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那潘和尚猝不及防之下遭此重創,被人硬生生削去一整塊頭皮去,露出下面血森森的頭蓋骨,疼得它腦裂心炸,痛不欲生,在筷子城中來回打滾,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嚎。
“好疼!疼!疼死我了!!”
它大叫著,兩只小眼睛通紅,死死地盯著不遠處面無表情的李長清。
不知是失去了理智還是怎地,竟不管不顧,不待在群鼠圍攏,四肢抓地,噌地一聲朝著提劍的道人猛沖而來!
肥白的胖臉已被從頭上留下的鮮血染成了紅色,看上去猙獰可怖,更顯得它怒不可遏。
躲在筷子樓后觀戰的張小辮兒見狀一愣,扶了扶頭頂歪斜的帽子,心中十分不解。
這妖僧非但不跑,反而自己送上門來,難不成是個傻子?
潘和尚可不管這些。
它剛從睡夢中醒來,準備來吃點東西,便在自己的飯碗旁邊看到了這不速之客。
“私闖民宅”不說,還耍了不知什么詭異手段,隔空削去了自己大半個頭皮,連同自己僅剩的一搓頭發!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也不看看這筷子城是哪個的地盤!
有道是過江龍不壓地頭蛇,這老鼠和尚平日里在筷子城中作威作福慣了。
殺生予奪,大權獨握,那簡直就跟土皇帝一般,面對有人敢用劍砍自己,且隔空就削去自己一大塊頭皮去,第一反應不是跑,而是撲上去想要將對方的頭擰掉!
可惜,它這次遇到的不是過江的強龍,而是從天而降的仙神!
潘和尚那一身肥肉足有三四百斤,一路碾壓過去,壓得街道兩旁房倒屋塌,張小辮兒躲在樓閣后面,遠遠地便覺一股腥風撲面而來,不由氣為之窒。
面對來勢洶洶的老鼠和尚,李長清面色平淡,并沒有率先出劍,反而將鐵劍收到了背后,站在原地不動,就這么靜靜地注視著對方越逼越近。
待到潘和尚撲至身前不足兩尺之際,對準它血油猙獰的肥臉,抬腿就是一腳,正正踹在它的右臉頰上。
“啊!”
潘和尚一聲痛呼,只覺眼前什么東西閃過,根本看不清楚。
脖子咔吧一聲,傳出骨裂的脆響。
還不等反應過來,便已被一股巨力踹在臉上,肥大的身子便如同一只皮球,高高地飛起,在半空中打了七八個轉兒,又重重地落下,砸平了一大片樓閣屋舍!
“痛煞我也!!”
李長清這一腳,不輕不重,一腳下去,既不會只痛不響,也不會直接把潘和尚的腦袋踹飛,可謂力度拿捏的極好。
何謂折磨?
要的就是讓這妖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點一點地陷入絕望。
如此,方可泄他心頭之恨!
“啊——!”
“你!你是什么人!”
潘和尚被這一腳踹的頭歪脖斜,胸口發悶,瞬間從暴怒之中清醒過來,心頭不可避免涌起一股懼意,趴在廢墟中喘著粗氣,不停地嘶吼著:
“為...為什么要殺我!”
李長清并不答話,身形一閃,便來到了妖僧身前,俯身淡淡地注視著它,就像是在看一條死狗。
“你...你...”
潘和尚被他的目光一盯,只覺似有一柄利劍,狠狠插進了心窩,再加上渾身火辣辣的疼痛,頓時汗如雨下,心道一聲不妙,驀地大吼一聲:
這聲音刺耳古怪,不像是人話,倒像是一句口令。
果不其然,附近躲在筷子城樓閣中的大小耗子聞得此音,頓時一陣騷動,吱吱叫個不停,竟不顧害怕,如潮水一般從樓閣中涌了出來,匯聚在一處。
小老鼠踩大老鼠,尾巴纏著頭,頭咬著尾巴,頃刻之間,在道人與潘和尚之間豎起了一面足有兩三丈高的鼠墻!
那鼠墻從張小辮兒所在之處遠遠望去,便像一個手腳通天的黑巨人,乍一看甚是唬人,定睛細瞧,那黑巨人身上都是一個個密密麻麻的耗子腦袋,如夜空繁星般的小眼睛里閃爍著兇殘歹毒的光芒。
“嘶......”
張小辮兒見此場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念一聲乖乖。
這妖僧一手役鼠之術,果然厲害!
那面黑色鼠墻乃是整座筷子城數十萬耗子組成的,又高又闊,猶如海上的滔天巨浪,本身就不甚結實,甫一凝成,便晃悠欲傾。
幾乎在幾息間,便朝著道人所立之處轟然砸了下來,勢如天塌!
那潘和尚此時神智已十分清醒,自知別看這鼠墻聲勢驚人,卻只不過是虛張聲勢,雷聲大雨點小,能不能壓死那牛鼻子還要兩說。
它之所以如此做,只是為了多贏取一些時間。
沒錯,這潘和尚已經被李長清剛才那一劍一腳給打怕了,自忖不是對手,便準備用鼠群做墊背的,好讓自己溜之大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自己還活著,總還有卷土重來之日!
它掙扎著,勉強從地上站了起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兩腿都在顫抖,來不及多想,便朝筷子城后連滾帶爬地跑去。
那里有它的一個秘密通道,直通向靈州城外的群山中,里面地勢復雜,岔路眾多,只有自己熟悉路況。
只要能鉆進去,這牛鼻子一定追不上我!
潘和尚還沒跑幾步,心中已開始盤算出去之后的計劃。
這筷子城已經被人發現,府衙中的公差指不定什么時候就來了,此地肯定是不能再回來了!
聽白塔師父說,教中同伙蛇母和青牛此時就藏在靈州城西邊的青螺鎮里,等我出去之后,就去那里和它們匯合,待風波平穩之后,再去偷小孩兒做藥引子!
嗯,就這么干!
想著,潘和尚恨恨地朝身后看了一眼,面容猙獰。
臭牛鼻子,我老潘記住你的樣子了,等我出去之后,再找上教中同伙一起去......
咦,我的右胳膊怎么沒了?
不經意間,它忽然瞥見自己的右膀子上空空如也,偌大個右臂竟在不知什么不翼而飛!
發現的下一秒,鉆心的疼痛猛然襲來。
潘和尚大叫一聲,噗通一聲跌倒在地,肥大的身子來不及剎車,徑直滾出去數丈之遠,肚子狠狠撞在了一座高大的筷子樓上才將將止住!
這一回不比前兩次,右臂被道人整個切下,劇烈的疼痛讓它半邊身子都疼麻了,面色一陣青一陣白,斷口處血噴如泉,渾身大汗如雨,疼得它大張著嘴,叫都叫不出來。
頭一次,它感受到了生不如死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感覺...
那根肥胖短小的斷臂就躺在不遠處,夾在兩座樓閣之間。
在潘和尚驚駭欲死的目光注視下,李長清緩緩收起了長劍,邁過堆砌如山的耗子尸體,向它一步一步走來。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它的心口上。
這個道士,就像是一個緘默的閻羅,揮舞著勾魂鎖鏈,索命人間。
斷臂處傳來的疼痛讓潘和尚幾欲昏厥,但它咬緊牙關,強忍住不讓自己暈過去,因為它知道,自己一旦閉眼,面對的會是什么。
李長清淡淡地望著潘和尚,望著對方丑陋的面龐因極度恐懼而變得猙獰可怖,望著它可憐可笑的無謂掙扎,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
“你...你...”
潘和尚氣喘如牛,雙目充血,口齒流涎,哆哆嗦嗦的看上去已處在崩潰的邊緣,兩腿亂蹬,瘋狂地想要向后退去,無奈身后被高高的筷子樓閣死死擋住。
嘗試了片刻后,它終于受不了了。
“你...”
“你不要過來啊!!!”
你吼那么大聲干什么......
遠處的張小辮兒一縮脖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事到如今,塵埃落定,他也用不著繼續躲著了,剛才師父用一招“平沙落雁”輕輕松松地破了鼠墻,把那些老鼠耗子都打散了,除了死了的,都跑得無影無蹤,估計再也不會出來了。
這座筷子城,現在變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空城。
張小辮兒不用再擔心走著走著,會被突然冒出的耗子群襲擊了。
因此他左手抱著小男童,右手托著小女童,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師父身后,冷冷地望著身前奄奄一息的老鼠和尚。
“好漢!好漢饒我一條性命!”
潘和尚死豬一般仰躺在地上,自知已是窮途末路,絕難幸免,但到底還是不甘心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心中還有幾分僥幸。
這道士畢竟我無冤無仇,此次不是為財而來,便是為了我這身役使群鼠的本事,不管他要什么,我都給了便是。
于是它舉起僅剩的左手虛握,做了個抱拳的動作,用哀求的目光望著道人,小聲央求道:
“這位道爺,還請手...手下留情!”
它伸手指著一個方向,嚎道:
“小僧潘禮,有金錠銀錠三千兩,珠玉瑪瑙無數,就在前邊那座筷子樓里放著,愿意盡數獻于道爺做個賠禮!”
張小辮兒聞言一驚,蹬蹬蹬跑到妖僧說的地方,打開樓門往里一瞧。
媽欸!
這樓里果然藏著無數的寶貨!
一大團的珠光寶氣,晃得他眼前發花,什么金錠銀錠、玉石瑪瑙,都在樓中塞得滿滿當當,想必都是這和尚驅使老鼠從靈州城大戶人家偷來的!
看得這小子兩眼發直,一陣口干舌燥。
李長清卻絲毫沒有要回頭的意思,依舊是面無表情。
這道士原來是要我這身役鼠的本事!
潘和尚見狀,咬了咬牙,又道:
“除此之外,小僧還有役鼠奇術相傳,可助道爺早登大道,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共光,忘卻世間一切煩惱,從此永享極樂!”
說著,它將如何用死人肉燒煉藥餌,和驅使鼠群的口訣通通說出來。
只要將用人肉煉出來的藥餌喂給老鼠吞吃,那些個耗子吃上癮了,就會受制藥者的驅使奴役,如臂使指,叫它們做什么就做什么,讓它們往東,鼠群就不敢往西!
說到最后,潘和尚的聲音越來越小,額上盡是虛汗,一副快要支撐不住的模樣。
“道爺當面,小僧不敢隱瞞,把一切我知道的都告訴您了,只要您能高抬貴手,饒小的一條狗命,小的愿今生侍候左右,當個燒藥打雜的童子,盡心盡力助您早日得道成仙!”
它一番話講完,死死地望著道人臉上的表情,心中緊張到了極點。
這時,李長清忽然如沐春風地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也是最后一次。
“饒你容易。”
潘和尚面露狂喜,這句話此時在它耳中不啻仙樂!
它正要張嘴說些什么,卻聽道人忽然語氣一變,瞬間從溫暖的陽春三月,變為了徹骨入髓的寒冬:
“還那些被你吃掉的小孩兒的命來!”
潘和尚臉色大變,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不等它有所反應,李長清隔空點了它的啞穴,讓它再也不能開口說話叫喊。
而后手起劍落,將其余兩腿一臂也一并削去,徹底成了一根“人棍”。
為了不讓這妖僧失血過多而死,道人又用真氣封住了它的斷口處穴脈,為其止了血,而后回頭對張小辮兒吩咐道:
“徒兒,去把那口蒸鍋里的四具小孩遺骸取出安葬,再添些柴禾和水,快去。”
“哎,好!”
張小辮兒一愣,明白了師父的意思,便將懷中的兩個小童放在一旁,而后取出蒸鍋里的小孩尸體埋了,又跑到城外的陰河里用筷子樓的屋頂舀了些水。
回來后,先往鍋里加了水,又拾來一大捆筷子添了柴,讓灶臺里的火燒得更旺些。
沒過多久,便有熱騰騰的蒸汽冒了出來!
“師父,完事了!”
“嗯。”
李長清應了一聲,上前提起地上半死不活的潘和尚,走到蒸鍋前,順手就把它丟了進去。
這口蒸鍋很大,足夠容納這少了手腳的肥和尚。
那妖僧剛被丟進去沒多久,一身白嫩嫩的皮肉即刻便被燙得通紅,傳出陣陣肉香。
最后蓋上鍋蓋,為了保險起見,張小辮兒還特意從外面搬過來一塊大石頭,壓在了上面。
起初,鍋內還有敲打蓋子的動靜。
漸漸地,敲打鍋蓋的力度越來越小。
到最后,再無聲息...
李長清冷眼旁觀,緩緩出了口氣。
他之前沒進這筷子城時,原本還想將這潘和尚送與官府,交給靈州府衙,讓那些差人將其凌遲處死,但在城中的所見所聞改變了他的想法。
對于這種披著人皮的畜生,還是現在這種死法更適合它!
就應該以彼之道,還于彼身。
讓這妖僧嘗嘗被活活蒸熟的滋味,也算為那些死去的無辜孩童報仇雪恨了。
這正是,多行不義必自斃,惡人自有惡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