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快二十年沒有小嬰兒降生了,如今小皇孫的消息一出,闔宮上下便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所有人都期望著小皇孫的降生。
然而,小皇孫的消息并沒有留住一身沉疴的皇帝。
兩個月后。
皇帝駕崩了,息城成了新皇帝。
坐在丹陛之上,看著下面山呼萬歲的臣子,他有點恍惚。
他從小在孤島長大,那時唯一的希望便是能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后來,他終于“逃出”王府,又“淪落”到客棧中當小伙計。那時,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與迎兒長相廝守。
如今,他竟然成了高高在上的君王?真是世事難料啊!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為先帝上尊號,還有為皇帝的祖母、生母、嫡母上尊號。
他的皇祖母被尊稱為太皇太后,居永樂宮。
生母被追尊為皇后隨葬皇陵。
第一次,他跪在母親的靈前,他發誓要找出當年要謀害他們的幕后黑手。
他問過太后,也問過王爺。
當年,的確是貴妃派兵闖入永樂宮抓刺客。可是那些人并沒有抓到刺客,反倒是他娘因落水驚嚇過度小產了。
“貴妃?”他審過當年貴妃宮里的宮人,沒有人能說清當年的事。
朝上,大臣們又在為容貴妃尊號一事爭吵不休。她是他名義上的養母,可有些大臣卻認為她不應該被尊為太后。
下面大臣爭吵不休,息城一時來了煩,便退了朝。
下朝后。
息城信步去了貴妃的寢宮。
聽說貴妃娘娘一直在病中。
然而,當他進了宮才發現宮里竟然少有人影?
他來了,著人通報進去,卻只有一個老宮女迎了出來。
這是平日里貼身伺候貴妃的老宮女,看著孤零零跪在地上的老宮女,息城皺了皺眉,“母妃在嗎?”
“皇上。”宮女低頭回道:“貴妃娘娘正病著。”
“既是病了,為何卻不見宮里伺候的人?”
“娘娘說新皇登基,按制先帝妃嬪應搬去長春宮居住。他們…奉命去打掃長春宮了。”老宮女一五一十地回了,說得是沒錯,可息城聽起來卻有點不是滋味。
“長春宮?長春宮不是給太妃住的嗎?”他回了一句,便往寢殿走去。
按制,先帝駕崩,無子的妃嬪都會被安置到長春宮居住。
可他并沒有給她上太妃的尊號啊,她這么急著叫人打掃長春宮,明顯是不想難為他。
她這個人毀譽參半,卻是父皇真心愛過的人,父皇雖不曾立她為后,但也讓她統領六宮,掌皇后印,乘皇后輦。
他真的不想給她太后的尊號嗎?
殿內半拉著窗簾,光線有些暗。息城進來頗適應了一會,方才看見床上躺了一個人。
“母妃。”
他幾步過去跪在了床前。
“誰來了?快扶本宮起來。”他接過那只手,把床上的女人扶了起來。
容貴妃對著他瞅了好半天才露出了一絲笑容,“是皇兒來了?”
她看著他笑了,突然又正色道:“皇上,快起來!皇上剛剛登基,前朝有那么多事要處理,到這后宮做什么?”
眼前的女人頭發花白,臉上也爬滿了皺紋。
再看看她這一副孱弱的身子,息城簡直不能相信她就是平日里雍容華貴的容貴妃。
她雖比父皇大了十幾歲,但平日里看,并無不怎么顯年紀。
如今,父皇剛走,她竟在一夜之間蒼老了這么多?
她為了父皇竟甘愿老去?
“母妃,聽說母妃病了,兒臣剛下朝,就過來看看。不想父皇剛走,母妃就病成了這樣子。”他依然跪在地上握著她的手。
“父皇若知道,定會怪兒臣沒有好好孝敬母妃!”
“不會的,你父皇不會怪你的。”容貴妃看著他笑得開心,“母妃和你父皇在一起許多年,母妃知道他有多愛你。只是你父皇自己去了,母妃怎么放心得下呢?”
她說得恬淡,卻原來抱了必死的心。她要追隨父皇而去?
息城突然有一絲不祥的預感,“母妃,莫要說這些話,兒臣給您請太醫,請最好的太醫。”
“母妃一定會好起來的。”他說著話便叫人去宣太醫。
“不必了,母妃清楚自己的病。只是還有些話要與皇兒說一說。”容貴妃拉著他的手不讓他去叫人。
“叫他們都下去!”容貴妃說著朝蘇建使了個眼色,蘇建便叫人都回避了。
“母妃,您說,兒臣在聽著。”
“皇兒,你自幼離宮,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
息城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他也想不通。他最近也一直在查,然而似乎所有人都在回避這個問題。
“這是你父皇大行前交給母妃的鑰匙,他要本宮以后再給你。可母妃也時日無多了。這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容貴妃說著費力地從枕下拿出了一把鑰匙,“這個箱子就在未央宮。”
“箱子?”息城機械地接過鑰匙,不知這個鑰匙后面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
“當年的一些卷宗被你父皇封在了一個箱子里。皇上自己去找吧!”
“母妃,兒臣給您請太醫。”他拉著貴妃的手濕了眼眶。
“皇兒,去吧。母妃累了。”容貴妃推開息城的手,“去吧,別做讓自己后悔的事。”
息城并沒有去找那個箱子。
那是父皇的秘密,他并不想太早讓他知道,他便也不急于一時。
三日后。
貴妃宮里人來報說貴妃薨了。
朝堂之上,大臣們依然在為容貴妃尊號的事情爭吵不休。
息城高坐皇位之上,底下臣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盡收眼底。
他們不同意容貴妃封后,不外乎是無子,善妒,不賢…
息城看著他們冷笑一聲,父皇為何寧可不立后都不愿讓人踩到她頭上?
他困于冷宮十年,是她自始至終地陪著他,她沒有傾城傾國的容顏,也沒有煊赫的家世,甚至沒有留下自己的孩子。
所以就該被如此對待嗎?
不過一個頭銜,至于這么吝嗇嗎?
大臣們依然爭論不休,皇帝憤然而起,“擬旨,追尊容貴妃為孝懿仁皇后,以皇后禮與先帝合葬宣陵。”
“皇上,不可啊!”幾個老臣齊齊撲跪于殿下,鎮南王則冷眼旁觀不發一言。
“父皇一輩子只想把最好的留給自己心愛的女人。這有錯嗎?”他突然抬高了聲音,嚇得眾臣全部噤聲。
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
他們第一次見新皇發火,而且是為先帝的一個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