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七和太子晏子風一同行了一天禮節,這會兒終于被人攙扶著,送回了重華殿的新房之中。
等眾人退了出去,房中恢復了靜謐,鳳七抬眸打量著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心里泛起一陣波瀾。
屋中顯然被人精心裝飾了一番,到處掛滿了紅綢,看起來十分喜慶,紅燭繡床,無一不精致華美。
可卻讓她不由得想起了,當初她和春桃住的那個簡陋的小院落。
那時,她和春桃兩個人足不出戶,只每天習規矩學禮儀。
她每日都盼著太子能去看看她,陪她說說話,即便后來缺衣少食,冷菜硬飯,她還是傻傻的癡等盼望著,直至她毅然喝下那瓶毒藥假死脫逃。
如今她又重新回到了這里,只是身邊再沒有了春桃。
上次她從宮中回去后,太子很快就將春桃送到了大學士府和她見面。
敘起昔日舊事,她和春桃兩人抱頭痛哭,勾起了無限感傷。
她欲讓春桃回到她身邊,可是春桃卻并不想再回東宮來,并言她在外面經歷了那樣一番變故,早已心靜如水,不愿再起心動念,只想尋一清凈處,安穩到老。
她便依春桃所愿,奏請了祖母劉老夫人,將春桃安置在了大學士府郊外的一處莊子上,去做管事娘子。
雖然這次沒有春桃跟在她的身邊,可劉老夫人專門挑選了四個心思通透的侍女,和兩個精通醫理的嬤嬤跟著她來了東宮。
這次,她再不是那個軟弱可欺的卑微歌姬,而是一躍成了有背景有靠山的名門閨秀。
想到此,鳳七的眸色微深,她揚聲向門口處喚了聲,幾個守在門外的宮女立刻進門來侍奉。
鳳七命她們先替她把頭發拆了,等繁重的頭飾拆下來后,她脫下一身厚重的喜服,換上了一件灑金繡百子百福花樣的大紅綢衣。
想到喜宴才開不久,太子晏子風要在那邊陪客,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來,鳳七又讓一個宮女去弄點兒吃食過來,打算先祭祭自己的五臟廟。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緊接著響起了杜嬤嬤斷斷續續的聲音:
“…你今日且先回去吧,明日再來請安也不遲…往后時日長著呢,自有能入太子妃眼的時候…”
杜嬤嬤便是劉老夫人給她的人手,精通醫理,心思通透。
鳳七正納悶杜嬤嬤這是在跟誰說話,一個嬌嬌弱弱的聲音隨后響起:
“…我知今日乃是太子和太子妃姐姐的好日子,我自是不敢讓姐姐受勞累,這盅雞湯是我熬了許久才熬成的,也是我的一片心意,麻煩嬤嬤給姐姐端進去,我在屋外見個禮就走…”
聽清這個熟悉得幾乎已印入腦海中的聲音,鳳七秀眉微蹙,外面的人竟然是玉箏!
想不到,她們這么快就要見面了。
想到當初玉箏謊稱晏子風要將她送人為妾,害她心灰意冷喝下毒藥的事,鳳七眸中閃過一抹冷芒:
“杜嬤嬤,讓她進來吧!”
“是!”
門外的杜嬤嬤答應一聲,將房門輕輕的推開,伸手對玉箏做了個請的姿勢。
玉箏本已打算就這樣無功而返了,此刻見到房門大開,不由得眼眸一亮。
她不顧手中湯盅燙人,直接揚起笑臉,端著大步邁進了屋中:
“姐姐今日進門,妹妹沒什么大禮好送,只親手熬制了這盅雞湯聊表寸心,姐姐快嘗嘗,看看可是合您口味…”
玉箏說著,抬眸望向床榻間那個穿著尊氣的女子。
可只看了一眼,她就結結巴巴,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鳳…鳳…”
玉箏一時驚駭莫名,本來眼尖嘴利的她,竟然也有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的時候。
她緊緊盯著鳳七那張媚色無邊的臉,目光里寫滿了不可置信,就連手中的湯盅,都險些驚得潑灑出去。
“放肆!你一個小小的孺人,豈可直呼太子妃娘娘的名諱?”
杜嬤嬤見玉箏如此失禮,面上立刻浮現出了不悅之色。
“娘娘確是單名一個‘鳳’字,可娘娘乃是這東宮之主,韓孺人豈可如此無禮?”
玉箏被痛斥得有點發蒙,單名“鳳”字,那就是劉鳳了?
不是鳳七嗎?難道眼前之人不是鳳七?
玉箏強迫自己定下神來,仔細看過去,這才發現,床榻上的這位雖然不管是長相還是神韻,都和鳳七甚是相似。
但是鳳七在眼角下方有一顆褐色的淺色淚痣,而眼前的女子則沒有。
這張臉少了那顆淚痣,顏色淡了些,可卻像籠著一層江南細蒙蒙的煙雨,反而襯得氣質矜貴清華起來。
看來,真的是她認錯了人。
只是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相同的兩張臉?
簡直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她剛才一眼望過去,還以為是鳳七回來索命了,嚇得心臟到現在還砰砰亂跳。
一旁的鳳七慵懶的靠在金絲團花錦墊上,見玉箏這副模樣,她微微側過臉,正好對上玉箏的眼睛。
她忽的勾起嘴角,朝玉箏意味不明的一笑,聲音微涼,語氣里多了幾分冷冽的氣勢:
“怎么?孺人妹妹可是對我來做這太子妃有所不滿?”
“不…姐姐這是說的哪里話?”
玉箏強壓下心中的震驚,急忙張口回道:
“姐姐尚待字閨中時,妹妹便已聽說了姐姐賢良淑德的大名,只是今日突然相見太激動了。”
玉箏說著,微不可察地抬起目光,重新在鳳七臉上打量了一圈,視線在她的眼角處多留了留。
舌頭打結了好幾下,她才得已重新找到自己的聲音:
“…是妹妹冒昧了,實在是姐姐太美了,而且,很像一個人。”
“哦?像何人?”鳳七手指間把玩著肩上垂下來的一縷長發,貌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她的發黑如墨,在昏暗的光線下,竟然格外光芒熠熠。
玉箏快速看了鳳七一眼,隨后垂下了眼眸:
“像妹妹昔日的一位故友。”
她雖然很想現在就刺激刺激這個倨傲的太子妃,可眼下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好日子,不能胡來。
不過以后有的是機會。
她現在終于知道,太子為何非要娶這個劉姑娘做太子妃了,原來這姑娘長得像鳳七。
如若讓太子妃知道,太子其實早已心有所屬,她只不過是一個替代品,不知她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