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反問,聽不出任何情緒。
然而空氣中所有的氧氣都似是被瞬間剝離,令人難以呼吸。
陸淮與喉結微動,嗓子發緊。
顧家人知道這件事,是在去年賽馬會。
當時沈璃尚未被認回,還是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出席的宴會。
所以那時候顧家人也沒說什么。
后來確定了沈璃的身世,顧家人雖然對此頗有意見,但畢竟已經是過去的事,就沒多提過。
但沈知謹對此是完完全全不知情的。
在此之前,關于沈璃和陸淮與,他只在親子鑒定結果出來的那天問過一次。
而且當時他問的是:沈璃是在上大學之前,就和陸淮與在一起了。
彼時,沈璃模模糊糊給了個肯定的答案,沈知謹雖然心中不痛快,但看在親閨女的面子上,到底沒深究。
可他怎么都沒想到,“上大學之前”,竟然早到沈璃還未成年!
也就是說,在她十八歲生日前一天,就已經被陸淮與拐跑了。
更甚至——
昨天是她十九歲生日的前一天,她跟著陸淮與去了陸家,晚上十點才回。
算起來,其實也是他們在一起的周年紀念日?
沈知謹目色冷極,看著陸淮與。
“你想先從哪兒說起?”
沈璃本來是想等陸淮與回來的,但大概真的是醉的太厲害,又或是白天太累,她在床上躺了會兒后,還是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緩緩睜開眼睛,從床頭柜上摸到手機看了眼,發現已經是八點三十七。
這個點已經過了顧家的早飯時間,怎么沒人來叫她?
沈璃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身,一手按著太陽穴,頭疼的厲害。
這是昨天喝酒的后遺癥?
之前她也不是沒醉過,但都沒這次疼的很,甚至還有點暈,腦子都快炸了一樣。
她一邊按頭緩解疼痛,一邊回憶著昨天的事兒。
酒其實加起來也就喝了兩杯,不多,但估計是因為混著喝了,后勁兒才這么大。
沈璃坐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覺得口渴,下意識左右看了圈。
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
她端起,指尖觸碰到玻璃杯的一瞬,她忽而動作一頓。
這杯水顯然不是她自己倒的。
有模糊的畫面從腦海閃過,好像…是陸淮與幫她倒了水,俯身和她說話。
她心頭一跳。
陸淮與!?
她腦海空白了一瞬間。
昨天晚上她喝了點酒,之后她覺得有點太熱,就說去客廳坐坐。
后來——
后來的事情,她一概不記得了,只除了模糊的陸淮與在這里叮囑她好好休息的畫面。
這里是港城,距離京城千里之遠,陸淮與怎么會來,尤其是,她在顧家和全家人一起過生日的這一天?
他沒有任何理由過來,除非——
沈璃想到一個可能,心臟快速跳動起來。
她緩緩低頭看向手機,手指點了兩下,旋即目光一凝。
——昨天晚上,她給陸淮與打了電話!
沈璃的心臟跳得更快。
經過前幾次,她已經有經驗了。
她在喝醉酒之后,會混淆這輩子和上輩子的一些事情。
尤其如果陸淮與在,情況往往會更加棘手。
昨天過生日,一家人都在,顧聽瀾提出讓她選一瓶喜歡的酒,把酒莊當做送她的生日禮物。
盛情難卻,更何況陸淮與遠在京城,她在顧家,沈知謹他們都在,總歸不會鬧出什么麻煩,她就答應了。
可是、可是——
她居然給陸淮與打了電話,而陸淮與好像還真的來了!
沈璃心底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
她立刻給陸淮與回撥了過去,但聲音響了好久,始終沒人接。
這個時間,陸淮與通常不會不接她的電話。
她深吸口氣,掀被起身。
然而剛一下床,她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昨天晚上的衣服。
已經醉到這個地步了么…
沈璃閉了閉眼,將那杯水一飲而盡,干澀的喉嚨總算感覺好了些。
但她心里依然隱隱不安。
她給陸淮與發了條消息,問他在哪兒。
等了會兒,陸淮與還是沒回。
沈璃干脆將手機放下,轉身去了浴室。
她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連門也出不去的。
洗了個熱水澡,褪去一身酒氣,沈璃總算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她出來換了身衣服,又吹起頭發。
無意間看向鏡子的時候,她忽而眉心一跳。
——這次頭發可以不用洗的。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
吹風機的風依舊吹著,沈璃的手卻是微微抖了下。
她說了這句話…么?
她對陸淮與說了這句話!?
沈璃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堅持吹完了頭發。
等好不容易收拾妥當,她終于來到門前。
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她艱難伸出手,握住了門把手。
這扇門一打開,還不知道外面等待她的會是什么。
但,一直躲在這里也不是辦法。
何況——直到現在,陸淮與都還沒回她的消息。
“吱呀——”
沈璃打開門,剛剛邁出一步,就看到一位傭人正守在門外。
“阿璃小姐,您醒了。”
傭人恭敬彎腰,竟似乎是專門在這里候著她的。
“您早餐要用點什么?廚房這就準備。”
沈璃這會兒哪兒還吃得下東西。
她捏緊了手機,猶豫片刻,還是問道:
“昨天,陸——”
話沒說完,忽而有人上樓。
沈璃抬眸看去。
身形挺拔,雋秀疏冷,正是沈知謹。
“阿璃。”
他走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么,沈璃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似是和之前有些不同。
但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爸。”
她手指收緊,聲線也有些緊繃。
沈知謹遞過來一個藍色的盒子:
“生日禮物。”
沈璃一愣。
“本來打算昨天晚上給你的,可惜被一些事情耽擱了。”沈知謹聲色清淡平靜至極。
被一些事情耽擱了…
一些事情…
沈璃眼皮跳了跳,雙手接過。
“謝謝爸。”
她本來是想問問陸淮與是不是真的來了,現在又在哪兒,但沈知謹站在這,她卻莫名不敢提及哪怕一個字。
倒是沈知謹靜靜看著她,率先開了口:
“現在,酒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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