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安靜下來,溫和地點點頭。
“不過孤是真的擔心,整個東宮,女人、伺候的下人,還有幕僚,看起來都不少,可這些人孤都不能說出心中所想,要維系孤的太子身份,孤覺得好累。”
賀真人抬手,拍拍太子的肩頭。
“這些喪氣話,當著我的面說說也就是了,想要獲得那至高之位,就要承受其帶來的一切,跟你的稱謂一樣,此時也不會有朋友,所有人只有可用和不可用兩種。
至于二皇子,還有京中的幾個皇子,雖然能力不弱,但僅限于所長上,你入主東宮十五年,跟著圣人每日上朝,處理朝政,聽權臣論述,所學所控,不是他們能比的。”
太子看向賀真人,臉不由自主皺在一起,指了指南方的方向。
“可還有一個老三,李氏皇族里面,已經有很多代了,沒有出過一個能駐守一方掌控軍中的人,老三就是一個異類,況且還有高人在其身邊出謀劃策,孤害怕更擔心,要不真人去殺了他吧?”
賀真人一頓。
抬眼錯愕地看向太子,太子也知曉自己好似說錯話了,趕緊擺手。
“真人當沒聽見,孤沒有別的意思,孤只是擔心,即便掌控朝堂,走到那至尊之位也無法控制南境,此刻雖然老三看著乖巧,還能聽從父皇的安置,可如若換做是孤,一切還會這樣?”
賀真人一擺手,直接站起來,將太子也扶起來。
“太子剛剛想的,是真心所感,你真的想好了要刺殺三皇子李玨?”
太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愣在原地,不知是該稱是,還是將這事兒遮掩過去。
“我......孤......孤不知道......”
賀真人沒著急,就這樣認真地看向太子,將太子的手指放在他的胸口,戳了戳,力道不小。
“別看我,問問你的心,你心中所想是什么,跟我說就行,我說過,太子在我面前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心中所想,但他人面前不可以,因為你無法確定,對方是如何想。”
太子咬緊后槽牙,似乎下了一番決心,這才抬眼看向賀真人。
“孤想讓他死,他死了其他幾個也就收斂了,更不會起什么奪嫡之心,即便是那個最得父皇寵溺的小七,孤也不會放在眼中。”
賀真人坐下,自己倒了一盞茶,緩緩喝著,沒有急著說話,太子看得有些心驚膽戰,就站在賀真人一側,束手而立,不知過了多久,賀真人放下茶盞。
“太子今年三十而立了,也是有三子兩女的人,有如此想法不為過,不過你可想過如此做,后續要怎樣處置?比如南境?比如鎮南軍?比如西周?”
太子愣住了。
他確實希望寧王李玨現在就天遭橫禍,直接來一個暴斃,不過后面這三個問題,全都是最棘手的問題。
南境之所以被父皇劃出去,另立南屏道,不過是給自己個臺階,其實這幾個州府早已被鎮南軍蠶食,別的不說,每年的賦稅和糧餉,都是從這些州府搜刮的。
真要是李玨死了,別的不說,找人收復這南屏郡就是難事,滿朝文武百官,扒拉一遍,也找不到這樣一個人。
畢竟這南屏道,朝廷壓根就沒有安置人主理,更沒有御史臺有人出面,或者擔任廉訪使。
仿佛南屏道被滿朝文武都忘記了一般,唯獨給老三掛了一個南屏道行軍大總管的虛號。
這一切不過是因為,這里全部是鎮南軍的屬地,而鎮南軍到了楊廣琛這一輩,算是絕了戶,唯一有血緣的,就剩下李玨一個,所以除了李玨,找第二個人想要控制鎮南軍,堪比登天。
最后一個西周,想到這兩個字,李弼就頭疼。
在賀真人的天機泄露里面,西周可是直接打過白沙江,以橫斷山為界,跟大唐割據,讓大唐失去了三分之一的疆土。
如若沒有老三,沒有他身邊的那些能人,沒有他們制作的那些黑火彈,還有殊死抵抗。
那現在需要擔憂的,就不是繼承大統,還有幾個皇弟的野心,是他們李家是否能順利熬過去。
李弼的臉上不斷變化,眉頭緊蹙,也沒了之前的那份怨恨,更多的是一個個擔憂,縈繞著他,見此賀真人笑了。
知道認真考慮,太子就是有腦子的,至少不會如此意氣用事做什么選擇。
李弼看向賀真人,似乎沒了之前的憤恨。
“這三點,孤解答不出來,也想不到適合的人解決,眼下看老三是最適合的,畢竟鎮南軍在他手中,那些武將也是因為寧國公,對老三言聽計從,隨便換一個,恐怕就不會如此。”
賀真人笑著說道:
“說的不錯,不過太子是從寧王的角度考量的,如若寧王被西周的影衛刺殺,鎮南軍還會有人反對接管?
當然接管之人,如若是南境的人那就更好了,還會不奮力抵抗西周的侵犯?南屏道還會有所異議?”
太子愣住了。
滿腦子就剩下,同仇敵愾這四個字。
是的如若按照賀真人所說,是西周影衛刺殺了寧王,死相慘烈,這鎮南軍無論誰接管,都會順利度過這個交接期。
不過這個前綴是西周,西周的影衛難道能聽賀真人調遣,說讓他們殺人,就讓他們殺人,而且要刺殺的是寧王,真要是有這個能力,或者說早就能干,何必等到今天?
太子有些焦急,走到賀真人面前,急切切地說道:
“確實不會,可西周影衛豈能聽我們的?”
賀真人抬起眼。
“此事我自有計較,西周影衛是無法聽我們的,但是制造成西周影衛刺殺寧王,還是可以計劃一下,之前的英氏不就是西周皇族,寧王大戰之前,將英氏斬殺,也是為了民心所向。
可以利用英氏,畢竟斬殺的英氏不是全部,一些分支的族人,在朝中的也有,在北境的也有,保不住哪個隱姓埋名躲避了這次英氏之禍,難道他們心中沒有怨恨?”
李弼一拍大腿,這個計劃簡直堪稱完美。
用英氏的名義,讓人追查下來,也說得過去,只要安排巧妙,這一切都堪稱完美,即便是任務失敗,也不會想到他的頭上,更不會牽連茅山派。
“太好了,那就勞煩真人準備吧,此事宜早不宜遲,父皇身體可沒有多少時日了吧?”
賀真人瞬間目光冷了下來。
“太子慎言,萬不可得意忘形。”
李弼嚇了一跳,趕緊捂著嘴,心驚地朝著賀真人拱手施禮。
“是孤得意忘形了,多謝真人指點,不過之前真人說,接管的人,最好是南境的人,這是何意?”
賀真人瞇起眼,看向南側窗口的方向。
“太子不是讓人去查那人的信息了,那就好好查,此人如此能耐,還能改變天機,或許可以籠絡一下,我記得長樂公主似乎喜歡他的詩文來著。”
太子瞪大了眼睛,一臉的意外。
“孤的親妹沐沐?”
說完這句,太子愣住了,似乎想明白賀真人的意思,臉上帶著難以置信,張嘴就想要拒絕,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似乎這也是對沐沐的一種成全,為何拒絕?
想到這里,太子臉上表情緩和了很多,朝著賀真人微微頷首。
“真人說的是,看來有時間孤要跟沐沐聊聊,聽說那人又寫了不少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