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趕緊起身施禮,臉上帶著誠惶誠恐。
甭管其他,你在人家一畝三分地,此地歸鎮南軍管轄,這些小心思,都上不得臺面,要有也是該來陽謀。
“下官惶恐,不敢猜測殿下想法。”
寧王好脾氣地擺擺手,踢了王憲魁一腳。
“跟他學學,在本王面前,不用如此拘泥小節,本王十三歲就跟在外祖父身邊長大,同這些丘八一個秉性,所以不受父皇看中。
說本王狂妄也好,說本王目中無人也罷,說本王為禍一方中飽私囊都無所謂,這南境本王定然要守住,不然對不起外祖父的多年經營,所以你猜錯了,本王找你有別的事。”
寧王的這番話,讓周澤心里一松,對眼前這人的認知,也有了一絲變化,拱手說道:
“愿聞其詳。”
“鎮南軍駐守白沙江沿岸,建有十四個堡,這個想來你是知曉的。”
“下官聽王都尉說過。”
寧王點點頭,朝著王憲魁一擺手,王憲魁趕緊起身,從身上掏出來一塊布,展開鋪在桌子上,上面是白沙江沿岸的設置,十四個堡錯落而至。
“之前因為軍資的問題,本王將這十四個堡盤踞的一些州縣都掌控在手,瀘州、荊州、岳陽、漢川、池州、揚州六州半數都被鎮南軍把控。
這六個州,被大唐六道的巴蜀道和河間道所轄,這并不是什么秘密,父皇也沒有多說什么。
不過這一次,本王將這六州都要來了,正式劃歸寧王府,重新設立南屏道,執掌六州。”
周澤頓了頓。
一時間不知道寧王跟自己說這些干嘛,這都是軍國大事,他一個小小的縣令,就算是將安樂公主送回去算是幫了忙,也涉及不到他什么事兒,歸南屏道管轄,他也是在瀘州之下。
難不成要給自己的位置挪一挪?
周澤自己都不信,按照他自己所說,寧王接管外祖父的家底,在這邊根基深厚,想提拔,或者說可以提拔的人選,多了去了,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拉攏更是沒必要。
那這次來,還如此鋪墊,到底是為了什么?
寧王指著白沙堡的位置,接著說道:
“本王得到捉妖司的密報,西周的鹿王集結了二十萬大軍,已經移動到白沙江的對岸,大戰一觸即發,本王不想打仗,可西周因迎親使團被殺一事,想要攻打大唐,本王不能坐視。
白沙堡的工事正在修繕,江安的祭公堡和沙坪壩的斜柳堡都嚴陣以待,鎮南軍中總兵安德明和柯旭東會跟本王在此一線督戰。
不過這一切,在本王眼中都是虛招,不是鹿王帶不出二十萬精銳,雖然我大唐戰線過長,看似最為合適,可渡江作戰不適合,本王覺得這都是掩人耳目。
畢竟捉妖司能打探對方的消息,西周的影衛也沒閑著,自然也掌控大唐的一切動靜,甚至比捉妖司更為厲害。”
周澤聽得糊涂,可不敢問。
那寧王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道:
“而且本王的府中最近也不太平,為了維穩,十月欲娶荊州英氏之女為側妃,這個是外祖父應允的婚事,父皇也知曉。
你自幼在京城可能不知,英氏是西周皇族樊家旁支,三十年前奪嫡失敗,這才逃到荊州,獻了金銀巨資,我外祖父才留下他們這一支,賜姓英是英明之意。
之后英氏也算繁茂,從事商賈,也有人入朝為官,雖沒有大作為,可這一支畢竟是西周降將,還是備受矚目。
本王知曉,外祖父這個安排,是希望我遠離奪嫡的紛爭,為我保下一個藩鎮的昌榮,可事與愿違,英氏原定與我婚配的英十二小姐突然瘋魔,殺了婢女,被關在宗祠不得出。
隨后,側妃換成英十七小姐,改了婚期到元月初一,本王自然是沒有異議,畢竟應允的事兒,也要完成,換誰都一樣,可就在七日前,這位英氏十七小姐懸梁自盡了。
現在整個荊州城都在盛傳,本王是天煞孤星,弒兄弒父,克死貴女,如此大戰在即,本王不想流言四起,軍心不穩,希望你能親自調查此事。
本王要知道,這是英氏故意為之?還是西周的鼓動?再或者是父皇和皇兄皇弟們的手腕?”
周澤長吁一口氣。
額滴娘啊,要查案子就直說得了,這鋪墊聽著多嚇人,又是開戰,又是涉及黨爭奪嫡的。
不過這事兒,如若是寧王的第三個猜測,那這事兒還真的不好辦。
尤其是寧王親自來,國家大義前面擺了,民族仇恨也拉滿值,祖父的遺愿更是讓人無法反駁,此刻拒絕是不可能的,尤其這南屏道一成立,壓根就是土皇帝藩鎮割據的架勢。
咬著唇想了一下,周澤這才起身朝著寧王施禮。
“寧王殿下,不知您希望下官是暗查,還是明察?”
寧王笑了,看了一眼王憲魁,臉上帶著滿意的神色,顯然對周澤這個問題非常滿意。
“當然是暗查,本王會給你寧王府的長史腰牌,你可以選定自己用著順手的人,暗中將此事查明。”
周澤點點頭。
“可有期限?”
寧王想了想,盯著周澤。
“開戰在即,所以本王想快刀斬亂麻,一月內將此案查明。”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那英氏十七小姐的尸身可能查看?”
寧王點點頭。
“尸身幾日前已經下葬,不過本王已經命人取了出來,用冰保存著,聽王憲魁說,你尤其擅長開棺驗尸,本王自然給你留著查看。
至于瘋了的十二小姐,如有必要也可以前往查看,不過只能暗中看,寧王府不會出面。”
周澤暗自嘆息一聲,這是將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那個瘋了的十二小姐應該也有人接觸過,只是沒有看明原因真假。
這事兒躲不過,既然躲不過,那也沒什么好躲的,其實寧王想要平息此事,很簡單,直接滅了英氏全族就行。
原本英氏也是西周皇族樊氏子孫,殺了祭旗能提升斗志,不過這就違背了他外祖的遺愿,鎮南軍就白沙堡那樣的裝備和軍力,想要開戰還真說不準能不能扛得住。
恩典英氏,就是做給西周看,讓西周的貴族有個盼頭,即便想跑,可以來大唐,這里能夠給你棲身之所。
那些西周的皇族還會覺得臉上無光,堂堂皇族竟然去大唐做富家翁和小吏,這是最大的羞辱。
如此攻心術,絕對算得上高明。
不過,真的要是老皇帝和幾個皇子作祟,那就惡心了。
“最后一個問題,死者尸身是否可以切開檢驗?”
寧王微微點頭。
“可。”
“下官準備一下,稍后就啟程趕往荊州。”
寧王喝了杯中的茶,站起身從袖中掏出一塊金色圓形令牌,丟給周澤,那分量不用問是純金的,令牌上刻著鎮南兩個字古樸大氣。
“這是本王的令牌,見令牌如見人,即日起你周澤就是寧王府的代長史,本王命你盡快查明此案。”
周澤躬身施禮,抱著令牌說道:
“下官遵命!”
寧王起身走了,王憲魁跟在后面,送到后門,寧王自己上了馬車,王憲魁并未上車。
周澤瞥了一眼,沒說話。
馬車遠去,王憲魁趕緊朝著周澤拱手。
“別生老哥哥的氣,最近西周的這些山人鬧騰,不然我老哥哥一定陪著你去荊州。”
周澤搖搖頭。
“寧王殿下怎么知曉我的事兒?”
王憲魁咳了兩聲,臉上顯得有些尷尬。
“別怪老哥哥,這不是我母親被封了孺人,我去荊州寧王府見王爺,王爺正巧剛收到圣旨,隨口一問,我就照實說了。
畢竟,咱倆沒做什么蠅營狗茍的事兒,再者這事兒干的漂亮,老哥哥也希望寧王能看中你不是,隨后寧王就說,要來白沙堡查看防務。
我嚇了一跳,誰成想來了又沒去,直接拐到你這里,老哥哥也只能讓人早一步過來報個信,別生老哥哥的氣,對了寧王的賞賜一會兒送到。”
周澤擺擺手,別說這個寧王還很會做人,要讓馬兒跑就要讓馬兒吃飽,知道先賞賜,周澤朝王憲魁笑了笑。
“怎么會生氣,王都尉說笑了,我就一個小小縣令,能得到寧王的信任,這是您的舉薦,再者這寧王府的長史可比我現在的官職高多了,雖然是臨時身份,也讓我過了一把癮不是!”
王憲魁仰頭大笑,用力拍拍周澤的手臂。
“成,咱先吃飯,隨后你準備一下,我讓人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