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母知道丈夫說的是最現實的問題,五女兒要是真的離婚了,她也丟不起這個人。
可這口窩囊氣,真的太難咽下。
所以,等戴紅葉哭喪著臉紅著眼進屋以后,戴母即使想要收斂控制一點脾氣,待開口以后語氣仍舊有些沖。
“你不擱林場住呢,今天咋還回來了?事解決好了沒有?”
戴紅葉見到了父母,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眼淚就順著臉頰往下流。
再聽母親這樣問,著急又委屈的把情況說了。
“我看林場那邊被我穩住了,人家是不可能給夏鵬開介紹信的,然后有點想孩子,也想著看能不能緩和關系,總不能那么一直僵著,所以就下來了。結果我婆婆小姑子他們太狠心了,只讓我隔著木頭障子看看孩子,正好趕上夏鵬回來,又和我吵了一架…
夏鵬還說,下周就要去貯木場,不去林場了,他姑父是單位老人了,到時候萬一找找人直接把介紹信開了,可咋辦啊?我也不認識新領導…”
戴母一聽事態的發展,也有些急了,恨鐵不成鋼的指著戴紅葉的鼻尖罵:“你可真沒用!我們還以為這幾天你也沒動靜,沒準都已經把人哄好了呢!你但凡有你幾個姐姐的厲害勁,也不至于讓我們這么大歲數了成天的跟著操心!”
戴紅葉滿嘴苦澀,心里好像寒冬臘月三九天的冷風呼嘯,一點暖意都沒有了。
她回娘家是找援助的,可不是承受這些劈頭蓋臉的謾罵,忍無可忍怨恨的尖聲道:“我從小到大讓你們操啥心了?沒有你們摻合,我倆之前小日子過得挺好的!要不是你偏心,向著老六,不拿夏鵬當回事,為了要個冷編輯的地址,那么踩吧他,他也不能因為骨氣和倔勁上來非要跟我離婚!”
戴母被氣壞了,這怎么到最后全成了他們的錯!
“你少在那怪別人!你咋不說你欠巴登的先回來說那個姓冷的!要不我們在家坐炕頭,知道他是誰啊!”
戴父狠狠的抽了幾口卷煙,然后在扔到地上用腳攆滅。
“行了!閉嘴!都到啥時候了,你們娘倆還窩里斗的往一起吵!現在說怪誰有意義嗎?等把介紹信開出來,孩子又在人家手里,不想離也有的是招對付你!”
戴母和戴紅葉如同斗敗的公雞一樣,都偃旗息鼓了。
“那咋整啊?老頭子!”
“爸,我真不想離婚!你說我可咋辦啊!”
戴父沉沉著臉,也在頭腦飛速運轉的想著對策,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看最關鍵的還是孩子,要是孩子到了咱們手就好辦了,上回是輕敵了,沒想到夏鵬他們會不管不顧的來搶孩子。”
戴紅葉急的直跺腳:“我也知道,可孩子他們護的太嚴實了,我今天連抱都沒有抱到手!”
戴母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了轉:“明搶搶不過,咱們就來暗的唄。他們幾個白天上班,家里估計只有你婆婆他們在家,只要有心,還怕沒機會?”
戴父和戴紅葉對視了一眼,覺得有道理,他們湊在一塊商量了起來…
與此同時,老夏家。
夏夢一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準備出發回單位上班。
然而,冷奕鳴突然提出想一起出門。
“我明天就走了,反正下午也沒事,想利用最后的一點時間四處的轉一轉。”
夏夢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好啊。”
她說完看向了一旁的楚長峰:“姥爺,你去嗎?你要是去的話,我就去隔壁鄰居家借車子。”
她琢磨著梁師傅的自行車是二八大梁的,如果老爺子也去的話,她坐在大梁上就不太合適了,畢竟現在他們的親人關系沒有公布,旁人眼里還是朋友而已。
炕上讓孩子騎大馬哄她開心的夏鵬,連忙出聲道:“要不還是我去借吧。”他不想讓小妹一個姑娘家去人家借東西。
楚長峰剛剛已經在私下里聽外孫說了他的打算,立刻說道:“不用,不用,讓你們表哥自己去吧,我有點困了,就不跟著了。”
夏夢知道老爺子有飯后午睡的習慣,今天完全是因為戴紅葉的緣故,才會沒睡成,忙溫聲道:“那姥爺你待會去西屋好好睡一覺吧。”
楚長峰揮揮手:“好,你們走你們的,不用擔心我。”
最后夏夢又親了親童童腦門,摸摸她哭的還有點濕乎乎的小臉,又跟廚房里開始收拾肉和排骨的薛明月打了一聲招呼,然后才離開家。
冷奕鳴馱著夏夢,兩人一路上聊著天,倒也不無聊,感覺時間都過得快了。
不過兩人有默契的都避開了關于夏鵬的話題。
夏夢的單位地處的位置,并不偏僻,附近有好幾個其他的工廠。
本來她有意讓冷奕鳴在道口的時候下來,兩人就此分道揚鑣。
但冷奕鳴堅持的非要送她到單位門口。
夏夢也只好隨他去了。
等到了廠門口,夏夢靈巧的從車后座跳下,冷奕鳴也下了自行車。
夏夢從他手里接過了車把,兩人正要揮手告別的時候。
這時,有自行車的聲音響起。
夏夢馬上轉頭看過去,驚訝的發現居然是周北城!
她的眼睛瞬間發亮,滿臉笑容的打招呼:“周大哥!你今天中午也回家了?”
夏夢見到自己的那一刻,小臉和眼睛都帶上了笑,讓周北城心情很是愉悅,他的眼角眉梢也泛起了笑意:“沒有,我去辦了點事。原來你中午回家了。”
周北城是知道夏夢上班基本上都從家帶飯的,估計小姑娘是有事才回的家。
他說話間,下了自行車。
目光在夏夢和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身上劃過。
他一下子就認出了,這人是那天在浴池門口遇到的冷編輯。
當看到對方中山裝的上衣兜,也別了一支跟自己相同款式的鋼筆時,周北城深邃的眼眸不由一凝。
不知道那鋼筆,是不是也是夏夢送的。
他心里頓時就有了幾分異樣涌起。
冷奕鳴同樣也沒有想到,會這么巧的在臨走前還能再度遇到周北城。
說起來,他對周北城這個人印象深刻。
不止因為他幫了表妹他們好多,還因為他對對方的家世背景都有一些了解,老爺子和周北城的爺爺也認識,而那天在浴池門口,他就覺察到了周北城對表妹的在意。
現在看著周北城見到自己的第一反應,大家都是男人,最是了解他那幾不可見的微妙表情變化中蘊含的意味。
冷奕鳴心里不由更加的篤定這人和表妹沒準有戲。
他嘴角的笑容,都不由自主的擴大了很多的打招呼。
周北城對冷奕鳴的印象其實一般。
又因為潛在的情敵因素,心里或多或少的會有那么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但論起表面的功夫,他絕對做的滴水不漏。
兩人客客氣氣的打招呼寒暄了兩句。
在旁的夏夢都沒有注意到,兩人隔著虛空的眼神交鋒和各懷心思,還以為他們一見如故呢。
冷奕鳴很快笑著說道:“那我走了。”至于那聲表妹,被他自然而然的咽了回去。
“好的,你也別轉到太晚,早點回去。”
夏夢也沒有當著周北城的面叫表哥,畢竟她和冷奕鳴的關系還沒有公開。
而到底要不要跟周北城坦白這個,她暫時還沒有想好。
“知道了,放心。”冷奕鳴沖夏夢比劃了一下,然后又和周北城點了下頭,然后轉身離去。
眼見著兩人親近又自然的說話,周北城只覺得他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有過的異樣滋味縈繞在心頭。
兩人目送冷奕鳴走出一段后,他們一起推著自行車進了廠大門,朝著后面的辦公樓走去。
夏夢還記得那記摸頭殺帶給自己的感受,她悄悄的抿了抿唇,穩定心神,然后裝作很自然的隨口聊起:“周大哥,我還以為你也跟我一樣中午回家去了呢,事辦完了嗎?”
周北城把夏夢的表情都盡收眼底,他勾了勾唇:“辦完了。”
其實他是去買電影票了,卻不想講出口。
因為小姑娘把看電影的時間改到了明晚的晚飯后,那么他之前提前買好的票就作廢了。
而那個時間段正是看電影人多的高峰期,他為了能夠觀影順利,特意跑了一趟電影院。
結果,沒想到回廠的時候,能在廠門口遇到夏夢這個小姑娘還有冷編輯。
一想到那支鋼筆,他的信心有點打了折扣。
心里也產生了一些懷疑,自省是不是他自信過頭了。
有可能夏夢對他只有感激,答應了看電影也是不好意思拒絕。
夏夢覺察到了周北城的表情不斷變化,好像在沉思什么。
兩人之間的氛圍,似乎也變了很多,不再像往常那樣透著輕松。
這讓她忍不住開啟頭腦風暴,多想起來。
她瞄了瞄周北城,還是決定直來直去,清了清嗓子問道:“周大哥,你怎么了?”
周北城了解夏夢是個簡單直接的性子,有什么說什么,不由莞爾一笑。
他也揮走了那些胡思亂想,干脆直接的問道:“沒什么,我看冷編輯的鋼筆好像跟我的一樣,也是你送的嗎?”
夏夢再是遲鈍,也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難怪剛剛兩人碰面時,周北城對冷奕鳴特別關注的樣子。
而過后,又若有所思。
也許都是因為那支鋼筆引起的。
可當時買鋼筆的時候,她根本不敢對周北城有任何肖想,同時也沒辦法未卜先知周北城會有要追她的意思。
她有點赧然的連忙解釋道:“周大哥,你們倆的鋼筆,的確都是我送的,我還給沈記者也買了一支。當時在省城百貨大樓的時候,我跟我二哥還有未來二嫂,選來選去也不知道該選什么送給你們表示感謝,后來選擇了鋼筆…”
一聽不止他和冷編輯兩人有,還有另外一個人也獲贈了。
周北城雖然覺得有一點點的自己并不是特別對待的失落,但也有種雨過天晴的感覺。
“送鋼筆是個不錯的主意,收到了以后,還沒有當面跟你說一聲,我很喜歡。”他說話間還輕撫了一下別在身前衣兜的鋼筆。
夏夢看得出周北城是真喜歡,而且眼底還噙滿了溫暖的笑意,她也露出了笑顏。
“喜歡就好,等以后有機會了,我再送你別的。”
“好。”
周北城明了夏夢說的是真心話,小姑娘絞盡腦汁的總想送他禮物,所以也沒有客氣。
他雖然什么都不缺,但倘若是夏夢送的,哪怕是一片樹葉,也會覺得意義非凡。
他們一起把自行車推進了車棚。
鎖好車子后,兩人一前一后的進了辦公樓,然后在樓梯處分開。
等夏夢回了辦公室以后,還在琢磨回味剛剛周北城前后的變化,不由偷笑不已。
她現在已經更加確定周北城同志對她有好感,要追求她了呢。
可是,一想到兩人家庭之間的巨大差距,她的笑容又剎那間收了起來。
她如果沒有見過周北城的家人,不了解他的家世也就算了。
偏偏她該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而自古以來,都講究門當戶對。
之前連她自己都認為要找對象的話,就應該找個家庭條件差不多的,這樣會平等一些,不存在誰夠著誰。
那么周北城的父母家人,想要找個門當戶對的豈不是更應當應分。
可是道理誰都明白,說起來也一套一套的,等真正遇到事的時候就行不通了。
尤其是愛情這個玄之又玄的東西。
雖然她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哪里招周北城喜歡了。
但如果兩人真的要走到一起,肯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并且路上免不得會充滿荊棘。
就這樣,夏夢在東想西想中,度過了下午的工作時光。
夏夢他們雖然因為白天的事,多少影響了心情,但要慶祝的計劃沒有變。
等夏夢和夏霄晚上下班回到家,還沒有進院,就聞到了肉香,讓人忍不住直流口水。
夏夢下午上班走的時候,童童還臉上掛著淚痕,寫著不高興。
現在雙手抓著一塊沒有多少肉的大排骨在津津有味的品嘗著,吃的臉上都有了油光,快變成了小花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