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跟著悠哉悠哉騎著老虎的兩個小姑娘進了村子。
莫文斌回頭望了望那座木橋,和一邊的秘書小聲地嘀咕了幾句。
無論小凱剛才說的是真還是假,他都得向上通報一下。
萬一是真的…
想到這種可能,正準備轉到主管旅游方面的莫文斌感覺暈呼呼的,活像天上正掉著餡餅。
此時的他腳下軟綿綿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心頭更是砰砰砰直響,跳得竟然比剛才在牌樓下被老虎大象圍攻還要激烈幾分。
到了村邊,大象妞妞哞哞叫了幾聲,它沒有進村,轉身向別的地方走去。
“蘭姑姑拜拜,一會兒見。”蘇小牛趕緊跳下布老虎的背,朝依然端坐在虎背上的蘇小蘭揮手告別,急沖沖去追大象。
“妞妞等等我,別走那么快。”邊追她還邊大聲嚷嚷,“這個壞大象,壞人們還都在這呢,就丟下我們,自己先走了。”
一堆官員臉都黑了幾分。
敢情這大象并不是順路回家,而是在一路押送他們。
只有聽不大懂方言的小凱臉色如常。他急走幾步,追上前面的布老虎。
“小蘭,那頭大象準備去哪,為什么不跟進來?”
蘇小蘭嘻嘻一笑。
生養在養心谷,她向來喜歡和父兄一樣勇武的人。
剛才小凱自己一個人就膽敢迎向發怒的老虎和大象,在她心里就和父親兄長一般威風。
“你說妞妞嗎?它長得太大了,村里很多巷子它都過不去,所以很少進村子。”
蘇小蘭好心地指導小凱,“如果你想在村子見到它,可以到祖祠那邊等等看。”
大象不常進村子,反而常進祖祠?
小凱聽得滿頭霧水。
他這些年跟著姐夫張恒全國范圍內東奔西跑上山下海的,心里十分清楚祖祠對條古村落的重要性。
結果這么個重要的地方卻讓頭大象常常進去?
小凱想不明白,卻沒有追問。
出校門的這些年,別的他沒學會,但各地明里暗里的禁忌他了解不少,懂得了不該問別問、不該看的別看、客隨主便的道理。
小凱沒追問,剛才被大象嚇暈的眼鏡男倒是不甘寂寞。
他鄙夷地嘀咕了陣,稍稍提高了聲音。
“聽說農村的祖祠通常是一村重地閑人免進。現在看來傳言有誤。怎么你們養心谷連頭畜生也能進?”
說完,他得意洋洋地擠著眉目嘿嘿直笑。
蘇小蘭懵懵懂懂地抓了抓頭上的三條小辮。
畢竟年幼,她還聽不明白眼鏡男話語里的揶揄嘲弄。不過看著他那挑釁的嘴臉,蘇小蘭也知道這家伙說得不是什么好話。
她從老虎背上跳了下來,沉著小臉,抬手直鉤鉤地指著眼鏡男。
“我討厭你,現在你馬上滾出我們村子。否則我就讓阿布趕人了。”
布老虎聞言,立即轉過身子,嘴里不哼也不吼,只是刷地把腳上的利爪給彈了出來,拳頭般大小的虎眼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茫。
來真的?
一群人后背一涼,慌不迭地離眼鏡男遠遠的,看著他就像看到個瘟神。
被個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女孩指著鼻子罵,眼鏡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他剛想開口反擊,無意間瞧見蘇小蘭身邊的布老虎,頓時一激靈。
頂著老虎殺氣騰騰的目光,眼鏡男的倔強堅持了兩秒,便嚇得渾身直抖。
“誤會,這是個誤會。我沒那個意思…”
他汗流浹背地嚷嚷著,偏偏還不敢亂動,生怕自己不經意的動作會引來老虎的誤會,撲過來隨便給他一口。到時候缺手斷腿的,他上哪哭去。
不敢動更不敢跑,眼鏡男只好眼巴巴地望向帶隊的莫文斌,眼里盡是一片乞求。
莫文斌惱怒不已。
這是什么地方,這是養心谷。你嘴上花花討個嘴爽有意義?人家根本不和你耍嘴皮功夫,分分鐘一巴掌抽過來,讓你連牙帶血有苦難言地吞下去。
不過到底他是帶隊的,遇到這情況不能不理。
只是莫文斌看了看扎著三條小辮氣嘟嘟的蘇小蘭,他嘴角動了動,又把聲音給咽了下去。
俗話說小孩的臉,六月的天。
像蘇小蘭這年紀的孩子最是喜歡翻臉如翻書。她要說喜歡那就是喜歡,她要說討厭,不好意思,那怕剛剛還愛不釋手轉眼可以毫無道理變成怒目相向。
在谷外的牌樓下,莫文斌已經嘗過一次。
明明剛開始時蘇小蘭還言笑晏晏的,可剛說了幾句話,被她認定是騙子是大壞人。小姑娘立即中二病上身,指名道姓地要派大象過來懲戒他們。
旁邊就站著頭伶牙俐齒的老虎,自己這回還沒車子保護。莫文斌自覺人老體衰,實在沒勇氣再試一次。
況且就算他能再一次虎口脫險化險為夷,可一旦被眼前的小姑娘驅逐出谷,那他堂堂副縣的臉往那放?
“小南啊,人生十有九八不如意,多點挫折是好事。”莫文斌長嘆一聲,他指了指村外,“要不你先到牌樓外等我們?”
眼鏡男還想開口替自己辯解,一邊的蘇小蘭已經不耐煩起來。
“我數到三,你再不走,就不用走了。”
六七歲的小姑娘聲音軟綿綿的,聽起來像在撒嬌,但沒人敢忽視其中的冷意。
眼鏡男更不敢,他頭腦一片空白,幾乎是僵著身子轉身馬上離開。
沒走幾步,他一腳踢到塊凸起的石頭,身子猛地一踉蹌,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直接摔了個狗啃泥。
好半響過去他才爬起來,只覺得臉上手上全是火辣辣的一片。
低眼一看,這才發現剛才那么一撲,新褲子被磨破了幾道口子,兩只手上更是直接擦掉了一大片皮肉,此時鮮血淋淋的,好不嚇人。
倒吸了幾口涼氣,他憤憤地回頭一看。
莫文斌一行人已經消失在了村角,原地只蹲著那頭威風凜凜的老虎。見自己停下腳步,老虎立即站起來,似乎有撲過來的跡象。
眼鏡男心一凌,連咒罵的心思都沒有了,連忙忍著劇痛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走著走著,他忽然想起自己在牌樓下說過的話,似乎心有所悟。
是貴賓就不會被拒之門外,眼下莫文斌一行人,被拒之門外的只有自己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