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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 黑暗盡頭,日出之后

  夜幕星穹之下,東京鐵塔的頂端,風雪中的刺殺將棋局推向了終局!

  第一百八十手,白色的棋子從科執光的手中脫出,寒芒直抵在了夜神國京的頸邊!

  那是一記憑空生出的二路單托,它鬼魅地浮現在了黑棋的下方,與剛才竄入黑棋空中的最后一串棋子形成呼應,白色的閃光至下而上開辟而出!

  夜神國京狠狠地繃起了眼眉與額角,可怖的青筋如導管般浮出!仿佛導管里所輸送的不是血液,而是沸騰的能量!

  所有的計算力都如千軍萬馬般涌向了這個最后的局部!

他在深海之中不斷地下沉  看到了那扇門,門的另一側是神的殿堂!

  龍形利爪般的十指撬入門縫,用這無與倫比的算力將其叩開!數以億萬計的流光從門的另一側溢出!

  他看到了,那光影所籠罩的棋局,棋盤之上的虛位上竄動著勝率的變化,接下來每一手棋的勝率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棋盤上的選點,無一例外都是極低的勝率對于科執光而言的極低勝率。

  也就是說,勝利的天平依舊在自己這邊!

  不過下一個瞬間,某個選點的勝率急劇抬升了起來!讓夜神國京聳了聳。

  11——18——26——36——41——49——52!勝率已經蔓至了一半以上!

  在這個神殿的空間里,接下來每一個選點的勝率都能被清晰地洞悉,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冥冥之中預言一切的命運與因果。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勝率浮動,是因為即便是神明,也無法在一瞬之間算清所有的勝率,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神明會得出更為精準的結論。

  也就是說,在此刻的棋盤上,存在著一手致命的勝機,它的難度非常大,大到即使是神明也無法第一時間洞悉到它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通過感覺去抓住它了。”科執光的聲音如幽靈,也如微光般送來。

  還有那振奮人心的音樂,它來到了沖鋒最終的高潮。

  落子!

  命中了那個選點!

  棋盤三路線上,那步棋向左連通著一記小飛,向右則是象步,無論左右它都連接不上,但偏偏就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絲線,將所有的棋子都串聯了在一起,將它們所有的力量激活。

  這不可能!

  沖斷!下立!滾打!橫跨!夾逼!挖斷!一個劫爭綻開在了棋盤最右側的一線上!

  夜神國京也憤然地落子!他從棋盒里抽出了黑色的骨刃,揮斬向了近在咫尺的白光!

  星辰的火花碎裂在了倆人之間,照亮了雙方亡命一搏的面容,雙方的畫風都變得極其粗狂。

  宇宙之中,戰役的規模陡然縮小,從數億光年級毀天滅地變成了數平方米之間的近身戰斗!

  劫爭開啟,每一枚棋子被提開,都是一記沉重的打擊,劍刃斬斷了,就用拳頭!

  一記提劫過去!夜神國京率先揮出了一拳,正中對方面門,但緊接著一記劫材反提回來,同樣的痛擊立刻返還而至!

  52——56——68——74——81!這個象征勝率的數字依舊在不斷攀升,也就意味著對方的每一擊都踩在了正確的節拍上!

  一拳再一拳又是一拳!

  鮮紅的血液在宇宙中揮灑而出,在這個只剩下粗狂黑白畫風的世界,它立刻變成了一灘黑色的墨痕!

  “科執光!”夜神國京仿佛大吼了起來!

  “夜神國京!”科執光也回以了同樣的音量。

  時間的盡頭,最后一刻,雙方都向對方的臉頰揮出了傾盡全力的一擊。

  光明吞沒了二人。

  第256手——科執光高高舉起了棋子。

  前所未有的寧靜降臨在了科執光的世界中。

  雖然讀秒的倒計時依舊在進行,但它卻顯得格外緩慢,每一秒鐘都像是浸泡在了湖水之中,靜靜地享受著這平和的光影。

  背景音樂也終于停歇了,它像是燃燒殆盡了一樣,只剩余韻還縈繞在耳際。

  戰場的中央,墨痕遍地都是,對戰的雙方都像是精疲力盡了一樣,沉重地喘息,無言地看著對方。

  夜神國京已經搖搖欲墜地向后方倒去了。

  科執光則緩緩地走了上來。

  “你到底是誰?”夜神國京的視線一陣接一陣的模糊,無意識地問出了這個剛才問過的問題。

  喘息片刻之后,科執光才沉聲作答:“在下,科執光。”

  第256手,最后一枚棋子安置在了棋盤上——以勝者的姿態,將劫爭消掉。

  嗒——

  消劫的一刻,盤踞在棋盤右下角的黑龍發出了一聲悲鳴,四十目的大龍一命嗚呼,但考慮到它還連接著白棋近六十目的龍,說這是一場百目對殺也不為過。

  宇宙開始了崩塌,所有的星輝都劇烈地變動了起來,海嘯般吞沒了人形的尼德霍格,龍首,頸勃,脊椎,翼膜、利爪與鋼鐵的長尾,還包括鱗片都在這能量的坍塌之中逐一粉碎了。

  夜神國京躺在控制巨龍的中央大廳中,靜待著光明的海嘯一層層席卷而來,最終被它所淹沒。

  本屆御城棋戰,科執光3:1,戰勝夜神國京。

  歌聲再次響了起來,不過不再是讓人激動人心的燃燒曲目了。

  而是更加適合這個寧靜夜晚的圣誕曲目,丁兒響又丁兒響的,不過它不是用兒童的聲音唱出來的,而是一個空靈澄澈的女聲,帶著點圣歌女高音的意味。

  那么問題來了,是誰在唱呢?

  誰會在這個時候唱一首圣誕的曲目呢,還一股濃濃的英式官腔口音。

  說起來,今天還真就是圣誕節了。

  1988年,12月25日,凌晨一點半。

  就在棋局結束的一刻,暴風雪忽然停止了,天上飄落起了零星的雪花,風聲停歇。

  電力重新通向了東京,如果從地球的上空往下俯瞰,會發現在亞洲的最東端,光亮突然被點燃了,東京鐵塔矗立著的身姿猶如火炬。

  醫院里的病人醒來了,前一刻還缺氧的他,此刻陡然坐起。

  電工對著終于修好的電源露出了疲憊的笑容。

  卡在路面上的汽車也重新啟動,堵了近半夜的街道終于疏通。

  即便是轉鐘過后的凌晨一點半,粉金色的泡泡也還是撐了起來,東京籠罩在妖冶嫵媚的燈光中,讓人心馳神往。

  東京鐵塔的電梯緩緩下降,透過玻璃,科執光看著這座逐漸升亮而起的城市,也看著自己,嘴里也哼著那一首丁兒響。

  這一切終于都結束了。

  像是一個漫長黑夜的終結,黎明出現在天邊,所有人都來到了期盼已久的明天。

  當最后的第256手填在了棋盤上后,棋局的最后一塊拼圖完成,齒輪轉動,發出咔嚓的一聲。

  侵蝕在棋運之木上的火焰戛然而止,成群的黑蛇從它的上方墜落而下,墜回了冥界的國度,生與死的大門就此合上。

  黃昏與永夜的天空出現了一絲裂縫,裂縫在頃刻間不斷擴大,最終分裂成了無數塊細小的碎片,繽紛地灑向了大地,像是一場流星雨。

  世界的傷口正在愈合,所有的規律都回到了原位。

  大火之后的棋運之木還保持著最后的一口生機,不至于完全倒下。

  烈火褪去后的棋運之木仿佛一座古老的遺跡,剛經歷了一場沉痛的災難,變成了斷壁殘垣,燒焦的枝丫伸向了天空的四方,昔日的綠色不復存在。

  但在那棋運之木的最上方,一顆明珠般閃閃發量的果實被托舉在了最頂端,那就是象征著御城棋運勢的果實,科執光就這樣,攫取了它,站在了棋界的最高處。

  實際上它也的確被安置在了東京鐵塔的最高處,需要用鐵架手扶梯才能上去。

  經過多日的飛雪覆蓋,它已經被深埋在了厚厚的積雪之下,科執光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這個象征棋界至高權力的東西拖出來,一睹其風采。

  獎杯是一個類似于璽的東西,不過匍匐在上面的不是龍或其它什么生物,而是厚實的棋盤,兩個身著古服的人在棋盤前對局像是個大手辦,有種說不出的滑稽。

  這個獎杯在電梯里陪著科執光緩緩的下降,看著城市的天際線逐漸壓過頭頂。

  萬物都寧靜成了一首小詩,它用夜晚、用圣誕節,用歌聲當然也用記憶寫成。

  雖然已經回憶殺了很多次,但科執光還是想繼續回憶,怎么回憶也回憶不膩,永遠都能從過去的記憶里找到有趣的東西。

  一年半以前,一個來自未來,也可以說是異世界的穿越者來到了這個地方,以一枚棋子,以第一次計算為起點,他開始了一段漫長而又傳奇的旅程.....

  電梯落到最底,科執光邁著慢悠悠的步子走了出去,打算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這個圣誕的雪夜中時,熟悉的聲音卻從正前方傳來:

  “喂,你那是什么狀態啊,都已經拿到御城棋的冠軍了,怎么路走得跟個老頭子一樣?”

  晴島鹿的身姿出現在了大門的前方,雪風在她的身后走過,帶起了陣陣的白霧,也揚起了那兩束如燕尾般的馬尾。

  她站在路燈下,雪花像教堂的光一樣落在了她的睫毛上,一層薄薄的雪色蓋在了她的肩膀上,這是她在這里等了好一會的證明。

  科執光的腳步在臺階上停駐了片刻,眼中倒映著對方的身姿,心中的某些地方動了動。

  “贏了嗎?”科執光聳著肩,笑了笑。

  “那當然,如果我要是輸了,我哪還有閑心會來這里等你呀。”晴島鹿理所應當地說。

  “那其他人呢?”科執光邊走邊問,距離一點點向對方靠近。

  “大獲全勝,你以為我們是誰啊?”晴島鹿驕傲地挺了挺胸,仿佛是自己以女武神的姿態帶著一票小弟獲勝的。

  不過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這樣的,最后足足兩個月,科執光都沒在棋院里露面,領袖的地位儼然已經被晴島鹿架空。

  說起來漢弗萊的主要工作除了日常公務外,好像也就是瘋狂架空吉姆哈克來著。

  “別看現在這么晚了,大家可都在等你,位置已經訂好了當然,得你買單!二億四千萬日元的獎金!”晴島鹿伸出雙手,比出了一個二和一個四,這是御城棋的冠軍獎金總額。

  “我喜歡你。”

  “好啊,那就趕快等等!你剛才說啥!”

  晴島鹿本來想說趕快過去赴宴,但一個愣神耳背,總絕對對方剛才說了什么不得了的臺詞,小肩子骨一抖。

  “我喜歡你,這樣可以嗎?”科執光平靜地注視著對方。

  車輛在他背后的馬路上開過,將積雪壓出別致的音符,車燈一晃而過的瞬間猶如快門,從側面記錄下了這一句定格的臺詞。

  倆人對視的目光就這樣交融在了雪夜的路燈下,一人平靜如湖,一人則小鹿亂撞,頭頂冒氣。

  雖然之前已經通過一心間接地知道了對方的心意,算是迂回的曲線告白,不過回到家之后,由于忙著備戰,算是分離了一段時間,都沒對著事怎么上心,保持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夠就在剛才見到晴島鹿的那么一刻,科執光的心中有某些難以言喻的悸動悄然而生。

  竟然情緒已至,那就不用再保留了吧?

  “我我.”晴島鹿的臉上泛著紅暈,眼睛像蚊煙香一樣打著轉,言語什么的,鬼才能組織起來啊!這幸福也來的太突然了吧!喂!

  扭捏片刻之后,她像是鼓足了士氣一樣,將食指甩狙向了科執光:“停!停!現在還太早了!”

  “太早了?”科執光一愣,“沒事,今晚可以暫時先算了,我在北海道有一棟獨棟別墅,等之后到那里會更方便一些。”

  “北、北海道的獨棟別墅?!”晴島鹿一驚,一想到可能在那里會發生什么,兩條腿都有點呈現內八字式的合不攏。

  科執光嘆了一聲:“好吧,其實你是想說,我們之間還有一盤棋沒有下吧,必須要等那盤棋過后,我們才能互相告白吧。”

  晴島鹿暈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差.....差不多就是這樣的,當然,其實這點也沒這么關鍵,想要早一點也不是不可以”

  一番掙扎與語無倫次之后,她最終還是定下了心神,堅毅地點頭:“沒錯,失敗的一方,必須得接受勝利一方的告白!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說著說著,她又軟下去了。

  “一言為定。”科執光點頭而道。

  果然,這才是適合他們這倆人關系的最終歸宿,故事的結束,當然也要以故事的開頭為謝幕,這樣才能串成一個完美的圓。

  很快,倆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奔赴向了今天的宴會所在場所。

  安寧的夜晚一直持續到了天亮。

  第二天灰蒙蒙的亮起,日出東方的金光鑲嵌在了太平洋的海岸線上。

  這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陽光第一次如此熾烈,黑暗盡頭,日出之后,它比雨后的彩虹更美麗。

  夜神國京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東京鐵塔的頂端靠立了好久,看著天邊一點點變亮。

  這種感覺像是回到了從前,他還是個海岸邊小鎮的孩子時,他就喜歡坐在海岸線上眺望日出,想象太平洋對岸的摩天大樓是怎樣的。

  鐵架梯傳來了聲音,有人上來了。

  還推著輪椅。

  “國京啊,好久不見。”半野軒來到了夜神國京的身邊,和他一起眺望同一片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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