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木葉片令人模糊的雙眼變得清明,混沌的腦袋也恢復清晰。
因九方韶云的示意,所有人全都屏息靜氣,仔細聆聽。
颯颯陰風中,隱約飄來類似人嗚咽的聲音。
剛剛九方韶云與殷玄凌二人,聽到了響亮的嬰孩哭聲,而如今傳來的聲音聽上去,更像是嬰孩哭累了,只能發出微弱的抽噎。
英虎覺得凄涼的抽噎聲,更像是新嫁娘趴在墳頭上,哭自己短命的夫君,哭自己悲涼的命運,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老大,這里好像鬧鬼!”
充滿毒瘴煙霧的蛇谷,陰風陣陣,若是不突然蹦出來幾只鬼,都對不起這里詭異的氣氛。
雙眼如電的九方韶云緊緊凝視前方,她隱約看到前方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好似有個吊死鬼,隨風飄蕩搖晃。
同樣看到那個飄蕩黑影的英虎,立刻瞪大一雙小黑豆眼睛,用翅膀不停的拍打九方韶云的后勃頸。
“老大,你看吾說的沒錯兒,真的有鬼!”
跟在九方韶云身后的殷玄凌,也注意到了那個在樹下隨風而動的鬼影,手握在了劍柄之上,上前幾步,悄然立在九方韶云身側。
毫無疑問,若是有個風吹草動,他會毫不猶豫的立刻上前替九方韶云擋槍。
許多魚并未看到任何的東西,眼前只有如煙如霧的毒瘴,剛要好奇的張嘴詢問,就聽見一陣幽幽似女鬼的哭聲,隨風從前方飄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竟然,真的有鬼!
眸光一凜的九方韶云,立刻朝眾人打了一個包抄的手勢,一馬當先,朝著女鬼哭聲傳來的方向貓腰摸了過去。
額頭滲出冷汗的許多魚只恨自己手太短,沒能及時拉住九方韶云,他們上這山谷是來尋找草藥的,又不是來抓鬼的!
抓鬼這事兒,還是交給道士,他們就別跟著湊熱鬧了,走自己的陽關道就好,干嘛非得過獨木橋!
但九方韶云已經沖上前去,且榮泰平可能就是被前方這個黑影馱走,他即使百般不愿,也不得不往蛇谷深處前行查看。
自打與九方韶云這個女人重逢之后,他硬著頭皮干的事兒越來越多,許多魚感覺自己都能無師自通鐵頭功了!
疑似女鬼的哭聲忽遠忽近,忽左忽右,飄忽不定。
遠處那個在樹下隨風于空中飄蕩的黑影逐漸清晰可見,將金杖橫在胸前的九方韶云表情緊張嚴肅,與殷玄凌對視了一眼之后,快步沖向前。
高大的橿樹下蕩著一個巨大的黑影,在看清其容貌之后,九方韶云與殷玄凌齊齊停住了腳步,而來不及剎車的英虎直接一個滑翔,從九方韶云的頭頂滑了出去。
“這是啥?”
在空中做了一個自由轉體的英虎停在大柞樹前,眨著一雙小黑豆眼睛,盯著蕩在空中的龐大之物一臉疑惑。
它甚是好奇的撲扇著翅膀,圍著像個秋千一般蕩在樹下之物轉圈兒。
一頭長著巨大麋鹿角,身上有著漂亮奶牛斑點兒的大白豬,被抓野豬的繩索陷阱吊在空中,淚眼婆娑,發出好似女子哭墳一般幽怨的嚶嚶哭聲。當它看到九方韶云等人沖過來時,嚶嚶哭聲立刻轉為嬰兒餓了吵著要喝奶時的“哇哇”大哭。
“這是什么妖獸,也太逗趣兒了。”
饒有興致的英虎,落在奶牛豬好似樹杈兒一般的巨大麋鹿角上,一臉好奇,蹦蹦跳跳,不亦樂乎。
被繩索陷阱吊在空中的奶牛豬,猛烈的搖晃著身體,想要驅趕走立在它犄角上嘰嘰喳喳,叫喚個不停的吵鬧鳥兒。
吊著奶牛豬的環抱粗的大橿樹,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搖搖晃晃。
橿樹堅韌,用來造車,任憑被吊在樹下的麋鹿角奶牛豬如何搖晃,都只是隨著一同搖晃,并未出現斷裂的現象。
用金杖敲打著手心兒的九方韶云笑嘻嘻走上前,伸手拍了麋鹿角奶牛豬的屁股。
“天上掉餡餅了!”
“你......你想做什么?”
所有人的腦中,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聽上去分不出男女,并不刺耳。
“這是什么動物?”
許多魚好奇的伸手摸了一下奶牛豬頭上好似樹杈一般的麋鹿犄角,腦中立刻再次響起那個清亮聲音。
“臭流氓,你摸誰!”
“如彘有角,其音如號,食之不瞇,名曰‘蠪蛭’。”
“你這女人,有些見識,還不快把本仙放下來。”
盯著蠪蛭九方韶云十分滿意,雙眼放光:“吾正愁沒有代步工具,老天爺憐惜吾,就立刻送來了。”
察覺到九方韶云不懷好意的蠪蛭,立刻警惕的發出警告,言自己的肉有毒,讓九方韶云不要亂來。
“誰說要吃你,吾要騎你。”
聽到九方韶云又收了一個小弟,英虎立刻吃起醋來,先是指責蠪蛭搶它臺詞兒,一頭豬精,自稱什么大仙兒。
接著又擺出一副前輩教訓后輩的高姿態,騎在蠪蛭的頭上作威作福,言既然它們兩頭獸都跟著九方韶云混飯吃,它為先入門者,以后蠪蛭必須得尊稱它一句“大哥”,否則就是以下犯上,到時可不要怪它心狠,不給蠪蛭飯吃。
“呸,誰要給兩只腳架著一顆腦袋的蠢笨人類當坐騎,想得美,沒門兒。”
語氣桀驁不馴的蠪蛭,高高的仰起頭,都不拿正眼看九方韶云,一副本仙沒空搭理你這單細胞動物的高傲姿態。
嘻嘻笑著的九方韶云,鼻子抽動一下,手中金杖戳著蠪蛭身上的各個部位,言她前一段兒時間受到魘的侵擾,最近經常作惡夢,現在可算是尋到對癥的藥引子了。
被當做藥引子的蠪蛭又開始發出女鬼一般的哭聲,凄凄慘慘,甚是悲涼滲人,墳塋地里面的鬼都快被它給哭出來了!
“有本事,你把本仙放下來,與吾拼個高低。乘人之危,算什么本事兒,丟不丟人?”
“你才是丟不丟人。白長這么大個兒,怎么這么膽小,被人一嚇就哭鼻子,不知害臊。而且,哭得比鬼還難聽,本大仙的耳朵都要聾了。”
狠狠鄙視教訓了蠪蛭一頓的英虎,站在蠪蛭麋鹿一般的犄角上,自己唱完黑臉又唱白臉。
它大言不慚的向蠪蛭保證,只要蠪蛭以后跟著它混,管飽吃香的、喝辣的,不再受人欺負。
一邊哭一邊晃蕩的蠪蛭,根本不相信英虎一只雜毛鳥的保證,想要從這繩索陷阱中掙脫出去,但卻越勒越緊,脖子都快窒息了,不由得,悲從中來,落下眼淚。
蠪蛭哭得甚是悲慘,真是聞著傷心,聽者落淚。
就像是,在向這個殘忍的世界,哭訴自己悲慘的命運,做最后的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