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郎的目光,跟隨著周澤的手指,努力做著吞咽的動作。
“想。”
周澤一挑唇角,將糖果丟入口中,歪著頭看向張二郎。
“不給。”
說著,嘎嘣嘎嘣開始嚼起來,如此聲音加上氣味兒,在牢房里面被無限擴大,張二郎呼哧呼哧氣得不行,撇撇嘴就要哭。
周澤一抬手。
“不許哭,我告訴你,這個叫做牛乳糖,這個叫做水果糖,一個甘甜一個酸甜,味道相當好吃,想要吃就回答我問題,行不行?”
張二郎樂了,用力點點頭,一副你抓緊問的架勢。
“你阿耶和你阿娘誰疼你?或者說張家里面,你最喜歡誰?”
張二郎想都未想,微微撇撇嘴。
“都不喜我,嫌我傻,我喜歡阿毛。”
“阿毛是誰?”
張二郎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人,看著看著眼中似乎有些疑惑。
“阿毛給我喂飯,陪我玩兒,不過他睡著了,吐我一身,沒了!”
周澤似乎聽懂了,這個阿毛應該是照顧張二郎的人,只是此人也死了。
不過張二郎的反映有意思,不知是老徐清理了那些黑線的緣故,還是這人本身就是裝傻,不過裝傻十幾年有些不現實,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你喜歡吃魚嗎?”
張二郎趕緊搖頭,整張臉都皺在一起,那種嫌棄的表情不似作假,還干嘔了一聲。
“臭。”
“你大哥對你好嗎?”
張二郎的目光盯著糖果,這會兒已經沒什么耐心了。
“要糖!”
“回答問題。”
“不好,都不好,他們吼我,罵我!嫂嫂哄我,嫂嫂好!”
周澤一頓,嫂嫂?
這說的是鄒華?
“嫂嫂是你大哥的妻子?”
張二郎點點頭,周澤將糖放在張二郎口中,張二郎趕緊做著吮吸的動作,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朝著周澤瞇眼笑。
“甜。”
“月姨娘和你五弟對你好嗎?”
張二郎一哆嗦,微微搖頭,還朝著門口的方向瞥一眼,似乎有些懼怕的樣子,然后看向周澤。
“該說好,還是不好?”
“說實話就行,這里沒人打你吼你。”
“不好,月姨娘掐我腿,我沒推小五,然后阿耶打我,脫褲子打。”
周澤點點頭,朝著陳文池擺手,幾個人進來。
“松開他吧,約束服也可以脫掉,人送回去。”
陳文池有些擔心。
“明府脫了恐怕控制不住啊!”
周澤搖搖頭,張開手心里面還有兩顆糖果。
“沒事,解開吧。”
陳文池幾人將張二郎松開,張二郎的目光就沒有離開周澤的手,周澤朝前走了兩步,張二郎試探地伸出手,想要拿糖果。
周澤順勢捏住他的手腕,將手翻轉過來,將糖果放在他掌心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張二郎的掌紋。
沒有斷掌的猿紋,基因上沒問題,面容上看也沒有響應的改變,或者是唐氏面容。
周澤松開手,張二郎趕緊抓住糖果,抿著唇似乎是忍著欣喜,看向周澤,剛要被拽走,回身給周澤躬身施禮。
這才跟著幾個人走了,也沒再叫嚷掙扎。
周澤揉揉鼻梁,他真的累了。
昨夜就折騰一圈,今天一天下來,感覺頭都要炸了,這時候想不明白案子,朝著陳文池擺手。
“人關在這里,不是我們的意思,他們不知誰是兇手,也怕放出去跟于縣令家七小姐一個下場,所以人不用往外放,吃食用具盡可能的提高一下條件。
還有一點要切記,就是我們要派人跟綿水的人一起值守,另外送進去的一飲一食都要查驗,雙方都在一起查驗,別我們來了死一個,這里面說不清,你親自在這里安排一下。”
陳文池用力點頭,跟著周澤過來,帶隊這么多人,自己有多被重視,不用多說他就清楚。
況且跟著周澤賺了銀子不說,在家里腰桿兒都硬氣,回家媳婦還能來一句阿郎回來了,左鄰右舍見到都跟他打招呼,這份尊重未曾體會過。
所以周澤的吩咐,他趕緊稱喏。
“喏,明府放心屬下親自來安排值夜的人,甭說是牢房內,就是屋檐上都會安排好人員,畢竟張二郎口中吐出來那東西不尋常。”
周澤點點頭,抬手在他肩頭拍拍。
沒廢話出了牢房,果然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里,估計老徐不可能這么快回來,不過整個縣衙院落,到處都是聲音,劉縣尉看到周澤趕緊迎上來。
“周明府您累了吧,要不送您去用膳休息,我們于縣令可是等您一會兒了。”
周澤擺擺手,客氣話就沒意思了,自己累了一天,也沒見到這貨出來幫襯一下,哦找到支援就成了甩手掌柜?
難不成荊州的府衙來人,也能如此做?
“不用麻煩,運送尸骨的車馬可曾回來?還有勘察現場的人員,他們都是否安置好?”
“周明府您放心,驛館內已經準備了吃食,稍后這些人回去就可以吃上熱乎的,四菜一湯,有酒有肉......”
周澤抬手制止了他的話,臉上的淡然也一同收起來了。
“劉縣尉將吃食送到這里一半,稍后勘察的人回去吃,尸檢人員,還有這里負責審理的學員,暫時都無法離開。”
劉縣尉愣了。
“啊,晚上要繼續?”
說完這句話,劉縣尉就后悔了,臉上帶著慚愧的神色。
“周明府勿怪,我們這里縣衙沒有仵作,所以工房不多,我騰出來兩排房子,總共也就七間屋子,不知這樣是否夠用。”
未等周澤回答,甲丁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腳下都慢一點兒,人摔了不要緊,尸身不要損毀,上面的痕跡有你留下的,我也照樣寫在尸檢報告里面,你們幾個使點兒勁沒吃飯嗎?”
“甲頭兒我們真餓了。”
劉縣尉趕緊迎過去,綿水縣衙的胥吏,一個個現在也都是精疲力盡,畢竟一貫可沒這么忙碌過,就一個事兒能磨洋工一天,今兒這一天干了倆月的活兒,不過見劉縣尉叫,還是硬著頭皮上。
一個個擔架被抬進來,濃烈的味道開始散發出來,幾個胥吏直接干吼了兩聲,甲丁在后面碎碎念地追上來。
“可別朝著尸身吐,我們這都好不容易清理出來的,劉縣尉我讓人送信兒過來,冰準備好了嗎?”
“好了,各個工房里面都放好了。”
此時甲丁也看到周澤了,趕緊上前施禮,甲丁身上還行沒灰頭土臉的,不過就是味道不大好聞。
“明府我們準備連夜尸檢,畢竟尸身腐敗的有些嚴重,這些一天一夜都做不完,我們要加快速度。”
周澤笑了,拍拍甲丁的肩膀,一點兒也沒嫌棄腐敗的氣味兒,他對甲丁有著不一樣的感情,畢竟他學的是自己最擅長的法醫工作。
“先清洗消毒吃飯,吃飽了有力氣連軸轉,不過就七個房間,也別一起耗著,吃完飯排班,一波尸檢一波回去休息,之后半夜回來換。”
甲丁對周澤言聽計從,就是現在讓他將對面的劉縣尉解剖了,甲丁都沒有二話撲上去開切,執行力是最出色的。
“喏,屬下這就去安置尸身,隨后開始清潔吃飯,確實是餓了!”
周澤自然沒去宴會,這些尸身被放入工房,用冰鎮著,整個院落似乎也沒有之前臭了,都洗凈消毒完畢,一個個端著合江特制的分格飯盒,開始吃起來。
別說四菜一湯味道還好,每人一個拳頭大的紅燒獅子頭、兩塊排骨、一碗羊雜湯、一條炸魚、一份清炒小白菜,色香味兒是都很不錯。
周澤也餓了,邊吃邊問甲丁。
“所有尸骨保存的如何,可有破壞或者誰的嚴重損毀?”
甲丁搖搖頭。
“雖然事發倉促,可張家財力還是不錯,這里抬棺人接活兒后,準備充分,墓坑都三米深,黏土夯實,所以腐敗的程度不高,尸體保存都很好。”
周澤看向甲丁,想到了張家子女大多數短一截的拇指。
“張孝恩還有那幾個兒子的尸體,你是否檢查過手指,拇指的指甲那里,是否短一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