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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絕境

  神保長職問道。

  “長尾景虎真的繼承了上杉苗字?為將軍承認?”

  義銀回答。

  “確實如此。”

  神保長職點點頭,若有所思。

  “她的確厲害,借越后大雪封國之際上洛,差點盤活了越后全局。”

  義銀聽出她話語中的敵意,心里著急,拋出自己的誘餌。

  “公方大人命我出使越后,為關東管領站臺,宣讀御旨。

  路遇椎名家伏殺幕府使團,罪無可恕,我當上報幕府,剝奪她家越中守護代役職。”

  義銀將神保長職阻擊使團一事抹去,刻意強調椎名康的罪名,并斷言幕府必然懲罰,這是向神保長職開出條件。

  神保長職聽得明白,神色陰陽不定,沉思半晌,搖搖頭。

  “這是上杉輝虎與椎名康的事,我不摻合。”

  義銀還想再說話,被她伸手一攔,斷然道。

  “斯波殿下請回吧!你身為幕府使臣,還是不要參與這些地方上的雜務為好。”

  他見神保長職堅決,心頭一黯,知道此路不通,回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騎軍一行已經彈盡糧絕,是自己堅持來神保家,希望說服神保長職。

  如今謀劃破滅,回去說明,士氣必然低落近乎崩潰,之后何去何從都是難事。

  但神保長職態度堅決,他只好咬牙告辭,返回再想辦法。

  義銀離開,一旁寺島職定還在揣摩兩人話中的意思,想著椎名家的事變對自己是利是弊。

  神保長職忽然叫她。

  “寺島職定。”

  “嗨!”

  “你帶人跟蹤斯波殿下。

  他太過疲憊,又被我拒絕,心事重重之下,戒心渙散。

  上杉輝虎必然躲在附近,跟著他,找到上杉輝虎所在,派回使番報我。

  我動員常備軍勢隨后就到,這次,定要取她性命。”

  寺島職定愣了一下,隨后大喜,伏地叩首道。

  “家督放心,交給我吧。”

  寺島職定對上杉輝虎恨之入骨。

  去年戰敗,損兵折將不提,前幾日麾下備隊被打得崩潰,嚴重影響了她在新領派中的威信。

  如今有機會干掉這個仇敵,自然欣喜萬分。

  她匆匆出去,準備潛行跟蹤。

  神保長職面沉如水,她剛才差點就動了心,可最后還是選擇弄死上杉輝虎。

  到底是斯波義銀份量不夠,讓她無法安心與上杉輝虎結盟。

  斯波家遠在近幾,憑什么為兩家聯盟做保?

  斯波義銀怎么能夠保證,上杉輝虎不會過河拆橋?

  即便真的不悔盟,她那個性子是可以信賴的盟友嗎?

  作為敵人,她可是仔細研究過上杉輝虎,那就是個受不得委屈的狂人。

  打仗是把好手,可當盟友實在是糟糕透頂。

  椎名康這個廢物都忍不下去,自己和她聯手,能有什么好結果?

  義銀以為神保長職被一向宗環繞,必然恐懼,希望尋求外援,共抗一向一揆。

  其實,神保家的形勢并不像義銀想得那般艱難,神保長職不怎么好忽悠。

  越中不缺對一向宗反感恐懼的武家,椎名康走了一步錯棋。

  一向宗不但幫不了她,還給了神保長職機會,徹底弄死椎名家這一支越中名門。

  比起斯波義銀口口聲聲的剝奪役職,她更相信自己的雙手,要用它們送椎名家上路。

  一向宗以信仰迷惑底層民眾,用寺院不輸不入的特權排斥武家統治,早就惹得眾多武家憤怒。

  椎名康不替自家家臣團出頭,反而投靠越中一向宗,這是取死之道。

  椎名神保兩家并列越中守護代,靠的是守護體系內的統治慣性,更是數十年來累積的威望。

  椎名康騙殺盟友上杉輝虎,投靠一向宗,徹底打爛了椎名家的招牌。

  從此,越中武家必以神保長職馬首是瞻。

  去除椎名家的守護代役職的確有用,但只是錦上添花的效果,這個籌碼不夠重。

  神保長職腦子里已經選好了數個對象,只等春耕之后,拉攏椎名家臣,孤立椎名康,繼續征伐新川郡。

  而上杉輝虎此時希望聯盟,是想求神保長職幫她返回越后。

  她已經拿到了關東管領役職,有足夠的名分整合越后武家。一旦讓她回去,越后將更加團結。

  如果上杉輝虎破盟翻臉,繼續攻伐越中土地,她神保家區區十幾萬石拿什么去擋越后四十多萬石?

  神保長職怎么肯把自家安危,放在斯波義銀這個少年的作保之上?

  所以,她雖然動心,但最后還是選擇拒絕。

  只有殺死上杉輝虎,消除這個變數,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能登畠山家自顧不暇,飛驒國力懦弱。

  如果越后內亂,周遭再無力量可以干涉越中,她才好專心吞并椎名家,對付一向宗。

  因此,上杉輝虎必須死。

  神保長職下令集結馬回眾先行出發,后續備隊緊跟出發。

  上杉輝虎淪落到來求她援手,必是在椎名康手中損失慘重。

  虎落平陽不去把握時機,她神保長職未免太傻了吧?

  義銀配雙馬,失魂落魄向騎軍的修整地回走,一路上他只覺得整個腦袋快要炸了。

  與神保長職的交涉失敗了,這是一個極其冷靜克己的人,她明白自己要什么,不沖動,會選擇用最穩妥的方法保護自己。

  這種人相當麻煩,難怪能以一己之力復興神保家。

  義銀連畠山宗家與能登畠山家都未提及,因為根本沒用。

  神保長職不見兔子不撒鷹,沒有實力的保證,誰的名頭都不管用。

  義銀并不擔心自己。

  神保長職如此小心謹慎的人物,不會失智對自己下手,禮送出境才是明智之舉。

  可上杉輝虎就麻煩了,神保家不理會,不代表同意上杉輝虎在自家領地瞎晃。

  椎名家封鎖了道路,神保家也不允許穿越領地去能登求助畠山分家,她怎么辦?

  更麻煩的是,春耕快結束了。

  越后本就是一個火藥桶,上杉輝虎離開太久了。

  春耕后是武家傳統的征戰時節,看上杉輝虎與直江兼續憂心忡忡的樣子,也知道問題不小。

  即便神保家允許上杉輝虎借道去能登坐船返回越后,浪費的時間也夠國內打成一團,更何況神保長職擺明了有敵意。

  前方快到了,遠遠已經看到上杉輝虎招手,義銀收拾心情,打起精神來。

  越是艱難,領導者越不能表露出軟弱,不然麾下人心渙散,團隊也就崩潰了。

  義銀忽然想到,神保長職既然對上杉輝虎有敵意,怎么會直接拒絕就算完了呢?

  她難道不怕上杉輝虎帶著騎軍在自己領地上肆虐,收集補給,負隅頑抗嗎?

  狗急了還咬人呢,何況上杉輝虎這個驕傲性子。

  義銀睜大眼睛,身上雞皮疙瘩冒起,額頭滲出汗來。

  猛地回頭看去,遠遠幾個黑點吊在遠處,若隱若現。

  “不好!”

  義銀打馬快走,沖向上杉輝虎。

  身后偵騎中,寺島職定張嘴笑了,卻緊緊咬著牙,面相兇狠。

  對身邊使番說道。

  “趕緊回去報信,告訴殿下,找到了。”

  使番回馬急奔,寺島職定對左右說道。

  “殿下帶騎馬隊片刻就到,我們跟上去,千萬不能讓上杉輝虎跑了。”

  她心中篤定。

  前面的少年雖然雙馬,但人馬皆疲態顯露,跑不快的。

  交涉之人都如此狼狽,大隊肯定更加不堪,不需要進攻,只要看住她們,就跑不了。

  上杉輝虎眺望義銀歸來的身影,剛才感到安心,見他忽然打馬狂奔,頓時眉頭一緊。

  她策馬上前接應,雙方才剛接近,義銀高聲呼喊。

  “快走!快走!

  說服神保長職失敗,她派人跟蹤我,我們暴露了!”

  上杉輝虎心在下沉,緩緩慢下馬速,義銀勒馬看她,急道。

  “還不快走!”

  上杉輝虎凄然一笑。

  “哪還走得了,人困馬乏的。

  與其在逃跑路上被神保長職追殺而狼狽死去,不如留點力氣與她廝殺,至少死得體面。”

  義銀聽得面色一白,咬牙切齒。

  “是我不好,是我硬要你來神保家領地,如果聽你的走東面,也許已經逃出生天。”

  上杉輝虎看他自責的表情,打馬靠近,右手撫摸他的臉頰,柔聲道。

  “東面也一樣,死路一條。

  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足夠了,足夠了。

  答應我,等下神保長職追來,你家姬武士不要參戰。

  神保長職此人不凡,頭腦冷靜不會輕易觸怒幕府。

  她要我的命,卻會對你禮遇,你只要不插手戰事,事后她會好好把你禮送出境。

  回去吧,回近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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