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山城天守閣內,義銀在議事廳見到了明智光秀。
“明智姬,你辛苦了。”
“主上安好。”
明智光秀一路快馬而來,兼又四處查探,尋找斯波義銀駐軍點,可是受了不少苦。
如今在義銀面前的她是舟車勞頓,一身疲憊。
義銀見她狼狽,心里不忍。
“你先下去擦把臉,吃個飯。
我已讓麾下各姬前來評議,到時候你來說說河內的情況,也好為我出謀劃策。”
明智光秀的確覺得精神不濟,于是俯首致謝,跟著旗本下去稍作休息。
不多時,眾姬齊聚。
義銀向后進的伊賀,北大和,雜賀諸頭領介紹了明智光秀,然后急匆匆問她前線戰事。
明智光秀心中感嘆。
這才不足一個月,斯波義銀已經從空有名頭的幕府客將,成為了手持伊賀,北大和二十萬石的實權大名主。
自己這位主上,真是須眉不讓巾幗,端是厲害。
她收攏心神,開始敘述這些天河內的種種事宜。
眾姬用心聽著,這一聽就是大半個上午。
等她說完,義銀不禁呼出一口氣。足利義輝這將軍,做得真心憋屈。
三好長慶沉穩持重,遠不是十河一存這樣的殺才可以比擬。
對付后者,就是明刀明槍的打,至多有一些謀劃策略。
而三好家督卻是在出兵之前,就已經算死了幕府內部不穩,后勤不暢。
只要她進入河內,足利義輝為了維持聯軍團結,也必須跟進河內。
之后,一切就由不得她了。
三好長慶準備了幾年后勤物資,幕府聯軍物資籌措有沒有一個月?
要不是三好家自四國遠道而來,消耗巨大,足利義輝一點機會都不會有。
即便如此,在畠山家內亂之后,幕府一方也是敗局已定。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這才有幕府軍中伊勢貞教興風作浪一事。
可以說,要不是斯波義銀在大和國異兵突起,三好長慶入主京都之事,已經是板上釘釘。
義銀想了想,問明智光秀。
“幕府軍中暫時穩定住了?”
明智光秀點頭。
“的確。
主上軍報到的正是時候,伊勢貞教被嚇住,其他人沒有出頭的意愿,都在觀望。
所以,幕府軍暫時是穩住了,可也穩不了多久。
三好義賢智謀過人,偏師降伏了有丹波國地利的波多野家。
以她的智謀,定會選擇最小的代價,為三好家謀取勝利。
所以,她必然不會南下幕府軍身后,前后夾擊。
而是直襲京都,斷了幕府軍的后勤。如此,公方大人也只有戰敗屈服了。”
義銀看向尼子勝久。
尼子勝久對于河內主戰場知曉太少,自認不如明智光秀想得通透,說道。
“明智大人久在幕府軍中,思略日久,是否有成熟的方略?”
明智光秀也不客氣,點頭道。
“的確有些想法。”
義銀對她一貫信任,直說道。
“你說,我們聽著。”
“如今幕府軍看似安穩,其實危若累卵。
一旦三好義賢料理好丹波事宜,揮師南下,必然崩潰戰敗。
所以,我的想法是,分兵兩路。
請主上分一路北上京都。
足利家經營京都百余年,山城國內城寨林立,防守嚴密。
只需要一支生力軍,嚴防死堵,死守不出。
任她三好義賢才智過人,短時間內也是無計可施。”
這時,島勝猛忽然出列,伏地叩首。
明智光秀被打斷,也不氣惱,笑瞇瞇看著。
義銀問道。
“島姬,你想去?”
“是,御前。我北大和武家仰慕將軍日久,愿為幕府流盡最后一滴血!”
這種套話聽聽就算了,真要死傷一半姬武士,傷了北大和元氣,這些國人才不會叫囂出戰。
只是聽明智光秀說起山城國防守設施齊全,島勝猛與柳生宗距對了一眼,達成了默契。
兩家雖然私交完蛋,但都是北大和武家,有共同的利益,臉面上的團結還需維持。
對于出兵山城救援京都,她們是心頭火熱,當仁不讓。
北大和武家當初被幕府丟給了興福寺,任奈良法師糟蹋,那是她們沒有價值。
武家社會極度冷酷無情。
足利幕府如日中天之時,用不上北大和武家,自然可以拿出去交易。
現如今,形勢又是不同。
幕府衰弱,連山城京都,將軍腳下都難保平安。
于是,與山城國只隔著笠置山的北大和武家,終于有機會向幕府獻媚,展現自己的價值。
雖然在戰后,斯波家統治北大和,幾乎是確定無疑的事,但禁不住當事人心中惴惴不安。
萬一戰后這事黃了,怎么辦?
北大和武家現在占了郡山城,拿著尼姑武家的錢糧為幕府打仗,著實威風了一把。
回頭有個萬一,又重歸興福寺麾下。尼姑武家報復起來,日子還過不過?
所以,她們渴望展現自己的價值,以免被用完丟棄。
而軍功之中,有什么比得上從龍救駕!
援救京都,為將軍作悵。這等好事,平日里哪里輪得到低賤的國人地侍。
看到這個機會,島勝猛與柳生宗距立即達成了一致。連禮儀也顧不上,出列就是叩首求戰。
她們的急切,在場的人稍微想一想,都明白了。
義銀看看明智光秀和尼子勝久,兩人都是微微點頭。
國人不顧損失,主動求戰的事,可不常有。
武家骨子里都是吝嗇鬼,能保存實力就保存實力,沒有足夠的好處,裝糊涂才是常態。
難得有人連好處都不談,嗷嗷得求著去死,不答應?
傻啊!當然是送她們去死啊!求仁得仁!
“好,北大和軍勢獨立成軍。
以你島勝猛為總大將,柳生宗距為副將,北上救援京都。”
“臣下死不旋踵!”
島勝猛雙目發光,叩首謝恩。
說完此事,義銀又繼續問明智光秀。
“這一路妥當了,然后呢?”
明智光秀問。
“敢問御前,軍中糧草充裕?”
義銀回問。
“幕府軍中的后勤出了問題?”
明智光秀嘆道。
“暫時沒有,不過也快了。
河內對峙近三十天,我猜測幕府后勤支撐不過四十五天。
除去回軍的時日,可能再過個五六天,軍心就要動蕩。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維持住軍心的錢糧哪里來。”
義銀想起自家后勤,想起長覺法師與筒井順慶兩個冤大頭,驕傲地說。
“你主上我,現在窮得就剩錢糧了,你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