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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震怒

  沉芙蓉心情沉重,有些同情的回眸朝遠方看了一眼。

  想到被燒死的劉侍郎心中微嘆,親人的生命都結束了,這樣的報仇還有什么意義?

  她相信如果先賢王妃泉下有知,也是不希望看到這種結果的。

  沉默半晌,她轉頭對身后的黎夜玉吩咐道:

  “通知石頭他們,把今天劉侍郎一家接連慘死的消息散播出去,我要讓每一個京城百姓都知道這件事。”

  黎夜玉皺眉,“夫人,您是打算…”

  沉芙蓉抬眸,冷冷道:“壞人沒有得到懲罰,豈能草率收場!”

  如果她沒猜錯,賢王一定會將這起惡性事件極力壓下,京城權貴也會很快把今日之事拋諸腦后,那么劉府慘死的冤魂將永遠討不回公道。

  她原本并不想多管閑事,可所有的沉默和漠視,都是惡最大的幫兇。

  今天你是一個漠視者,明天你就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黎夜玉聞言點了下頭,轉身離開向清風樓而去,心中不由感嘆,她家聰慧睿智的夫人還是被逼的出手了,而且手段高明厲害。

  一旦將此事鬧大,恐怕就是賢王與其母齊妃加在一起,也無法收場。

  不過半日,劉府全家皆都慘烈殞命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引起軒然大波。

  百姓聽后是震驚,可惜,哀嘆,這份絕望被帶入茶樓、酒肆、棧房、商鋪…傳播到京城的各個角落,引發了全京城百姓的絕望共鳴。

  從市井到朝堂,京城瞬間轟動了。

  皇上雷霆震怒,赦令本該在成親后留京待命的賢王,即刻返回封地,永世不得入京。

  賢王喊冤,稱先王妃之死確與他無關,妻兄劉侍郎分明是惡意中傷,故意往他頭上潑臟水,而劉府太丞與老夫人雙雙自盡,也與他沒有直接關系。

  皇上不為所動,可能是覺得沒有人會用自己的命來陷害別人,也可能是為了平息老百姓的憤怒。

  總之,賢王被責令在成親后的第二天必須離京。

  京都至賢王的封地大約兩個月路程,路途遠、行程緊。

  賢王與新婦榮樂公主連包袱都沒收拾幾個,只匆匆將重要的物件理好,便被宮里派出的內侍催著上了馬車,身邊也只帶了貼身侍衛。

  月色光滑,蟬鳴唧唧,崔太醫一路疾步而行,轉瞬便進了長秋殿。

  冷夜寂寂,長秋殿內樹影疏朗,殿角的幾株桂花卻開得極好,滿院浮動著幽香。

  殿里沒有點燈,他進去時險些撞上門口的花瓶,宮人忙舉起一只燭火替他引路。

  入了內殿,崔太醫偏頭,便看到了坐在龍鳳紋扶手椅上,容光艷麗,儀態萬方的齊妃。

  她合著眼在那揉著眉心,身子靠在椅背上,好像已經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她素來有煩心事時便會如此,把自己關在黑屋子里,彷佛這樣就不會受到傷害。

  宮人點燃了宮燈,便躬身行禮退下。

  崔太醫把帶進來的食盒打開,端出藥碗放在桌上:

  “娘娘,且先把藥喝了吧,賢王的事急不來,為今之重是您要先養好身體。”

  “頭風癥又發作罷了,陳年的老毛病了,無礙。”

  齊妃垂眼看了眼藥碗,用她那涂著丹寇的指甲輕輕摩挲把玩著白瓷碗的邊緣,彷佛在把玩自己的生命。

  “我原本以為,這次把成兒從封地接回來,往后的日子再也沒人能拆散我們母子。”

  “可笑我還一直覺得圣上會念及舊情,對我們母子網開一面,饒過成兒這次…”

  說到此,她自嘲般笑了笑:

  “想我玉妁在宮中混跡半生,到頭來卻與自己親生的孩兒都不得相見。”

  “整日被圈禁在這院子里,如同一只關在籠中的金絲雀,雖是錦衣玉食,仆婢成群,可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我不想再體會這種心痛的感覺,我活著已經沒有盼頭了。”

  崔太醫微微側起臉看齊妃,覺得自己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心碎之意,他內心頗受撼動,聲音啞啞的:

  “娘娘萬不可如此,沒有什么東西比活著更重要。”

  崔太醫的雙眸間閃過一瞬的失神,他對阿妁向來是佩服的,她端莊嫻靜,德藝雙馨,年輕時曾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也是他藏在心底的白月光。

  他和她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兩小無猜,她的娘親還在世時,還曾與他娘說待她長大,便將她許配給他…

  可惜,等她長大后,卻被一紙圣旨招進了宮。

  “藥要涼了,娘娘還是喝藥吧。”崔太醫不知該如何安慰齊妃,只能依職照顧好她的身體。

  齊妃什么話都不說,端起桌上的藥碗仰脖灌了下去,她喝得又急又快,彷佛在生誰的氣似的。

  “娘娘,小心莫要嗆著了。”

  崔太醫見狀驚慌失措,伸手想要替齊妃拍撫后背,又覺于禮不合,遂只柔聲道:

  “賢王之事咱們再慢慢想法子就是,莫要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齊妃深深地瞥了他一眼,放下喝得一干二凈的藥碗,暗然地靠在椅背上,模樣可憐無助:

  “其實我早料到的,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樣不爭不鬧,平靜地接受自己的命運。”

  “現在我雖然位居妃位,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兒尚不能得到庇護,等以后呢?等以后,我若是年老色衰,不得圣心了,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后宮里,又當如何?”

  她說著情緒激動起來,轉身雙手緊緊抓住崔太醫,就猶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浮萍,淚眼婆娑的乞求道:

  “義之,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好不好?”

  崔太醫童仁微震,眸中閃過復雜的情緒。

  “義之”是少年時齊妃對他的親密稱呼,自從她進宮后,這還是第一次再如此喚他。

  煊煊的燈火中,椒香鳥鳥燃起,熏得人有些暈頭轉向,眼前茫茫不能視物,不知何時,有一顆冰涼的淚珠從齊妃臉頰淌過,滴答墜于崔太醫的手背上。

  那么燙,就像是能把他灼傷一樣。

  崔太醫心里有一瞬間的遲疑,可很快便被心軟疼惜所取代。

  他伸出手幫齊妃拭去眼角的淚珠,手指溫柔地觸碰在她的臉上,驚起一層細膩的疙瘩,宛如情人般在她鬢端咬耳私語。

  “娘娘,你的指甲長得很好。”他捏著齊妃的手指看她指甲上的月牙,忽然說道。

  齊妃垂眸看著自己長長的指甲,神經一跳,心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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