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把信鴿塞到了行舟懷里,自顧自解下了信鴿腿上的竹筒,帶著好奇抽出了內里的信件展開來看,“不過,看了也許就知道了。”
“不是我們的東西,不能隨便打開,誒誒…”
行舟來不及阻止,桃夭已經拆開信件了,只能不滿道:
“不知道哪里飛來的鴿子,你也敢隨意攤開。”
要是上面撒著毒藥粉,打開隨意飄散,她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桃夭沒有回答,而是仔細閱讀起紙上的內容。
然后行舟就眼睜睜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從好奇變成了鄭重,又從鄭重變成了凝重,忍不住問道:“上面寫了什么?”
桃夭將字條遞給他,行舟一愣,下意識接過信。
他只看了一眼,便眉頭緊蹙,神色凝然,最后將信件揉成一團,藏于掌心。
“撲棱棱”拍打翅膀的聲響又響了起來。
鴿子沒有了束縛,噗嚕嚕地飛起來,就像一道閃電。
眼見它展翅飛向高空,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知道想重新捉到它是沒指望了,桃夭惱下臉子一指行舟說:
“主動送上門的肉,哪有讓它離開的道理?”
“一只破鴿子,飛起來是鴿子,落在地上就是燒雞,又不是你夫人、你孩子,你護那么緊干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行舟露出一絲苦笑,而后面色一肅:“此事事關重大,我得趕緊回去了,回頭給你賠禮道歉啊。”
他與黎夜玉也算熟稔,所以識得她的筆跡,信上正是她的署名。
好不容易有了她和蕭夫人的消息,他得趕緊回去告訴蕭將軍。
“誒誒等等!”
桃夭蹙起黛眉,張開雙手攔住行舟,微帶惱意道:“不行,你不準走,你得賠我。沒有鴿子,我就吃不上烤乳鴿、椒鹽鴿子了。”
行舟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行行行,賠你賠你,我再給你捉十只。”
“這還差不多。”桃夭撇撇嘴不再說話。
行舟眼眸一轉,趁她不注意將背上竹簍薅下放在二人之間,麻利的從里面掏出干糧和水塞給桃夭:“用這個墊墊肚子,鴿子先欠著。”
桃夭愣了愣。
行舟沒等她回應,轉頭就跑,邊跑邊喊道:
“公主,區區一只鴿子而已,回頭我直接送你幾只,別說十只,就算是一百只也行啊!你等我啊,我會再來找你的…”
聲音越來越遠。
桃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干糧和水,甩了甩衣袖,一臉的無趣。
山間小路風景獨特,崎嶇不平。
山路很顛簸,幾個羌人侍女都受不了這顛簸而下車走路。
沈芙蓉和十月坐在馬車里,差點沒把骨頭給顫散架,卻因在裝病而沒法下車。
十月輕輕拍哄著懷里的璃兒,抱怨的說道:“明明可以走寬闊的道路,為何專擇這些偏僻小徑嘛,又不好走。”
沈芙蓉抿了下嘴角,烏元烈想偷偷潛回北羌,當然不敢走大道,也不敢進集鎮,沿著山路曲折,是怕引起大晏官兵的注意。
她輕輕地掀開馬車簾子,往外探頭瞧了一眼。
北羌兵排成長長的十列方隊,填滿了前方那一片長長的空地。
抬頭望去,帶頭的人騎在一匹健壯高大的馬背上,手持著韁繩,催馬前進。看背影正是烏元烈。
沈芙蓉慢慢的收回目光,視線落在側后方。
一隊被士兵守護得嚴嚴實實的車隊,緩緩的行了過來。
行來的馬車是寨子里最好的馬車,車廂寬大,前面拉車的馬兒也是極為難得的千里馬,這樣的馬車在這山路里顯得有幾分奢侈。
沈芙蓉一直透過車窗看著那輛馬車,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灼熱,那輛馬車上,一只修長如玉的手掀開簾子,沈芙蓉看到了車里人的臉——太子!
太子也很快看到了她,他瞬間滿臉震驚,瞪大了眼眸,凝著沈芙蓉,良久沒有做聲。
沈芙蓉沖他點點頭,眼眸里透出一股無所畏懼的勇氣之光。
這山間小路本來就沒有多寬,并行多少有些擠,后面馬車的車夫放慢了車速,兩輛馬車很快就錯開了。
沈芙蓉放下窗簾,靜靜地坐在馬車里,聽著車輪滾過青石的聲音。
她看了熟睡的璃兒一眼,垂下的手慢慢握起。
璃兒,你的親生父親就在后面的馬車里。
他還不并知道有你的存在,但你放心,你們父子一定會團聚的。
“夫人,你說黎夜玉她能追上來嗎?”
十月趁著馬車晃動,在簾幕的縫隙向外瞄了一眼,壓低聲音朝沈芙蓉問道,“那假死丹不會不靈吧?”
昨夜,乘黑夜風雨大作之際,黎夜玉在柴房里假死脫身。
那些羌兵讓她和夫人過去看了一眼,當時狂風吹滅了懸掛在柴房外的兩盞紙燈籠,空落的柴房中,只能靠著天空雷電落下時的影子看清楚些許輪廓。
黎夜玉一動不動地躺在冰涼的地上,看上去分外凄慘與可憐。
雖心知是假的,她還是忍不住大哭了一場。
“嚴格來說,假死丹不算是什么毒藥,并沒有多少毒性,它最大的作用,是讓生靈陷入一種假死的癥狀中,玉兒應該不會有事的。”
話雖這么說,不過,沈芙蓉還是有一點點隱隱的擔心。
假死丹,顧名思義,可助人進入假死狀態,一旦服下,便與死人無異,待十二個時辰的藥力過后,又會自然蘇醒,重新復活。
當初,在軍營中煉造火藥時,她在一本古籍之中無意中找到了這個丹方。
出于好奇心,她便告訴那些方士,想煉制一款市面上極為難見到,獨一無二的凝香丸,又按照丹方將幾味藥材用文火熬爛,讓他們助她煉制了這假死丹。
因這假死丹丹方上的藥材并不稀罕,沒有一樣是毒藥,那些方士都沒想到湊在一起的功效并非聚香,而是能有假死的作用。
她一直將假死丹藏在身上,卻并未有明確驗證過它的效果。
黎夜玉為此也是冒了極大風險的。
那些羌兵以為黎夜玉死了,要把黎夜玉抬去丟入亂墳崗中,她擔心黎夜玉在還沒醒之際,身體被山蟲、野狼損壞,抱著黎夜玉不肯放手,拖延了許久時間,等時辰差不多了,才放他們將人抬走。
沈芙蓉低嘆一聲,最終還是沒有繼續開口。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不知呆了多久,隊伍行到了一處開闊而又復雜的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