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走進自家院子。
碧桐樹下,蘇晚正認真地打掃著落葉。
“喲。誰家的小姑姑那么乖,知道幫大人打掃衛生?”
小姑娘高興地作了鬼臉,“爸爸,外婆說把家打掃干凈才好過年。”
“嗯,外婆說得對。快過年要掃年嘛。”蘇武感概地擦掉女兒額頭的細汗。
“不過外面很多哥哥姐姐在捉迷藏。晚晚累了的話,去跟小朋友們玩吧。”
蘇晚心動不已。
她抬頭向東方看了一眼,卻是搖了搖頭,“不要。晚晚先把院子打掃完,再出去玩。”
說完,小姑娘手里的玩具掃把揮得更加勤快。
蘇武哭笑不得。
那個玩具掃把比他的巴掌還要小些,估計直接用手撿落葉都比它掃得快。要是用它來打掃家里的三個院子,掃完也差不多可以過元霄了。
搖了搖頭,蘇武在樹下劃了個小圈子。
“晚晚,既然你要幫忙。那秋千這里的葉子就歸你打掃了。”
“把它們打掃干凈,媽媽回家后會很高興的。晚上讓外婆給你做好吃的。”
“哦哦。”秋千架是蘇晚最喜歡的地方。
她高高興興跑了過來,嘩嘩地掃著不多的落葉。
“爸爸,媽媽又去哪了?大家都在打掃衛生,就媽媽不在。”
“哼,真是個大懶蟲。”
蘇武連忙壓低了聲音:“晚晚小聲點。如果讓媽媽聽見剛才的話,連爸爸都保不了你。”
小姑娘嚇得縮了縮了脖子。左右一看,周邊只有面無表情的姑姑,她這才松了口氣。
蘇武有些莫名其妙,卻沒有多想。
“你媽媽可不懶。她只是有些工作要做。做完了就會回家和大家一起打掃衛生。”
文藍現在有些忙。
年尾這幾天,她得去檢查村里的無主宅院,以及拜訪那些無兒無女的族人。然后安排人手去打掃維護那些宅子,或者給孤寡老人們送上些年貨物質。
這些事原本剛進臘月的時候,宗婦就該做完了的。只是那會文藍人在外面,只好占用現在掃年的時間。
畢竟是些陰森破敗的老宅子,剛開始時蘇武還擔心文藍會害怕,特意陪著她轉了轉。
結果讓他大吃一驚。
文藍不僅不害怕,反而每進一座宅子,都興致勃勃地翻著老宅子里面的物什,活像在尋寶探險一樣。
既然文藍不怕,蘇武便回家幫忙。
他拿了個大掃把,嘩嘩地掃起院子來。
家大業大,兩家共六個院子,加上各種家具門窗,有得幾人忙活了。
幸好蘇平那邊的宅子還沒有入住,象征性打掃幾下就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武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花壇,嘴角直抽。
僅憑這辣手摧花的手筆和花壇里隱隱約約的小腳印,不用問他也知道誰是作始俑者。
回頭一看。
蘇晚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掃完了秋千下的落葉,正抱了些菜葉子捉了些小魚喂著飯團。
似乎感應到父親的目光,小姑娘抬頭望了過來。
她嘻嘻地招了招手,“爸爸,等飯飯吃飽,晚晚去找敏姑姑玩。”
“去吧去吧。”蘇武有些無力。
蘇晚就帶著兩個動物走了。
等到傍晚眾人收工,小姑娘牽著母親的手,又蹦蹦跳跳回了家。
“爸爸,”她叭叭叭地跑了過來,歡快地揚著手里紅彤彤的東西,“看!奶奶給晚晚的漂亮紙紙。”
“哦?這是什么?”蘇武接過來一看。
原來是些剪紙。
什么鴨子戲蓮、花開富貴、鹿鶴同春、國色天香…應有盡有。剪得維妙維肖。
小姑娘咕嚕地一下子爬上旁邊的石凳。
她眉開眼笑地欣賞著那些剪紙,“爸爸,是不是等大家打掃完屋子,晚晚就可以把它們貼到墻上。”
“不急,”蘇武搖頭,“過年的剪紙自然過年的時候才能貼。”
他呵呵地刮刮女兒的小鼻子,“晚晚,你確定這些真是奶奶剪的?”
“嗯嗯嗯。”小姑娘連連點頭。
蘇武默默地飲了一口清茶,心里有些不信。
他和蘇雪幾乎都是馬嬸看著長大的。
馬嬸是會剪紙,但僅限于會剪些紅雙喜之類的簡單圖形。眼前這些復雜的圖案明顯超出她的能力范疇。
咳咳!
旁邊的文藍咳了兩聲,“是十七奶奶剪的。”
中午時,她帶著好幾串院門鑰匙,路過村子東南邊的一座宅子。正好遇見頭發花白的十七伯母,非要送她一些剪紙不可。
算上輩份的話,那婦人自然也是蘇晚的奶奶之一。
家太大,僅僅打掃就花了兩三天的時間。
直到文正陽和文柏都到了養心谷一起出手幫忙,才堪堪打掃了個遍。
期間馬嬸還專程跑過來叮囑蘇武要記得送灶王爺上天。
灶王爺?
一家人下意識往二樓望去。
要不是馬嬸過來提起,他們一個個還真忘得干干凈凈。
蘇武反應過來,連忙點頭,“知道了嬸子。我們馬上準備。”
當時入宅時,蘇平專門替侄子請了一尊灶王爺。
只是家里已經沒有了燒火的灶臺。平時無論是煮飯還是做菜用的都是電器。灶王爺只好高高擱在墻壁上。
近些時間大家都忙得四腳朝天,根本沒人注意墻上的灶王爺,還真一時忘了這個傳統。
等馬嬸走后,席秋華連忙問蘇武和蘇雪,“養心谷這里怎么個送灶王爺上天?”
蘇武兄妹倆自然不懂,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只好又跑過去問馬嬸。
不大一會兒,蘇武端著碗粘乎乎的糯米糖飯回來。
蘇晚迎了上來,亮晶晶地看著飯上面的黃糖,“爸爸,糖飯是不是甜甜的?”
“糖是自然是甜的。”蘇武哪會不清楚女兒的心思,笑道:“不過這碗糯米飯是給灶王爺吃的,晚晚不能碰。”
蘇雪連忙塞了個棗子給侄女,讓她到一邊玩,然后興致勃勃地看著堂哥忙碌。
蘇武先把糯米糖飯供到灶王爺的神龕上,笑著解釋。
“灶王爺能聽見我們平時的一言一行。嬸子說要用糖飯把灶王爺的嘴吃甜還有粘住。省得他到了玉帝前說我們的壞話。”
他不信這些。不過為免長輩們嘮叨,馬嬸怎么說他就怎么作吧。
“去去去!”席秋華連忙把不著四六的女婿趕到一邊,“下來該怎么做?我來!”
蘇武沉吟著找出一瓶米酒。
“再給灶王爺供上一些酒,讓他喝醉了好趕路。”
“傍晚的時候準備一些草料、芝麻桿和松枝,把神像揭下來一起燒掉就好。不算麻煩。”
蘇雪點頭。這會的她終于也想起了一些記憶,連忙向外跑,“我知道誰家有芝麻桿,我去要些。”
“芝麻桿還有松枝,都在廚房里燒?”席秋華有些傻眼,連忙搬開各種電器。
“不是。”蘇武哈哈地指了指下邊的院子,“是在院子里。”
傍晚時分,忙碌了一天的蘇平終于回了家。
他一看院子里的架式,頓時反應過來,連忙出手幫忙。
相對于蘇武,他就認真多了。
不僅向灶王供奉了糖飯,甚至還拿了些糖飯糊在神像的嘴巴上。讓灶王爺別亂說話。
請出畫像,撒下喂馬的糧草,就著節節高升的芝麻桿和四季常青的松枝,一把火送灶王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