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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0章不慎暴露的疑點

  北條氏政為什么要積極加入反武田包圍網?島勝猛不知道緣由。

  但她知道,上杉輝虎既然已經挑明了與三人攤牌。征伐武田這件事已然是圖窮匕見,開弓沒有回頭箭。

  不管北條氏政參不參與,上杉輝虎都會展開行動。現在的問題是,她們三人要不要參與同謀?

  島勝猛看了一眼山中幸盛這位理論上的關東侍所最高長官,山中幸盛的面上余氣未消,但顯然已經漸漸恢復了冷靜。

  從個人情感的憤怒中掙扎出來,三人顯然要面對一個尷尬的現實。要不要為了上杉輝虎的一己之見,堵上自己的政治前途。

  斯波義銀殫精竭慮組建關東侍所大評議,苦心平衡各方利益才做成常務理事會,是希望借此規劃出屬于新時代的武家政治協商制度。

  他為了表示誠意,讓關八州武家放下戒心,主動放棄了關東侍所,將一切權力歸于大評議制度。

  如果斯波義銀放權之后,常務理事會所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坑一把武田信玄,制造一場滅門戰爭,斯波義銀將情何以堪?

  以和平發展為核心的斯波新思想所建立起的關東侍所新制度,沒有集中力量發展經濟,反而以莫須有的罪名先攻滅了一家源氏名門。

  斯波義銀的臉都要被抽腫了!

  還有,剛才被斯波義銀折服,積極參與到關東侍所大評議中的關八州有力武家們,她們會怎么想?

  大家加入關東侍所大評議,是受到了斯波義銀追求和平發展的感召,可現在呢?

  你斯波義銀嘴上說的好聽,手下臟活讓常務理事會的白手套干絕了,說好的仁義之君一諾千金呢?

  如果關東侍所變成攻伐武家大名的工具,斯波義銀苦心營造的新興政治氛圍,與之前關八州武家相互暗算征伐的丑態又有什么區別?

  草創的常務理事會權力極大,島勝猛與山中幸盛兩位常任理事,再加上真田信繁這個非常任理事,足以配合上杉輝虎做成合法出兵。

  大熊朝秀雖然有三分之一否決權,但她只是經濟方面的大佬。上杉輝虎與島勝猛,山中幸盛團結一致,大熊朝秀阻止不了。

  小笠原長時與小田氏治實力孱弱,她們能成為非常任理事,只是各方權衡交易之后,表現新制度優待的結果,她們更沒有膽子反對。

  島勝猛知道,今天這件事只要三人答應下來,武田征伐就是板上釘釘,必然能通過關東侍所的評議流程。

  但她還是有所遲疑,不是害怕武田信玄,而是擔心沒有辦法迅速消滅武田家,平白做了惡人。

  斯波義銀一定不會允許自己苦心建立的大評議體系,成為攻伐武田家的工具。

  即便他知道自己被武田信玄羞辱之后有了一個孽種,垂淚自傷,也會和之前每一次委屈一樣,為斯波家而忍辱負重,默默抗下所有。

  島勝猛與山中幸盛是一般心思,她們不希望斯波義銀委屈,即便付出自己的政治生命,也一定要幫主君出了這口惡氣。

  大不了事后被問責,只要不連累君上的威望受損,她們都愿意。

  但她們擔心動作太慢,武田信玄擋住了速攻,斯波義銀會為了大局而妥協,逼迫她們退兵。

  到那時候,賭上一切的她們既讓斯波義銀失望,也沒能讓武田信玄付出代價,這又是何苦來哉呢?

  即便有北條氏政相助,但那位北條新家督又愿意為了武田征伐付出多少呢?

  要知道,這次出兵是要攻滅武田家,武田信玄一定會竭盡全力反撲。面對狗急跳墻的武田信玄,北條氏政會幫她們火中取栗嗎?

  島勝猛思來想去,最后搖搖頭說道。

  “上杉殿下,我還是那個意思,如果沒有十全的把握,這件事還不如不做。

  北條氏政愿意出多少力,我們不知道。但武田信玄面對絕境,一定會使出全力反撲,我們的勝算并不大。”

  上杉輝虎在屏風之后默默聽著島勝猛的話,嘴角露出一絲譏笑。

  既想干掉武田信玄,又擔心干不掉,反而會被斯波義銀問罪處置。這個島勝猛瞻前顧后,真是白瞎了忠勇大將之名。

  上杉輝虎冷冷說道。

  “島勝猛,你是不是忘了織田德川兩家?”

  島勝猛皺眉道。

  “關東諸藩少有參與近幾紛亂,織田殿下應該對武田上洛之事并無防備。

  德川殿下抵擋武田家的突襲都難,我們不能指望她拖延多久。”

  上杉輝虎笑了笑。

  “織田德川都會有所準備的,武田上洛的時間路線,此時應該已經在織田信長與德川家康的案頭上。”

  島勝猛頓了一頓。

  “您確定?”

  “我肯定。”

  島勝猛無話可說。

  上杉輝虎甚至不惜向織田德川透露消息,就是要讓武田信玄的上洛失去突然性。

  她是真的非常想殺掉武田信玄,把一切能利用的對象都給利用上了,甚至不惜讓織田德川兩家在東海道占據優勢。

  如果織田德川兩家有了準備,武田大軍在前線戰事陷入焦灼,背后又被上杉北條關東侍所三方從北信,西上野,駿河國三面突襲。

  武田信玄即便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是含恨而終了吧?

  但是,武田家迅速敗亡,織田家便輕易占據了東海道,其觸角輕易伸進關東,戰略上未必是好事。

  上杉輝虎為了讓武田信玄去死,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不顧了。

  島勝猛沉默了,房間內的氣氛陷入了冰點。

  半晌,有些不耐煩的上杉輝虎再度開口說道。

  “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你們,現在該你們回答我了。

  告訴我,你們愿不愿意與我聯手,一起去攻滅武田家,替津多殿洗刷掉鹽田城的屈辱,殺了武田信玄和她的那個孽種!”

  從春日山城回御館的路上,山中幸盛,島勝猛,真田信繁三人皆是沉默,誰都沒有說話的心情。

  最終,上杉輝虎還是成功說服三人,達成了合作。

  直至御館前庭,真田信繁才勉強擠出笑容,對山中幸盛與島勝猛鞠躬說道。

  “兩位大人,我先告辭了。”

  兩人對真田信繁微微鞠躬回禮,并沒有多話。此時的她們,對真田信繁的感官都變得相當惡劣。

  斯波義銀在鹽田城經歷的屈辱,真田信繁竟然能守口如瓶,一直瞞到今天都沒有露出半點風聲,以前真是小看了這個山猴子呀。

  望著真田信繁消失在門廊之間的身影,山中幸盛回望一眼跟隨在遠處的旗本,低聲對島勝猛說道。

  “真的要殺死那個孩子嗎?那畢竟是主君的血脈,我們不該越俎代庖,替主君做這個決定。”

  島勝猛看了眼愁眉苦臉的山中幸盛,心里有些鄙夷,這家伙仗著一張漂亮到過分的臉蛋而受寵,這么多年卻始終沒能多長一些腦子。

  “山中姬,我們三人都沒有說過要殺死那個孩子的話吧?真田姬甚至幫那孩子說了一句話,觸怒了上杉殿下。

  不管是你,我,還是真田信繁,我們憤恨的都是武田信玄,要讓武田信玄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慘重的代價。

  從頭到尾始終堅持要殺死那個孩子的,只有屏風后的上杉殿下。”

  山中幸盛一愣,看向島勝猛。

  “你的意思是?”

  島勝猛淡淡說道。

  “出兵是出兵,殺人是殺人。只要我們搶在上杉殿下之前找到那個孩子,她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她是主君在這個世界唯一的骨血。主君一個人孤孤單單太苦了,誰又能忍心真去殺死他的孩子呢?

  即便武田信玄有千錯萬錯,但那孩子身上畢竟留著主君的血。”

  山中幸盛皺眉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上杉殿下好像是真的想殺了那個孩子。”

  島勝猛的目光有些散亂。

  “是啊,為什么呢?

  明明大家都那么愛君上,明明大家都不舍得讓君上難過。

  即便恨不得徹底泯滅君上遭遇過的那段屈辱,但最后還是對君上的孩子抱有一絲憐憫之心。

  可為什么上杉殿下一定要殺了那個孩子,殺心如此炙熱,甚至超過了她對君上的愛。

  山中姬,你覺得這是為什么?”

  山中幸盛搖搖頭。

  “我不知道。”

  島勝猛微微一笑,鞠躬告辭。她走出幾步,忽然回頭說了一句。

  “那個屏風真的是為了遮擋寒風而立的嗎?上杉殿下真的得了風寒嗎?”

  山中幸盛望著島勝猛離去的身影,眉頭越皺越緊。

  她又不是真傻,只是反應有點遲鈍,不如島勝猛那么敏銳。但島勝猛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就算是傻子,也該開竅了三分吧。

  上杉輝虎。。孩子。。

  不管島勝猛與山中幸盛在打什么啞迷,沒證據的她們只能暗中推測,卻不敢袒露心聲,落人話柄。

  而另一邊,真田信繁并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徑直去了海野利一的住處。

  正捧著一本資治通鑒細讀的海野利一,只覺得一陣寒風襲來,抬頭看見真田信繁拉開門闖了進來。

  她放下書,盯著真田信繁紅腫的臉頰,三無表情的小臉蛋直皺眉頭,起身要去取藥箱。

  “你怎么受傷了?”

  真田信繁上前一把拉住海野利一的手,拉著她坐下說話。

  “六娘別忙,先聽我說話。”

  海野利一望著她一邊說話,一邊露出一嘴被血漬污染的牙齒甚是駭人,眉頭更緊。

  “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沒有比替你治傷更重要。”

  冷冷說完,海野利一強行掙脫真田信繁的手,取來藥箱,跪回她身邊小心幫她上藥。

  真田信繁呆呆看著海野利一輕手輕腳幫自己上藥,冷不丁一句。

  “六娘,你待我真好。

  你要是個男人,我說不定會喜歡上你,連津多殿都給忘了。”

  海野利一剛才上好藥,瞅了真田信繁一眼,淡淡說道。

  “有事說事,沒事就滾,不要影響我看書的心情。”

  真田信繁嘆了口氣。

  “怎么說我也是你的主君,你總是這樣沒上沒下,我很沒有面子。

  好了好了,我說正經的,不要推我出去,事情是這樣的。。”

  真田信繁將今天在春日山城發生的事,完完整整仔仔細細說了一遍給海野利一聽。

  海野利一聽完,看著真田信繁問道。

  “上杉殿下與你們三人約定,此事絕不外傳,你怎么一回來就跑來告訴我了?”

  真田信繁咧嘴一笑。

  “什么約不約定,我才不相信她們呢,我就相信六娘你。

  請你出山那會兒我就說過,不論什么事都不會瞞你這個軍師,何況這件事真的讓我很為難。

  雖然武田信玄罪該萬死,我恨不得把她碎尸萬段,但那個孩子是無辜的。而且,她還是君上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那三個人怎么可以瞞著君上,擅自決定殺死那個孩子!她們有什么權利,剝奪君上子嗣的生命!”

  海野利一見真田信繁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很難想象她是怎么在那三人面前痛哭流涕,任打任罰。

  半晌,等真田信繁發泄完,海野利一幽幽回了一句。

  “除了上杉殿下,另外兩位有說過要殺了孩子的話嗎?”

  真田信繁一愣,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島勝猛和山中幸盛只是附和上杉輝虎,但她們從來沒有主動開口說要殺孩子。

  “但。。但她們支持上杉殿下出兵的決定啊!”

  海野利一冷冷說道。

  “出兵是出兵,你不也是支持出兵的嗎?恨武田信玄是一回事,恨那個孩子是另一回事,連這個區別你都分不清嗎?”

  真田信繁被海野利一的反問搞懵了,垂頭喪氣點頭道。

  “你說得對,是我想簡單了。”

  海野利一接下來的話,更令真田信繁驚悚,一時寒毛倒立。

  “而且,你怎么知道武田家的孩子是津多殿唯一的孩子呢?武田信玄能得到種子,別人就得不到嗎?

  你有沒有想過,上杉殿下為什么對那個孩子殺意熾烈,甚至比殺死武田信玄更加上心。”

  真田信繁越想越心驚,她看著海野利一始終平淡的表情,已然說不出話來。

  沒有孩子的女性,會嘗試著去憐憫愛人的孩子。但有了孩子的母親,會首先考慮自己孩子的利益。

  難道。。上杉輝虎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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