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合江縣衙內。
老徐快步回來,看了一眼周澤,周圍幾個人都趕緊退下。
“怎么了?”
老徐湊近一些。
“車隊回來了,不過馬車受損嚴重,車夫也被殺了。”
周澤一哆嗦。
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小白也被他放下,一臉緊張地看向老徐,當初就是擔心遇襲,所以才提前回來,讓馬車作掩護,看來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
“詳細說說,其他人呢,是否還有受傷的,什么人襲擊可知曉?”
老徐搖搖頭。
“別人沒事,出了荊州沒多遠,就遇到一伙人襲擊,目標明確,就朝著馬車攻擊,車夫被一箭射中頸部,流血而亡。
整個馬車跟刺猬差不多,途中就襲擊了這么一次,估計發現馬車是空的,所以殺手直接退去。
從隨從的描述上看,這些人不是捉妖司的人,雖然用著帶有捉妖司標志的箭矢,但手段更高明,蹤跡隱藏的更好。”
周澤有些無語,這就是說殺手是影衛的人了,是因為自己跟寧王說了鹿王的蹤跡嗎?
如若是,這個刺殺似乎來得有些晚,而且鹿王不像這樣沉不住氣的人,看來操控著另有其人。
“派人去興合布莊問問,寧王殿下的送行,是否跟對方碰面?”
老徐再度搖搖頭,周澤臉上帶著不解。
“怎么了?”
“問了幾個隨從后,我直接去了興合布莊,老板給我一個字條,是劉成傳過來的消息,他說客已送走,各有折損,日期就在五日前我們離開那天,可刺殺是在四日前。”
周澤晃晃腦袋,看了一眼老徐,沒想到這貨今天智商在線。
“也就是說,這樣的刺殺命令,可能跟鹿王沒關系?”
老徐點點頭,周澤嘆息一聲。
“是不是鹿王的吩咐,關系不大,反正是現在有人要殺我,看來暫時不能亂跑了,對了那車夫家里,讓劉玉山他們送去撫恤。”
老徐轉身去安排。
薛平快步走來,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手上抱著一摞卷宗,愁眉不展地朝著周澤施禮。
“見過明府,派過來學習的這些各縣胥吏,來了快一個月了,一個個都急得不行,我們該傳授的,基本也傳授完畢。
就剩下甲丁那部分人員,還需要一些時日,屬下想來請示一下,接下來是幫著他們清理積壓案件嗎?”
周澤擺擺手,示意薛平坐下,看了一眼薛平抱著的卷宗,周澤感覺也有些頭大。
“這些是你挑選出來的?”
薛平點點頭。
“各縣送來的卷宗加在一起有三百多,盜搶的剔除掉,沒有詳盡記錄的剔除掉,剩下的也有快一百宗。
有幾起是新近發生的,估計是趁著之前南境的大戰,趁亂作案的,我挑選出來,明府要不您看一下?
瀘州倒是沒催促,可這些縣一個個可都看著呢,幾個瀘州的胥吏跟著過來,不斷說著我們之前審理的案子。
此刻著實需要清理一個案子,讓這些人都安分一些,也能靜下心,當做案例學習。”
周澤想說不,不過看著薛平的黑眼圈,一時間沒好意思開口。
確實自己夠懶的,人來了就直接丟給他們,似乎就是來的那天去了一趟驛館。
瞥了一眼卷宗,周澤咬著后槽牙說道:
“既然是大戰期間趁火打劫,必須嚴懲不貸,來找一個最惡劣最慘的案子給我看看。”
薛平一聽,差點兒沒感動的哭出來。
自家明府太體貼了,之前只是太忙,這樣的小事兒不愿意過問,但凡有時間,聽自己一說馬上就應允了,太讓人感動了。
薛平動作極快,將最上層的一個卷宗遞給周澤,見周澤翻開,在一旁搓著手解釋道:
“這次南屏道調整之后,瀘州下轄十二個縣,比原來多了五個,分別是瀘川、富世、江安、綿水、合江、來鳳、和義、太伏、云龍、石橋、石寨、奇峰。
瀘川、江安和綿水靠近瀘州,水路發達,百姓富足,尤其是綿水產的金絲楠木在大唐很出名,碗口粗的一棵樹就要價值百兩。
這個案子,就發生在綿水,死者中張家家主張孝恩就有一片山林,總共有五座山,里面七成都是金絲楠木。”
周澤倒吸一口涼氣,金絲楠木他多少還是聽說過的,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一串金絲楠木的手釧就要不少錢。
卷宗很厚,掀開四五頁都是一些死者信息,反倒對案件的描述比較支離破碎,周澤也懶得翻,看向薛平問道:
“簡單說說案情!”
“正月初四,綿水縣一個送菜的商販劉勇,去張家送菜。
見到后門沒關,就直接進去了,發現地上趴著好多人,到處都是嘔吐物,一個個死去多時,嚇得他趕緊去綿水縣衙報案。
經查,張家被毒殺四十二口,其中有家主張孝恩、妻妾六人、長子張培云、三子張培華、四子張培營,以及后院各房的奴仆婢子。
中毒輕微,救治后僥幸逃過一死的有十五口,二子張培育、幼子張培昂、三個女兒張蕓、張譚、張霜、張培云的妻子鄒華、幼子張培昂的親生姨娘劉月娥,剩下的就是外院的護院。”
周澤一挑眉,怪不得卷宗這么厚,四十二口看來都已經讓仵作檢驗過了。
“什么毒查出來了?”
“是砒霜,正月初三張家辦婚事,長子張培云娶妻,婚宴上的菜品都是綿水縣永益樓承辦的,不過張家自家單獨開了席面,張家人還有后院的奴仆都食用的這個宴席。
被投毒的菜品有兩種,一個是蓮子粥,這個為了討彩頭,每人都有,還有一個是魚湯里面。
二子張培育不吃魚,喝了兩口粥,所以中毒最輕,幼子張培昂有些腹瀉,姨娘劉月娥就沒帶他去主桌,畢竟女子這一桌的魚湯,上的有些晚幾乎沒動,所以幸存者中女子居多。
至于護院就不用說了,這些人一直在四下巡查,晚宴前早就被分發了酒菜,沒有吃后廚的席面,至于后廚的幾個廚子廚娘,全都死了。
那個送菜的商販劉勇交代,張家的主廚半月前,被管家扣了兩個月的銀錢,其妻徐媽媽在主母房中也被打了一頓,這個主廚有怨氣。
感覺是這個主廚報復,所以投毒謀害了張家,不過城中的所有藥鋪都查問了一遍,可惜沒有任何線索。”
周澤點點頭,如若這個商販所言不虛,那么這個案子確實像廚子報復主家,不過將罪責丟在一個死人身上,似乎有些牽強了。
“綿水這次來培訓的的胥吏里面,有參與此案的仵作?”
薛平搖搖頭。
“綿水也沒有仵作,不過綿水派來的幾個胥吏,都跟著去過張家調查,我這邊培訓他們勘察現場后,他們還試著畫過當時現場尸體,以及殘羹剩菜找到的位置。”
說著,薛平將周澤手中的卷宗反倒后面,抽出來幾張圖,上面修改的痕跡很多,不過各處描繪的相當仔細,而且是用纖細的筆觸描畫的。
周澤數了數,后院地上,紅色圈出來的死者最多,大多都在院子里面,似乎想呼救,而十個主子都死在各自房中。
薛平指著圖上藍色的標志說道:
“藍色的標注不是很準確,這些是縣衙帶人過去后,發現這些幸存者的位置,旁邊或多或少都有嘔吐物。”
其中兩處有紅有藍,看位置是后院,不過旁邊的字跡有些不清晰。
“這兩處是什么地方?”
“左邊是姨娘劉月娥的房間,她帶著幼子張培昂在這個院子里居住,估計是老來子,雖是庶子卻備受寵愛。
至于另一處,這是長子張培云的新房,張培云趴在地上,其妻鄒華趴在椅子上,二人身側都是嘔吐物。”
周澤呼出一口氣,一下子死了這么多人,跟滅門差不多,不過從受益人的角度來分析,這案子似乎有點兒難找到目標,畢竟受益人有些多。
“張家的家產,此刻誰來掌控?不是說他們家有一片山林,大多都是金絲楠木?”
薛平眨眨眼,一臉神秘地湊到近前。
“這個有點復雜,三兩句話說不清楚。”
周澤蹙眉。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