萬貫,能占不過一百五十萬貫的市場。
可只是聽了幾句,蒲生氏鄉便來了興致,聽得越發認真了。
一旦發不出斯波福利,斯波家中下層的姬武士可不會感激曾經的恩澤,反而會生出今日的怨恨。
這不是斯波家厚道只拿三成,而是行商的正理,你把好吃都吞光了,誰還愿意幫你做事?
殺雞取卵的蠢事可不能干,斯波家占總額的三成已經很不錯了。
按照銅錢糧票兌換一比二的市場價,就是一萬五千貫的硬開銷。
明日官方貿易斷絕多年,如若能夠重新開辟,由斯波家掌控,斯波忠基金收益大增,事有可為。”
“關東關西流通市場體量五百萬貫,北陸道商路的股本,我斯波家歷來只占三成,其余與沿途各家分潤。
“圣明不過圣人。
八萬斯波編制,一年開銷就是四十八萬石糧票,折合成銅錢是二十四萬貫。
義銀瞅了她一眼,笑道。
博多港的商品貿易,一來自于半島,二來自于琉球,還有新興的南蠻貿易,說白了都是在做天朝商品的二道販子。
義銀點點頭。
斯波忠基金拿著最肥的那塊,一年能賺個八萬十萬貫,聽著好像不少,其實日子并不算好過。
高田陽乃笑問道。
這行商營收不是利潤,奢侈品收益高些,日用品收益低些,混在一起計算平均利潤也就一成左右。
高田陽乃微微一笑,說道。
此消彼長,未來虧空是可以預見的事。
天朝有云,斗米恩,升米仇。人性就是貪得無厭的,共患難易,共富貴難。
就算把商業上的利潤都給了忠基金,一年收入也不過十五萬貫,還有商業往來難免虧損,得防著天災人禍的意外變數。
如此一來,一年沒有三五十萬貫的收入,根基都不算牢靠,遇到外部形勢嚴峻,轉眼就要大亂。
明朝洪武永樂年間,倭寇作亂東南,足利義滿幾度聯絡明朝,最終在剿滅四國島的倭寇之后,得到明朝冊封,終于達成了勘合貿易。
這讓足利家的經濟實力壓倒了島國各路諸侯,最終讓足利將軍成為名副其實的天下人,而不是武家聯盟推舉出來的盟主。
足利幕府也由此走到了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