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連龍的毒辣之處,就在利用一向宗自己的矛盾,達成了一石數鳥的目的。
義銀暗嘆一聲,厲害。
小島職鎮目光閃亮起來,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活路。照長連龍這辦法,高岡城只需要面對勝興寺的幾千軍勢,未必扛不住。
她眼巴巴看著斯波義銀,等他決斷。
義銀剛要說話,蒲生氏鄉又出列鞠躬,說道。
“御臺所,我也有些想法。”
義銀笑道。
“你說。”
“嗨!
御臺所南下匯合河田長親大人的軍勢,突襲瑞泉寺領。
但高岡城也不能不顧,不如將那位被俘的實悟法師放回勝興寺。
告訴她,御臺所將要帶兵南下,向膽敢侵犯的瑞泉寺領報復。”
義銀想了想,說了一聲。
“好。
勝興寺得到我南下攻擊瑞泉寺領的消息,必須要通報給瑞泉寺領的尼兵團,不然以后沒法做人。
這樣,瑞泉寺領的尼兵團會回撤更快,對高岡城威脅更小。
而且,勝興寺實玄想要再聽下間賴照的命令,來攻擊高岡城。也得要掂量掂量,是否能承受我的怒火。
瑞泉寺領被摧殘得越慘,實玄越是不會跨過山田川。她不敢賭,我會不會回軍一擊,北上燒掠她的安養寺領。
只要一向宗各方再猶豫十幾天,加賀一向宗回返尾山御坊救援,上杉神保兩家聯軍也該到了。
拖到那時候,越中一向宗必敗無疑。”
蒲生氏鄉鞠躬道。
“英明不過御臺所,這便是我的獻策。
再告訴那個實悟,您會寫信質詢顯如上人,攻擊您駐蹕地的行動,是否出自石山本愿寺的法旨。
這事是下間賴照與七里賴周私自謀劃,還是她顯如上人的意思?
安養寺領與瑞泉寺領經此一劫,應該已經顧不上新川郡一向宗寺院被毀的事。
她們自顧不暇,一定會把越中一向宗的一連串失利,推到下間賴照身上。
想要平息您的怒火,想要逃避顯如上人的責罰,只有讓下間賴照這位越中總大將背鍋。”
義銀大笑。
“好,蒲生姬,很好。”
義銀欣喜的不只是蒲生氏鄉為此戰勝利的獻策,更是她幫義銀選了一條結束戰事的好路。
打仗,是為了在最有利于自己的時間點結束戰爭,獲取最大的利益。
北陸道的兩國一向宗,雖然有四五十萬石的動員力,但絕不是越后越中能登三國武家的對手。
可義銀想要的是北陸道穩定,以便抽身去關東平原攻城掠地,而不是和這些宗教瘋子在北陸道糾纏不清。
以一向宗的號召力,就算打爆了下間賴照與七里賴周。只要顯如上人不服氣,也會有一向一揆如燎原之火,反反復復。
蒲生氏鄉出的主意,就是聯合勝興寺實玄一起坑下間賴照,逼顯如上人低頭。
勝興寺實玄是八代法主的孫女,遷移土山御坊來到安養寺村。與瑞泉寺分庭而治,共同打理越中一向宗,絕不是簡單人物。
一向一揆,斯波義銀是撲不滅的。但勝興寺實玄的安養寺領,義銀的力量足夠毀滅她十次。
信仰的精神力量很麻煩,但駕馭信仰的尼姑卻有私心,可以談,可以收買。
實玄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發展多年的地盤被下間賴照連累,導致寺院被毀,道統被滅。
下間賴照是這代法主顯如派來的人,而安養寺領卻是八代法主的道統,雙方就不是在一個鍋里攪馬勺。
義銀敢斷言,實玄必然縮回寺領,保存實力。但為了事后不被追究,也會上書給顯如上人,把臟水潑給下間賴照。
瑞泉寺領是五代法主后裔,說不準還會一起上書本山。如此,下間賴照的麻煩可就大了。
斯波義銀占了道義質詢石山本愿寺,實玄再內部攪一攪,近幾的明智光秀她們努力一把,顯如上人未必愿意繼續鬧下去。
斯波義銀在近幾的影響力,遠比關東要大。自己是幕府地方實力派領袖,又是將軍的御臺所,石山本愿寺就在他的影響力范圍內。
義銀還不知道,石山本愿寺已經入股了北陸道商路。若是知道了,一定給高田陽乃狠狠點贊。
真和斯波義銀鬧翻了臉,顯如上人吃不消。把過錯推給下間賴照,結束這場紛亂,未嘗不可。
所以,與一向宗的茍合有戲。
義銀抬頭想了想,現在的問題在于打到什么程度。不能真把北陸道一向宗打殘了,逼得顯如上人無路可退,唯有鬧大。
他搖搖頭,為難。
鯵坂長實想了想,出列說道。
“御臺所,我軍前往日宮城,五福山之時。上杉殿下唯恐前方不寧,曾寫信去飛驒國,請江馬家督出兵越中國邊界,呼應我軍行動。”
義銀點點頭。
江馬輝盛嗎,上次經過越中,上杉輝虎就提起過此人,說是關系密切。這次殺入瑞泉寺領,可以嘗試聯系此人軍勢,助一臂之力。
評議談得差不多,各人獻策補足了方略,義銀對能登諸姬說道。
“時不可待,勞煩諸位連夜返程,回歸能登。”
畠山義綱為首的能登武家伏地叩首,說道。
“愿為御臺所效力。”
說完,各家一起行禮告退,退出了議事廳。
義銀對小島職鎮說道。
“小島大人,晾那個實悟一夜,明天再帶來見我。就照蒲生姬的意思辦,嚇唬嚇唬放回去。”
“嗨!”
小島職鎮笑得合不攏嘴。
照制定的方略去做,高岡城的危局已解。南線加賀大軍不會來,北線越中軍勢回縮,她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義銀看她模樣,告誡道。
“小島大人,戰局瞬息萬變,不可大意。
高岡城不容有失,我離開之后,你還需謹慎守城,保證我的后路安全。”
小島職鎮心中一凜,鞠躬稱是。義銀見她聽了進去,滿意點頭。
高岡城丟不得,丟了這里,山田川與莊川中下游的土地就沒有防御的支點,任由一向宗進退自如。
義銀南下匯合突襲日宮城的河田長親,不管拿不拿得下日宮城,都會棄城過河,殺入瑞泉寺領。
沒有了南線防御的支點,北線的高岡城更加重要,是看護身后神保舊領的重要保證。
況且,如果義銀出戰不利,也需要后撤的通道。沒有了日宮城,再丟了高岡城,他的身后就全部是敵境。
騎軍深入敵境看似機動力強大,其實限制很多,非常危險。
馬匹的耐力遠不如人,長途奔襲需要大量的能量支撐,簡單來說,就是糧食和水。
即便二三匹馬換乘,也帶不了多少糧食,更離不開水源。只要敵軍搞清楚水源地,很容易抓住騎軍的行動路線。
所以,騎軍深入敵境搞大迂回,自古就是難題。
蒙古人能做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馬匹上。蒙古馬吃苦耐勞,而且多帶母馬,以馬奶代替部分補給,這才有了長途奔襲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