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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 報公主殿下的親衛隊擴充編制了

  洶涌的暗流在海面之下翻滾,千萬朵浪花拍打在龍宮號的船身上,數以噸計的目光承載在了這張棋盤上。

  整張棋盤仿佛都變重了,桌子的四角隨時會嵌進地板。

  “這局棋下得還真是慢呢,其它幾局已經下完了,這局現在也就才走了139手。”直坂說道。

  “沒辦法,女帝和公主都是長考派,持久力很強。”大木淳貴也點頭。

  “本局可真是精彩呀,整整139手,幾乎全是激戰,精彩的完全不像是兩個女流棋手的對局。”

  “但考慮到這是目前最具王者實力的兩位女流棋手,感覺就說得通了呢。”

  談及女流棋手,除了星嫁容易被忽略,木古也很容易被忽略,大多數人都會將她放在男子棋手里討論。

  “之前有聲音質疑晴島的公主頭銜可能有水分,如果今天這局晴島公主拿下的話,一切的質疑都會煙消云散吧。”直坂笑得有些無奈,無奈是因為很難。

  晴島鹿這邊的備用時間即將耗盡,而女帝那邊還有十多分鐘。

  科執光和齋藤也在鏡頭前靜默了許久,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窗外是陰沉的海天之色。

  “白棋的目不太夠的樣子啊,按照這個態勢下去,很有可能會是白棋小敗一兩目的局面,木古的官子可是很強,強到連夜神國京都有所忌憚。”齋藤翹著二郎腿說道,倆人看了這么久的棋,終于開始討論棋相關的內容了。

  雖然姿態輕松,但他也在思考著白棋的勝負點。

  這局,晴島鹿執白。

  140手,她開始落子——

  厚厚地接在了打吃的斷點上,像是一塊補強自身的鱗片。

  但計時鐘剛拍回去,木古也緊跟著落子——

  141手,提掉了下方半含在嘴中的兩顆棋子!

  “木古落子十分迅速,搶下了一目了然的全場最大官子,還掙得了先手。”

  143手,女帝的手指帶著仙氣探入棋盒,隨即一片烈火般的羽毛投擲而出!

  那是一記優雅的小飛,如同破殼而出的小鳳凰一樣,入侵了白棋中央的潛力。

  “真是......什么都能看的見啊。”科執光也和晴島鹿一樣,皺起了同款的眉宇。

  “什么都能看的見”這是句業內稱贊臺詞,棋盤之上的每個交叉點都是未開發的土壤,有的土層下面埋著寶藏,有的埋著地雷。

  但有的棋手宛若自帶透視掛,永遠精準命中寶藏,仿佛能洞穿整個地面。

  可能這就是足以被夜神國京稱之為師妹的女人吧。

  烈日的炙烤沿著棋盤上的線條封鎖了過來,火焰所及之處都是黑棋的實地!

  木古圣乃香端坐在火焰的盡頭,氣質卻猶如堅冰,火焰托舉著玄冰般的王座,朱雀俯瞰著下方的困龍。

  晴島鹿蹙了蹙眉頭,嘴唇里摩出了一個吱聲。

  ——能爭勝的點已經不多了.......

  ——只剩下右上角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及向了棋盤的右上方,黑棋的模樣之中,唯有在這里出棋才行。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

  不能再用更多時間了!

  龍宮號外的海面上,一條海豚躍出了水面,而后旋轉著回落海面,而同一個瞬間,在棋盤上,一枚棋子筆直地就撲入了火焰的海水之中。

  144手,點入進去!一口蒼藍的龍息!

  “145手,木古選擇了最強硬的二路尖,這是打算全部殺完的意思!”

  146,二路飛。

  147、149,沖跳點——

  一連串交鋒的火花在棋盤的右上角炸開,每一顆白棋都像是在接受炙烤的龍鱗,溫度考驗著它的承受上限。

  158手!一記虎口倒立在了一路線上!

  龍形的利爪,牢牢地抓住了棋盤最邊緣的死線,五指嵌入土層之中!

  “這......看上去是要活棋?難不成晴島公主這么攪了一通之后,真能攪出點什么?”

  整艘游輪,很多正在大棋盤前看棋的游客們都紛紛向前一昂,仿佛看到了意外的驚喜。

  莫非晴島公主真地要證明自己?

  “成功了?”晴島鹿也有些意外,她現在已經進入了讀秒狀態,很多棋來不及多想。

  棋盤突然安靜了下來,女帝在沉思,解說在大棋盤上試驗選點,其余的棋手們也在擺棋。

  科執光也在面前的茶幾上擺動著棋子,但很快便停了下來。

  “怎么樣,有結果了?”齋藤平靜地發問。

  “有了,沒活。”科執光搖了搖頭。

  在他面前的棋盤上,一步愚形的下彎同樣也立在了一路線上。

  冷手,誰也不會想到,這么一步簡單地從外界縮小眼位的基礎殺棋方法剛好能滅殺掉這塊看上去活性十足的棋。

  一個海浪的顛簸,備用時間耗盡,女帝的眼眸也隨之一動。

  161手!玄冰和火焰共同凝結成的一擊,剛好命中了這一手愚形下立!

  “居、居然是在這里嗎?這是冷手啊,我們之前都在討論看上去更靠譜的點眼和空夾,沒想到正解居然如此冷門!”直坂忍不住贊嘆。

  西千彰也露出了難辦的表情:“我們老大萬般看好的科執光小組或將面臨回家,這對我們來說也是個不好的消息。”

  如果真要在這兩支隊伍里選一支打的話,他當然傾向于對戰科執光小組。

  總決賽之前強調副將的單點能力,但到了總決賽則是總體能力,顯然九段組的整體硬實力要比科執光組強很多。

  如果打九段組,可能最后的主將戰,自家老大只能有半小時的備用時間,但打科執光組,說不定科執光就只剩半小時了。

  “說不定我們比此刻的晴島公主更希望她拿下這局呢。”西千彰笑道。

  陰沉的天空下,龍宮號孤零零地航行在海面上,支撐天平的石柱也在驚濤駭浪聲中搖搖欲墜。

  遠方的東京,夜神國京也坐在辦公桌后,通過大屏幕觀看這盤棋,同時也在面前桌上擺棋,每枚晶瑩的棋子都倒映著他思索的深眉。

  而在近處,越川龍己也在認真看棋,他躺靠在沙發中,棋盤在他的側胖,雖然姿勢極為隨意,但他也的確是進入了認真狀態。

  還有已經出局的隊友們,他們離開了對局室之后,立刻就近趴在了電視機前,用手指在屏幕前比著點位。

  好多人的注意力都在這盤棋上。

  讀秒開始消耗45、44......10、9、8.......

  壓力值開始向閾值挺近......

  “還剩兩次讀秒。”

  一次讀秒耗盡,仿佛某些只有三條命的高難度游戲中死了一次,令人心情一沉。

  沒錯,說的就是不開作弊碼的魂斗羅。

  就這么一個心中吐槽,她還真就想到了最近被科執光帶著入坑街機的事,既然街機都入坑了,那游戲機肯定也就要買了。

  既然游戲機都買了,那肯定要免不了敲一敲隔壁鷹美和熊櫻的房間,和這倆專業紅白機班子一起愉快地.....

  ——呸呸呸!扔掉扔掉!現在可是還讀著秒呢!

  忽然意識到自己走神了,晴島鹿趕緊下得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了一些,兩條馬尾噗噗地轉動。

  當然這個鏡頭也被捕捉到了。

  “這......晴島公主好像使用了盤外招一類的技能......”

  “快!素材,這是素材!”

  “懂了,這是晴島公主想要模擬電風扇,好給自己降溫。”

  雖然人人都看得出這是晴島鹿在高度緊張下的舉動,但不可否認這更像是迷惑行為。

  “要是晴島公主這局這樣都能贏,我們親衛隊的編制不得擴大一倍?”

  第二輪讀秒一步步消耗,鎖龍柱下方的火海一步步攀升!

  但一番迷惑行為之后,晴島鹿反倒更加冷靜了些。

  因為她的注意力忽然落在了手邊的扇子上,那只從科執光那里嫖來的白板扇,上面提著她自己寫下的“女流の第一人”。

  是啊,自己還提著這么一個玩意呢.....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在這個時候退縮了。

  在這個讀秒的關頭下,她悍然將扇子握住撐開,讓這個字樣暴露在大眾之下,然后對著自己撲騰扇動了起來,眼神重新凝聚而起!

  “嘲、嘲諷這是!順帶給自己降溫!”

  “報!公主殿下要開始整活了!”

  雖然局面萬分吃緊,但就是有一種迷之歡快的氣息涌便了局里局外,連解說們都愣住了。

  一個短暫的瞬息,晴島鹿閉上了眼睛。

  就好比齋藤曾教導科執光,遇到棋難下時,就多呼吸幾下調整狀態,晴島一心也教過她......遇到棋難下了,就回憶過往,記憶會告訴你怎么去做的。

  快回憶起來,這種局面到底該怎么做.....

  在晴島鹿的意識中,時間的流速仿佛變慢了,萬物都浸泡在水中,只剩自己的意識在一片記憶的圖書塔中下墜,周圍的一切都是過去的影子。

  “等到你哪天化身為了龍,你也能看到宇宙的!”

  ——滾,不是這句,鬼知道這句什么意思,下一個!

  “我強烈建議,我們應該恢復中古圍棋的座子制度,以及還棋頭的規則!”

  ——都說了滾啊!老爹你怎么還跳出來!

  “試著模仿你最想擊敗的那個對手,用那個人的方式來行棋。”

  ——沒錯!就是這句,老爹你偶爾還是管用的嘛!

  這句話得追溯到她八歲的時候,那一局她被錘哭了,還留下了照片,還于上次瀨戶老家采訪的時候被扒了出來。

  晴島一心用這句話教育了被錘哭的女兒,沒過幾天,晴島鹿果然反錘了回去。

  那時她模仿的對象就是老爹,不過時過境遷,老爹已經升天變星星好多年了,她最想擊敗的對手也該換人了,

  那當然就是科執光了。

  ——試想一下,如果是他的話,到底會將這枚棋子拍在哪里......

  讀秒的高壓之下,聚光燈與鏡頭之前,晴島鹿忽然改變了姿勢......開始揪頭發起來了。

  伸出手在自己腦袋的上方瘋狂搓揉了起來,像是想要手動制造呆毛。

  “這.....這又是什么?晴島公主的迷惑行為正在進一步升級!”

  “等等!這不是科執光的招牌動作嗎?莫非......”

  “真是艸了!不是他的比賽,也能讓他裝到?”

  第二個讀秒消失,只剩最后一次讀秒!

  很近了......很近了已經,那個預想中的變化圖已經不遠了.....

  已經到了魂斗羅最后一關!大心臟就在眼前!

  時間在緊俏聲中流過,在晴島鹿的行為越來越迷惑的情況下,女帝依舊紋絲不動,形同觀音。

  倒計時還剩10秒!

  東京港區的中心,面朝城市天空的棋盤上,夜神國京將第162手落在了棋盤上的某個位置。

  倒計時還剩7秒!

  越川龍己也動了,他飄逸地執出棋子,雜技般將162手拍下。

  和夜神國京同樣的位置。

  倒計時還剩五秒,科執光這邊也動了。

  162手,三人的位置一模一樣。

  “確定是這里了?”齋藤在一旁發問,他并沒有主動擺棋。

  “只能是這里了。”

  倒數的最后一秒!

  晴島鹿也將棋子一揮而出!

  那把折扇忽然開始了化形,一把櫻雪般秀氣的利刃斬出!

  斬向了鎖龍柱上的鎖鏈!

  數條鎖鏈開始分崩離析,龍威從石柱上解放而出!

  女帝第一次出現了表情上的動搖,朱雀底下的冰座出現了裂痕。

  “最后一秒,晴島公主落子了,讓我們看一看,這一手到底是......”

  意想不到的選點,在大多數人看來這手棋都會選擇撤退至其它地方,但沒想到晴島鹿依舊在這個局部發起沖擊。

  162手,如同空中鑲嵌一樣,以破碎般凌亂的姿態擠在了五之三的位置上,又稱高目。

  令人震撼的視覺效果,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而稱呼這手棋才好。

  “這.....這手棋是什么棋啊?”直坂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么術語才好,跳、點、夾、挖這種術語都無法形容它,唯一貼近它的是擠,或者掐,但依舊相去甚遠。

  “一‘嵌’。”科執光低聲說,發明出了新的術語。

  “這手棋能做活?”齋藤淡定地發問,他在整個局部并未計算多少......懶得計算,省腦子。

  “做不活。”科執光說。

  “那它妙在哪呢?”

  “馬上你就會看到了。”

  棋盤之上,雙方都面臨著高壓般的讀秒考驗。

  木古算清楚了,這手棋雖然看上去很有鬼手的味道,但并無法在局部出棋。

  然而緊接著——

  第166手,晴島鹿終于出刀了。

  蒼藍色的龍威銘刻在了刀鋒上,出刀的那一刻,狂怒的龍靈貫穿了朱雀!

  “看清楚了,誰才是女流第一人!”她在心中中二地呼喊。

  這手棋帶著龍的特效,龍從天降!墜射向了棋盤的一個點位!

  “第166手,晴島公主擋在了這里......咦?怎么突然脫離了主戰場,是說這里沒棋嗎?”直坂越來越疑惑了,他敢肯定,棋盤上正發生著超乎他想象的事。

  齋藤凝視了片刻,才嘴角一翹:“原來如此,這手棋可真是......價值巨大啊。”

  倒數至最后一秒,女帝才嘆氣,緊跟著將棋子立貼在了一路。

  “這.....這又是怎么回事?木古被迫在這里跟著防了一手,這里不防不行嗎?”

  直坂立刻在棋盤上擺棋推敲了起來,直到再連擺好幾手之后,才意識過來局部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是.....很多優秀棋手一輩子也無法下出的連環妙手。”他豁達地自嘲。

  龐大的計算量涉及到幾乎整個上半盤,數塊棋的死活,復雜的劫殺,精密的官子,用專業術語來說,叫“算破千手”。

  最后它的目的也的確只是官子目數而已,一個先手十目的官子。

  “162手,這手無名的棋,是致命的好棋,為166手這步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收官做坐墊,讓這步后手棋變成了先手。”直坂講解道,“如果木古不跟著防一手的話,從162手誘發的斷點開始,黑棋將面臨全部崩潰,但女帝畢竟是女帝,算清也是很容易的,所以只好妥協防守。”

  大木淳貴也跟著接話:“不要看白棋144手到164手的棋全都死進去了,這里本來就是黑棋的實地,死就死了,死得再多也不會幫黑棋增加一目,反倒是黑棋面臨巨大的殺棋風險。”

  “簡單來說,晴島公主的戰術就是.....棄子了,棄一條小龍,白白賺十目。”

  “而這十目棋,足以改變當前的勝負關系了。”

  說白了就是......把龍當做波懟出去一樣!

  海水急劇地倒轉,勝利的天平突然在頃刻間保持了平衡!

  246手,最后一枚棋子一錘定音!

  女帝低頭一嘆,重新戴上了婚戒。

  “副將戰結束,晴島鹿,白棋獲勝,兩支隊伍積分持平6:6,接下來將進行主將戰!”裁判宣布道。

  “報!晴島公主的親衛隊擴充編制了!真地擴充編制了!”

  “晴島公主!你準備好了嗎?你準備好了嗎?”

  齋藤和科執光默默起身。

  “終于到我們了呢,你說是吧,齋藤老師/科執光喲?”兩人相視一笑,挑釁的意味簡直要震碎鏡頭。

  簡直讓師徒組CP黨們狂喜不已。

  對局廳內,晴島鹿恍惚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棋盤,以及......手中的折扇。

  總覺得,剛剛有那么一瞬間,折扇好像變成了刀......

  ——這人不僅天天和奇怪的東西下棋,給的東西都這么奇怪啊!

  “干得不錯,小女孩,以前覺得你只是個和我很像的倔強小丫頭,現在你好像真的成熟了。”木古從她身邊走過時,留下了這么一句話。

  終于能夠安心地戴上這枚戒指了,長久地,長久地.....戴著了。

  晴島鹿扭頭看了對方的一眼,結果只看到了背影。

  可能上次公主戰,對方真的是放水了吧。

  但這次,對方也的確是盡了全力。

  至于為什么放水,應該是出于照顧后輩,給予后輩信心的原因吧,而不僅僅只是想找個臺階下了好退隱。

  想通這一點后,鎖龍柱上的鎖鏈又斷裂了一根。

  只剩最后一根鎖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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