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省城的機場門外,高俊陽正在打電話,身邊是兩個行李箱。
從今天早上開始,他的電話就一直響個不停,都是同事和朋友們打來的,祝他一路平安。
好不容易電話消停了一會兒,他正準備進機場,突然又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拎著行李箱從機場里走了出來。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
“高律師,準備去美國了?”梁鐵軍笑著走過來,他身邊有一個胖乎乎的女人:“我和我老婆剛剛旅游回來。”
高俊陽對梁夫人點點頭,又同梁鐵軍握手:“梁處長你好,過會兒我就要出發了,我們以后有緣再見了。”
“高律師一路順風,對了,七月份的時候,你真的會回來?”梁鐵軍話里有話,微笑著問他。
“應該會的。”
“那到時候有時間的話,再和高律師喝喝茶,敘敘舊。”
“好。”
“你真的不帶陸妍一起走?”
“梁處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兩人對視了幾秒,互相笑了笑,分道揚鑣。
“鐵軍,你和他認識?”梁夫人小聲問丈夫。
“一個嫌疑犯,暫時沒有抓他的證據,”梁鐵軍哼了一聲,“不過沒關系,嫌疑更大的一個,還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沒有證據,那就不是嫌疑犯,否則你們就是冤枉好人,”梁夫人習慣性地和丈夫抬杠。
在機場外的候車區,梁鐵軍和老婆正在等出租車,他突然接到了廳里的電話:“梁處長,回來了吧?老板找你。”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夫人,恕罪則個,”放下電話后,梁鐵軍趕緊向老婆道歉。
然后,他不顧老婆微怒的臉色,攔下一輛出租車,風一般的離開了。
他心里清楚,老板那么急的召喚,肯定沒好事。
還真的被他猜對了。
當他風塵仆仆地趕回辦公廳的時候,古廳長已經坐在他的刑偵一處處長辦公室里了。
“鐵軍,這幾天玩的怎么樣?”古廳長一臉的笑。
“還不錯,老板,”梁鐵軍跟著笑,忙不迭地給領導泡茶,心里卻想,該不會又是那事兒吧。
“不用泡茶,我就來和你說個事,”古廳長拍拍梁鐵軍的肩膀:“陸小江的那個案子,高層很重視,今天上午的會議決定,還是繼續由你來跟進,因為你比較熟......首要的目標,還是那個女孩子。”
梁鐵軍一愣:“陸妍快高考了,我們難不成,這時候還要去打擾她?等她考完試再說吧。”
“行,就等她考完試,過會兒你聯系一下那個女孩子,讓她考完試后,哪里都不要去,注意說話的方式方法,同時通知古琴市的同志,暗中留意她的行蹤。”
古廳長走了,梁鐵軍獨自一人待在辦公室里抽著煙,思考著一些事情。
我現在都有些懷疑,陸妍到底是不是兇手了,那么高明的作案手法,就算她再怎么聰明絕頂,也不太可能辦到吧。
但是,老板都親自找上門來了,如果我不接這個案子,那也不行啊。
不管了,這幾天讓那個小丫頭安心準備考試,同時我也好好盤算一下,這案子該怎么搞下去。
難啊......
他最后嘆了口氣,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然后慢慢掏出手機。
陸妍,高俊陽已經走了,接下來所有的風浪,都要打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你這瘦弱的身軀,能抗得住嗎?
陸妍正在學校的圖書館里學習,見到梁鐵軍突然來電話了,她心里一個咯噔,跑到外面的走廊上,接了起來:“梁叔,你找我?”
“陸妍,過幾天就要高考了,你復習地怎么樣了?”
對于梁鐵軍突然打來的這個沒頭沒腦的電話,陸妍的直覺告訴她,似乎有點不妙,她想了想回答:“梁叔,我復習得挺好的......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她心里已經泛起了不祥的預感。
“也沒什么事,等你考試結束后,梁哥想請你吃個飯......”
“不必拐彎抹角了,梁叔,我知道你要找我做什么,”她望著學校操場上明媚的陽光,嘴里淡淡地說道:“就現在吧,我在學校里等著你們......我快高考了,不想浪費我的時間。”
“等等,我的意思是......”
“我說了,就是現在!”
她直接摁掉了電話。
其實陸妍心里非常清楚,梁鐵軍打這個電話的目的是什么,但她也從里面嗅出了別的味道,就是警察還沒有找到任何關于她的犯罪證據。
要是真的發現了什么線索,那來的就不會是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而直接是警車加手銬了。
但她也明白,接下來,自己即將面對的會是什么。
她狠狠咬了咬牙。
沒有找到任何證據,就想讓我乖乖承認?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避無可避,那么揀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把該結束的早點結束掉,然后安心高考。
在走廊上站了片刻,把思路都理清了之后,她轉身進了圖書室,整理了一下書包,就下樓去了學校的花壇。
時間不多了,他們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那么讓我再好好看一看這些鮮花和陽光吧。
她在花壇邊安靜地散著步,盡管在這里已經讀了三年高中,但她從來沒有在這個花壇前駐足停留過。
我以前從來沒有發現,原來這些花兒,都是如此的漂亮。
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
繞著花壇走了兩圈,她找了個長凳坐下,從書包里掏出了那張書簽,凝視了片刻,又輕輕撫摸著它,最后把它夾在了課本里。
有它陪著我,就可以了,我什么都不怕。
以前,我總是認為,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大賺了,但是現在,我要繼續活下去。
我一定要活下去。
只要挺過了這一關,未來就會是海闊天空。
我絕對不能倒在黎明前!
而另一邊的梁鐵軍在打完電話后,直接去找了古廳長。
“哦?這么橫?”古廳長有些摸不著頭腦,“她還和你說什么了嗎?”
梁鐵軍搖搖頭:“沒有說別的,聽她的意思,只希望我們早點和她把事情了結干凈,她好安心準備高考。”
“呵呵,有點意思,”古廳長用力一拍桌子,“既然如此,那就成全她!”
此時的陸妍還在學校的花壇邊坐著,等著警察來找她,過了一會兒,她看到遠處有兩個男人,緩緩朝她走了過來。
“陸妍,跟我們走吧,”其中一個男人拿出證件,亮了亮:“警察。”
“好,我跟你們走,”陸妍慢慢站了起來,又輕聲問道:“高考開始前,能讓我回來參加考試嗎?”
男人愣住了。
陸妍朝他笑了笑,主動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他,大步朝著校門口走去。
......
五天后的中午,在一間茶社的包房里,梁鐵軍和高濤面對面坐著。
“梁處長,你們到底對陸妍做了什么?”高濤的聲音里,有著難掩的憤怒:“突然把她從學校帶走了四天四夜,她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們......”
梁鐵軍已經收起了他玩世不恭的態度:“高大隊,別生氣,這是陸妍自己的選擇。廳里對陸小江的案子一直很重視,要求在陸妍高考結束后,繼續從她身上入手,盡快偵破此案。我在六月一號下午,打電話給她,告訴她考完試之后,我會來找她吃飯聊天,我當時說的很隱晦,可她馬上就聽明白了,她對我說,沒必要等到高考結束再進行審問,心里吊著一件事情,會影響她的高考發揮,不如就早一點吧。”
“你們就因為這個,直接把她從學校里帶走了?”
“是的,她在接受審問的時候,一口咬定絕對沒有謀害過陸小江,對于以前陸家的幾樁案子,也是拒不承認,再加上我們手上確實沒有什么證據,最后就只能把她放了。”
“你們沒有對她做過別的什么嗎?”
“絕對沒有,我們從不搞刑訊逼供這一套,”梁鐵軍面色凝重,接著又說:“但是,陸妍從被我們帶走的當天晚上起,就選擇了絕食。”
高濤一愣:“絕食?”
梁鐵軍點點頭:“是的,絕食,她說我們沒有證據,就這么盯著她不放,她為了自證清白,選擇了絕食抗議......她從六月一號直到今天,五天不吃不喝了,今天凌晨,她的身體不行了,被我們送到醫院去了,上午就被轉院來了古琴的醫院。”
高濤握著茶杯的手,不自覺地劇烈抽搐著。
小丫頭的性子,太剛了......
他忍不住怒吼道:“她明天就要高考了!你們這群混蛋,沒有證據,就盯著小女孩兒不放,逼著人家絕食,你們還是不是人!”
“高大隊,我們沒有對她動粗過,是她自己選擇了不吃不喝,”梁鐵軍低頭喝茶,放下茶杯后,想了想又說:“我沒有參與對陸妍的具體審問工作,但是別的同事告訴我,她非常硬氣,我們給她的食物和水,全都被她扔掉倒掉。”
高濤的聲音有些哽咽:“那她現在......洗脫嫌疑了?”
“是的,我們沒有證據......”
一杯茶水突然潑在了梁鐵軍臉上,高濤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們這群混蛋,沒有任何人證物證,僅僅就是因為懷疑,居然逼著小女孩兒絕食......你們禽獸不如!”
梁鐵軍抹去了臉上的茶水,他的聲音依舊平靜:“高大隊,你們當時不也強迫她做測謊儀了嗎?陸妍現在已經過關了,我們以后也不會再找她了,其實這對她來說,并不是壞事。”
“說的真好聽!如果陸妍有什么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放過你!”高濤強忍著滿腔的怒火,站了起來:“陸妍還在醫院里,我要去看看她,失陪!”
高濤走后,梁鐵軍嘆了口氣,摸出一支煙慢慢抽著。
他心里知道,陸小江猝死案,勢必將會成為一樁死案,盡管在公安廳內部,還是有少部分人對陸妍心存疑慮,但已經不可能再去審問她了。
小丫頭,你真是厲害,你真的是鐵打的嗎?到底是什么讓你如此地執著和堅持?
梁鐵軍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難受,他甚至覺得喉嚨有些哽咽,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這么做,確實過分了。
陸妍是不是真的無罪,其實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但是事已至此,還是讓一切早點結束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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