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您訪問的網頁不存在。”
電腦屏幕最后的畫面定格在這個跳轉業面,白茫茫一片覆蓋了論壇帖子的最后一頁。
路遙嫻熟的關閉該頁面。
細細回味著帖子的最后一句話。
隨之,來到床邊有意無意的朝床鋪下打量一番,可除了一堆塞得滿滿的臭襪子,并沒有一雙急促不安的眼睛與他深情一瞥。
“唉。”路遙失望的嘆了口氣。
這是一篇有趣的故事。
他在瀏覽完整段文字后總結的評價。
一般來說,對文章打出有趣這類詞時,無異于用可愛來形容女性。比之漂亮差了點意思,卻又要比你看起來真健康多了幾分禮貌。
誠然,這是一篇水準偏上的文章,從河蟹神獸的發力速度足以見得。
路遙必須得承認這是自身的問題。
在這幾周的時間里,為了刺激恐懼感,他曾翻過斯蒂芬·金的書,閱覽伊藤潤二的畫,觀賞溫子仁的恐怖片,玩了科樂美的游戲,聽過法制節目的bgm…無一例外,這些領域的佼佼者除了增加他的生活樂趣外,毫無作用。
嘀嗒…嘀嗒…
墻上的擺鐘回蕩,時分秒三針準確停留在了十二點的位置。
關掉所有光源,路遙迅速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道具,來到浴室對準洗漱臺上的鏡子點燃了一直紅蠟燭。
微茫的光亮映射出一張清秀、俊俏的年輕面龐,在鏡前立上一支歲月感十足的鋼筆,只見他左手持紅蘋果,緊握削皮刀,惡狠狠的盯死鏡子中陶醉萬千少女的面龐。
唰唰唰——
紅蘋果的外皮脫落迅速,果皮平均直徑不超過一厘米。
削果皮的同時,路遙垂著腦袋發出低沉的嗓音,默念起自己的名字,房屋角落回蕩著囈語,全過程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
這個過程持續了接近半小時。
具體變化過程如下:
鏡面多了一層淡淡的霧氣,蠟燭也燒了三分之一,那塊用于獻祭的紅蘋果在路遙百般無聊的咀囁下,只剩下半個殘缺的果核。
看樣子,挑戰失敗了。
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流傳著幾個都市傳說,千萬別在午夜對著鏡子叫自己的名字,千萬別在鏡子前削蘋果,更不能削斷掉,還有千萬不能把鋼筆放在蠟燭旁對著鏡子許愿。
不然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經過實驗論證,這些說法還真有一定科學依據。
長時期的念叨一個名字會導致口干舌燥,嘴唇麻木。
削好的蘋果不能放太久,不然果肉一定會氧化變黃,減少維生素C且口感變差。
還有那個老套的許愿,根本就不靈,路遙在心底許下撿到一個“小目標”的次數要比他叫自己的名字更多。
放棄了更多荒謬的試驗,路遙心如死灰的癱在沙發上,兩眼渙散而渾沌。
做這些實驗可不單單是好奇,更多的是為了治病。
就是治病。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突然間就失去了“恐懼”這份作為人類本能的情緒,不論多么恐怖的聲音或者畫面都無法刺激到他。
甚至是那些突如其來的驚嚇,也掀不起路遙內心一絲波瀾。
其實在測試這類相對科學的實驗前,路遙還試過幾個民間土方子。
譬如,一周前他曾偷偷溜進某片墓地,帶上提前準備好的帳篷住了足足半夜。
為什么不是一整夜呢?因為下半夜天氣太涼被凍醒,最后被人發現,負重二十斤的情況下以微弱優勢跑贏了看守墓園的老大爺。
曾在流浪狗聚集地潛伏已久,最后搶走頭狗的食物,奔襲了八條街終于引誘它們進了流浪狗收留中心。
也曾跟蹤某個流竄于一號地鐵線的扒手跟到了大本營,因專業技術不熟練被人發現,在被十幾個彪形大漢包圍之時,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交出了錢包手機,并許諾絕對不會出去亂說,換取對方放了他一馬。
隨即借路人電話報警,贏得了一份英勇市民的錦旗。
沒有恐懼,不代表不怕疼不怕死。
這并非一件好事,恐懼本身就是人體保護機制的一部分。
換而言之,如果原始人類失去了這種本能的保護機制,不會對自身產生威脅的生物有所警惕,那現在統治地球的可能是老鼠或蟑螂。
它們的生存能力遠比靈長類生物更強大。
只是,缺乏了一丁點想象力。
路遙在不久前才知道這種怪病,一直也沒有在意。
當然,他更愿意將之稱為一種天賦。
就好比有的人天生過目不忘,有的人能秒數心算出六七位的數字。
失去恐懼同樣是一種天賦,可能只是技能樹被點歪了。
說到底,這種沒卵用的天賦在生活中除了跟女朋友看恐怖片不會被嚇到外,簡直毫無建樹。
這個年代的技術還不足以開發出一款叫做“驚悚樂園”的游戲。
這項沒用的天賦非但沒用,還給路遙帶來了不小麻煩。
他之前的工作是在廣播電視臺講鬼故事。
沒錯,
就是在廣播電視臺,
講鬼故事。
其節目名稱叫路遙夜話,當地小有名氣的一款深夜檔節目。
跟一般的廣播電臺里主持人不同,拿著現成知名的稿件,操著字正腔圓的播音腔哄觀眾入睡的節目不一樣。
路遙講的鬼故事是集自我創作、述說、制作為一體的有聲恐怖故事。
這對主持人的要求極高,非但故事劇本相當精彩,錄播時的現場情緒更要到位,制作時添加的故事背影音樂恰到好處,配合著他那低沉壓抑的口述,塑造出的恐怖氛圍在同行業無出其右。
這是一件難度極高的工作。
也因為其作品質量水準的高超,在本地的影響力甚是不弱,甚至不少地方都知道有這樣一個鬼故事系列。
恐懼感剛消失的那陣子,路遙嘗試過繼續跟往常一樣,拿著過往寫的本子努力在錄音棚里表演,可不管他怎么賣力都進入不了狀態。
講出來的故事感覺跟小學生被強迫起來讀課本無異。
這很糟糕,過去的每一次錄播中,他對自己的作品永遠都那么飽懷熱情,拼盡全力去做好這一件事。
可現在,一個恐怖文學的創作者無法判斷自己寫的東西是否恐怖,那簡直跟太監品A片一樣有異曲同工之妙。
好在他過去的口碑積攢了一批堅實的擁躉,不至于讓這個系列收視率跌得太過難看。
幾周前,他主動跟領導無限期調休。
請假原因:外出取材。
于是,便出現了上述取材事件。
路遙千方百計的想要找回那份屬于自己的恐懼,新一輪的實驗再次失敗,照這樣下去,別說是回到廣播電視臺當主持人,遲早得有一天會惹上麻煩上隔壁法制頻道。
路遙的目光放在滿當當亂擺恐怖小說的桌子上。
準確來說,是一張名片上。
前幾天,科教衛視那邊的一位大導演來找過他,聲稱他們即將拍攝一部大型實況科教節目,現在萬事俱備,只欠一個hold得住現場的主持人。
路遙一度感到奇怪,科教頻道?
這來找他一個廣播電臺的主持人干嘛,還是一個靈異領域的主持人,莫非圖他這副好皮囊去吸引點顏粉?
當時具體的交談情況是這樣的。
“您能說說你們新節目的理念嗎?”
“首先,這是一檔科教節目,想要火,必須要有足夠的噱頭。”
“對,節目一定要有噱頭。”
“最好要接地氣一點,一定是觀眾喜聞樂見的東西。”
“這點我也同意。”
“最近幾年,綜藝節目跟喜劇片好像都挺火的,如果我們的節目適當有些笑點就更好了。”
“嗯,科普節目有笑點是很具創新性的想法。”
“對了,現在的年輕人不都喜歡情情愛愛嗎?我們可以考慮一下是不是加點情感元素,走進觀眾的內心世界。”
“情情愛愛…也不是不行。”
“你看看,愛與救贖的主題是不是就很有內涵。”
“愛與救贖?”
“既然都做到了這種地步,我們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再加上小路你的職業特點,咱們搞點靈異元素進去,你看看有沒有搞頭。”
“靈異元素!!!”
“可歸根結底我們要做的還是一檔科普教育類節目,最后必須回歸科學的本質。”
“所以你們的節目是?”
“走進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