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
謎團。
讓人倍感陌生的異樣感,很多負面情緒絲絲麻麻地躥上了晴島鹿頭皮,有種看恐怖片般的電流爽感。
“喂,你......還好嗎?”晴島鹿試著向對方搭話。
“我很好。”古谷郁美直直地點頭,目光不與晴島鹿對視。
“你最近晚上有下棋嗎?”
“一直在下,每晚都有下。”
“那有感覺到什么異樣嗎?”
“不,完全沒有。”古谷郁美搖頭。
——沒有個鬼啊!這異樣都寫在臉上了好伐!
“晴島九段,比賽可以開始了嗎?”一旁的女裁判問道,讓晴島鹿從驚疑中恢復了過來。
“可......可以。”晴島鹿點了點頭。
就像科執光說的,無論發生什么事,最后也就是一盤棋的事,贏下就好。
“可以。”古谷郁美木木地點頭。
按理來說,作為一介新人,第一次參加比賽面對女流扛把子這樣的頂尖角色,多多少少會露出點緊張的意思。
但此刻的古谷郁美卻格外鎮定,雙目總給人一種沒有焦距的空洞感。
說不清的危險感......
像是有什么東西操控了她一樣......
“比賽,開始。”裁判說道。
整個賽場的人聲全部歸零,只剩抓子猜先的摩擦聲。
晴島鹿,本局執黑。
一個深呼吸,將雜念排走,棋子也鏗鏘有力地直擊在了棋盤的右上角,發出充滿氣勢的一響。
古谷郁美也淡然落子。
落子的一刻,晴島鹿有種被陰風吹過頸勃的陰涼。
她冷不一丁地抬頭看了看對手,下一個瞬間就愣住了。
古谷郁美的身后,有黑影一樣的東西漂浮著,像是一團黑煙,但形狀的確是人形。
那個人形......在看著自己這邊.......
能夠感受到那猩紅的目光.......
——這究竟是.......什么玩意?
意識到自己想多了之后,晴島鹿拍了拍臉頰,日式經典給自己打氣用的動作。
認真行棋.......落子。
東京的午后,兩個大型的頭銜戰分別在兩個不同的位置舉行,陽光在天際線上變幻著光影,顏色在兩點之后快速變淡,像是提前進入了冬季,白晝的時間變得很短。
黃昏已至。
夏季的蟬鳴聲顯得格外寒冷。
幾個小時就這么過去了。
巨大的壓力磐壓在這張棋盤上面,每枚棋子都像是灌鉛了一樣,沉重如山。
晴島鹿的手指在棋盤下揪來揪去,眼神長時間保持在專注線上,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在椅子上靠來靠去......這是她的思考動作。
雖然在龍座戰上,她短暫地入了一波揪頭發神教,但平常情況下還是以自己的慣用動作為主。
此刻棋局已經進行了116手,她的剩余時間為20分鐘,古谷郁美為6分鐘,雙方咬得意外緊湊。
棋局的焦灼程度也正如耗時一樣,優劣難斷,全盤混戰,角落緩氣劫,邊上空漏風,中腹在對攻,如果把對局者的名字遮住,大部分人絲毫不會懷疑這是科執光與竹刀鍛在對砍,亦或是其他兩名喜歡對砍的力戰派棋手。
晴島鹿的棋風是偏重劍無鋒那一類的,局部力量當然不用懷疑,但很少擺出一副非殺棋不可的模樣,主要還是以緩攻獲利為主。
“咦?鹿鹿子還沒解決掉對手嗎?”
“局面很復雜的樣子,這個叫古谷郁美的人實力蠻強的。”
“這局下的好慢啊,時間都快用完了,才120手不到。”
“莫非鹿鹿子第一局就要被爆冷了嗎!”
夕陽透入對局室,灑在棋盤和棋子上,也鍍在了晴島鹿嚴肅思考的面容上。
強大......
這個對手超乎想象的強大。
和自己類似的模樣戰斗型棋風,也有著不輸于自己的局部戰斗力.....
每當晴島鹿計算出了接下來可能會對自己照成威脅的選點,下一個瞬間,對手就會毫不猶豫將棋子拍在個選點上,讓人眉頭直皺。
而且,在棋盤上的嗜殺好戰上,對手似乎還要更勝一籌......一如對方身后那陰影里猩紅的視線。
輸給這種東西的話,到底會有什么后果?
想到這一點,晴島鹿的后背開始發涼,冷汗浸濕了衣背。
“哦?鷹美快看啊,鹿鹿子今天穿的是蝴蝶結款式的。”
“嗯,看到了,蝴蝶款式還意外蠻襯她的,那么問題來了,難道這個就是科執光的品味嗎?”
“不管,趁著現在沒有其他人,我們趕緊多看兩眼。”
“有道理。”
聽著這倆人在不遠處的蛐蛐拱拱,一個青筋跳起的符號在晴島鹿的額角顯現了出來,拳頭也硬了。
女裁判的身影出現在了鷹美和熊櫻背后,將倆人串起來擰太陽穴:“倆位美少女,既然棋下完了,不妨出去喝點可樂和雪碧怎么樣?嗯?”
“對、對不起!我們錯了!”
就這樣,倆人被踢了出去。
女裁判也走過來,以年上阿姨的親切關懷把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披在了晴島鹿身上。
晴島鹿稍微冷靜了一些。
雖然這倆人是笨蛋,但偶爾蹭過來賣賣萌,讓人血壓升高一下,確實能起到緩和心理的作用。
而且肩膀上多批了一件西裝外套之后,晴島鹿忽然覺得對味了許多。
雖然今天是比賽,但畢竟只是新星杯第一輪,她并沒有祭出自己的祖傳棉被。
畢竟哪有打小怪用大招的嘛。
好吧,其實主要是祖傳棉被穿著太熱了,尤其是這大熱天的......
暫時就拿這件西裝外套來湊合了......
最后的長考開始,一口氣將自己剩余的二十分鐘耗盡,一枚畜滿力道的勝負手被她拍在了棋盤上。
如龍天降的一擊,棋盤上的每枚棋子都在顫動。
最終結果——
196手,這一手沒有落到棋盤上,而是如力道不穩一樣,滑入了棋盒之中。
古谷郁美的整條手臂也垂了下來。
“白棋中盤認負,本局,由晴島九段獲勝。”女裁判宣布道。
晴島鹿如釋重負地擦去頭上的汗水,有驚無險的獲勝一盤。
決定了,也不管明天熱不熱了,必須得把自己的戰衣穿來,要是天天都這個強度,誰遭得住?
不過——可惡!這樣一來,豈不是顯得襖衣才是自己的本體了嗎!
“恭喜龍兒,成功拿下這局,避免了慘遭翻車的命運。”星嫁在一旁鼓著掌走了過來。
“喂,你來的正好,快來幫我看看這人正不正常。”晴島鹿把星嫁拽了過來。
正打算盤問古谷郁美的時候,她卻忽然垂面倒在了棋盤上,好幾枚棋子都飛了出去。
裁判被嚇到了,立刻去找醫護人員。
作為專業的圍棋賽場,當然要配有醫護人員,下著下著就流鼻血,或者低血糖倒下的情況又不是沒發生過,為了防止有些棋手輸棋沖動,連心理醫生都有。
“這.....”晴島鹿愣了愣,“下個棋都能把人下到不省人事?”
如果是科執光在現場聽到這番話,肯定要呵呵幾聲,這難道不是業內常態嗎?
“我看看哦。”星嫁湊了過去,將對方翻過來,順便將對方的眼睛打開,仔細觀察瞳孔狀態,很專業的模樣。
“沒什么問題,不過......”星嫁用鼻子在對方臉上近距離嗅了嗅。
“不過她的氣息確實不太對,好像被什么東西占據著。”
面對這個用嗅覺得出來的結論,晴島鹿無語了片刻:“你剛才動作這么專業,結果就是用鼻子辦事的?”
“別忘了,我家供奉的可是犬神哦。”
晴島鹿的小臉一黑,沒想到這個說法也行。
沒過多久醫務室的人就把古谷郁美拖走了。
另一邊,科執光也結束了今天的戰斗,暢快贏下一局,來到新星戰這邊與晴島鹿匯合。
最近一段時間是比賽日,沒空做飯,三餐得靠餐廳解決。
餐桌上,科執光了解了這件事。
“占據?”科執光的筷子在半空一停。
“是的,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占據了古谷郁美,以她為媒介在下棋。”星嫁說。
這個描述,科執光有些既視感。
桃花齋事件的幽靈君,和這個一樣,杉木定九的靈魂每到晚上,按時冒出頭來,控制院生的身體去棋院下棋。
“我知道光先生您經歷過類似的事件,但不過這次完全不一樣。”星嫁說。
餐桌旁的晴島鹿和星彩也都科執光所經歷的事件,第一反應也將此次事件往桃花齋那次套。
“這一次,龍兒雖然擊敗了古谷郁美以及她背后的東西,不過古谷郁美依舊被什么東西占據著,并未從她的身體里退出。”星嫁說,“而且您忘了嗎,當時桃花齋的院生們之所以被控制,是因為他們沒有段位證書,而古谷郁美可是新入二段,有著妖魔不侵的加護。”
科執光思考著回答:“也就是說,這次的靈魂遠遠比上次邪惡和強大多了呀。”
迷霧依然在加重,并沒有隨著晴島鹿的這一次勝利而變透明。
來路不明的靈魂,下棋禁止的夜晚,越來越昏暗的黃昏,深藏在暗處的夜神國京,以及其它若干危險。
還有自己這邊的種種任務,奇怪的點三三,夢天堂的頭銜。
無數條線索穿梭交叉在這個城市迷宮之中,越往深處探究,越讓人戰栗不安。
時間繼續在推進,新星戰和夢天堂戰依舊有條不絮地舉行,棋界的新聞在電視節目的下方滾動播出,每過幾分鐘就有一條勝負簡訊出現,仿佛每個人都逃不開這個熱點旋渦。
科執光和晴島鹿也在按部就班地行事,晨起之后是簡單的早餐,出門之后倆人便錯開方向,到了晚上再次見面。
古谷郁美那邊科執光也去了解過了,她從醫務室醒來之后,狀態依舊和往常一樣,神智里帶著木訥和機械感。
提出和她對局她也同意了,在對局的世界里,她身后所顯示的只是自己的象征靈,完全沒有晴島鹿所說的不明黑影。
有理由相信,那個黑影見到科執光有能力超度它,于是便躲了起來。
或者說必須得在比賽上擊敗它才行。
就這樣,時間過得很快,九月十五日,一下子就來到了比賽的決賽日。
科執光率先站在了決賽的舞臺上,在聚光燈和攝像機的跟拍之下,走入對局室,提前就坐。
晉級過程異常輕松,兵不血刃,仿佛拿破侖從厄爾巴島回來后一路暢行無阻回到忠誠于他的巴黎。
晴島鹿那邊的過程也差不多,對于雙方都沒有遭遇什么難度,遇到的人都是陽間人,頭一天就中獎,實屬小概率事件。
解說席上,直坂興奮而道:“果然和我們預料的一樣,科執光輕松地坐在了決賽的棋盤前,隔壁新星戰那里,晴島鹿也是一樣,說起來都是是上屆龍座小隊成員啊,莫非雙冠都是他們的?”
“我也是,決賽解說席上有我,也算我進了決賽。”星彩說。
“啊這......所言極是。”
海邊酒店的最高層,科執光去年戰斗過的地方,巨大的落地窗前,晴島鹿愣愣地看著今天的對手。
淵上靜流,好久不見。
“喲,小公主,我們又見面了。”淵上靜流一邊剝著指甲,一邊漫不經心地發問。
“為什么你會在這里啊!”
“我可是一直都在新星杯這邊的,你都不愿意花點功夫看一下賽程晉級圖,我又能有什么辦法呢?”淵上靜流說。
這......晴島鹿一時半會無法反駁。
在她看來新星戰上對她構成實質性威脅的只有星嫁,因此注意力也只集中在星嫁的晉級路線上。
結果就在昨天,她和星嫁碰上了,成功將其干在了第3/4名的位置上,這樣一來,明日的決賽就相當于是個走流程的事。
而現在坐在對面的是女流老三,雖然依舊談不上威脅,但也絕不是走流程那么輕松。
“那么開始吧,小公主喲。”
落地窗的帷幕揭開,露出了寬闊的夕陽之海,整個鏡頭視野豁然頓開。
現在,是下午三點。
離正式入夜已經不遠了。
另一邊科執光今天的對手也到場了,名字叫小杉安弘,是一名三十四歲的八段,和成田俊治的實力同級,可能他比成田要稍微強那么一些。
上次龍座戰,此人和大木淳貴一隊,并且在打主將的位置,足以說明其實力強勁。
一般意義上的實力強勁。
然而當此人坐在科執光對面的一刻,科執光的眼睛稍微放大了那么一下。
來了。
這次輪到自己了。
終于在這個決賽的舞臺上,遇到了所謂的“危機”。
天才一秒:m.piaotian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