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從懷里摸出三枚一組的雷管,就遞到了他的手里。
胡八一接過雷管,又從上衣口袋里掏出煙點燃叼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扭頭問胖子:
“準備好了嗎?”
“干他丫的!”
胖子咬著牙點了點頭,雙眼放光,看上去很是興奮。
“我數三個數,三、二”
胡八一吐出一口煙霧,看了胖子一眼。
“一。”
說著,他將雷管的引信放在煙頭上一點,然后一抖手就扔進了洞穴深處。
“走你!”
擲出雷管的同時,胡八一和王胖子不約而同的一個飛躍撲出了狼穴。
下一秒,便聽見洞穴深處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接著便從洞口冒出了股股黑煙。
“都吉兄弟(在藏語中有金剛勇敢的意思),你們沒事吧?”
坐在洞外喝酒的初一聽見爆炸聲回頭一看,卻見兩人突然從洞內飛了出來,急忙跑過去將他們扶到一旁,低聲問道:
“里面發生什么了?”
“沒事兒。”
胖子摸了把臉上的塵土,咧嘴嘿嘿一笑:
“胖爺我看洞穴里狼崽子們一個個餓得嗷嗷叫個不停,于心不忍,便喂它們吃了頓響的!”
初一聞言一愣。
“初一兄弟,你別聽他胡說!”
胡八一拍去身上的土,瞪了胖子一眼。
這死胖子,嘴忒損!
然后笑著跟他解釋了一番。
初一聽聞洞內還有活狼,頓時怒不可遏,恰逢酒意上涌,不等洞內黑煙散盡,便提著藏刀闖了進去。
胡八一和王胖子見狀對視一眼,急忙抄起家伙跟了上。
三人摸出手電,把狼穴從里到外來了個大掃蕩,碰到沒被炸死的狼不論老幼,通通補上一刀。
越往里走,三人越是吃驚。
這個山洞空間不僅大得驚人,角落里竟然堆著很多銅器的殘片。
胡八一猜測,這里很可能是一處隱秘在藏骨溝中的祭禮場所。
但由于后來被群狼占據,大部分東西和標記都被毀了,現在已經無法辨認。
“都吉兄弟,你來看!”
這時,初一指著一處隆起的土丘招呼胡八一過來。
胡八一走過去一看,立即皺起了眉頭。
“竟有如此多的動物遺骸”
忽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頓時面露恍然。
“我懂了!”
“嗯?”
胖子和初一面面相覷,見他一臉興奮,忍不住問道:
“老胡,你懂什么了?”
“你們有沒有發現,咱們一路殺過來,這洞內除了十幾頭母狼,就是嗷嗷待哺的狼崽子,卻連一頭公狼都沒有!”
胡八一賣了個關子,反問道:
“再加上這一地的沒啃完的動物殘骸,你們就沒想到什么嗎?”
“都吉兄弟,你是說藏骨溝”
初一憑借敏銳的直覺率先明白過來,如刀削斧劈般的黑紅色的臉上露出一抹震驚。
“沒錯!”
胡八一點了點頭,沉聲道:
“關于這些年藏骨溝時常有動物跳崖的傳說,根本不是為了什么死后投胎,罪魁禍首便是這群餓狼!”
“由于狼群并不適應在高海拔山區奔跑,很難追上獵物,所以就想方設法將獵物趕至尕青坡的溝頂,利用藏骨溝特殊的地形,將獵物逼下深淵!”
將自己的猜測全都講出來后,他不無感概地道:
“沒想到,這些餓狼被從草原驅趕到山區,走投無路以后,竟然靠這條古代祭祀溝的遺跡頑強生存了下來”
初一聞言,一張長臉迅速陰沉下去。
“哼,胖爺我就知道,這些狼崽子果然狡猾狡猾滴!”
胖子直到這時才恍然大悟,狠狠拍了拍背上的雷明頓,獰笑道:
“要是再讓胖爺我碰到這群畜生,非得把它們一個不留,全都送去閻王老兒那里報道!”
見胖子咬牙鼓腮,努力裝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卻怎么看都有點兒色厲內荏,胡八一忍不住調笑了兩句。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胡司令,你怎么突然擺出一副苦瓜臉,難不成是怕了?”
胖子還絲毫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見狀還以為胡八一心生懼意,心中不由一樂,還在那調侃:
“這可不符合您‘敢上九天攬月,敢下五洋捉鱉’的風采啊!”
胡八一沒工夫理他,忽然扭頭問初一道:
“進藏骨溝的路有幾條?”
初一被他問的一愣,沒明白他的意思,撓了撓頭,便老實回道:
“藏骨溝和神螺古冰川相連,那一帶冰川陡峭,只有這一條路可以進去。”
“糟了!”
胡八一聽后,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拽上不明所以的二人便往洞外跑,邊跑邊喊道:
“Shirley楊他們有危險,咱們趕快過去和他們匯合!”
“老胡,怎么了這是?”
胖子稀里糊涂地被他拽著跑,下意識問了一嘴,腦子里卻還在想著藏馬熊和狼群誰更厲害。
初一這時隱隱明白過來,臉色也變了,扭頭對胖子喊道:
“獵物掉下來了,狼群也要回來了!”
“我靠!”
胖子嚇了一跳,抽出背上的雷明頓,上滿了膛,咋呼道:
“胖爺我這張破嘴,是不是開了光啊,這剛說完,就要跟狼群干仗了?!”
“別說了,小胖,快跟上!”
胡八一見胖子忽然開始發呆,卯足了勁狠狠拍了他肚子一下。
“哎喲,老胡,你下手真黑啊!”
胖子一聲慘嚎,捂著小腹罵道。
很快,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沒想到,他們剛跑出去不遠,前邊便傳來燈光閃爍,Shirley楊等人已經跟了上來。
兩撥人匯合到一處,胡八一發現眾人除了氣喘外皆無大礙,不由緩緩松了口氣。
不等他先開口,只聽Shirley楊略帶擔憂地道:
“我們剛才聽到前面傳來很大的爆破聲,怎么了,你們三個沒出什么事吧?”
“沒事,這個待會再說!”
胡八一一揮手,現在是火燒眉毛,也顧不上解釋。
此時撤出藏骨溝已經晚了,他便招呼著眾人趕緊往深處跑路。
運氣好的話,或許還能找回走失的牛馬和裝備。
他還沒來得及講話,便聽到黑暗中傳來陣陣凄厲的狼嗥,一旁的初一已經架起了獵槍,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眾人身后。
胡八一猛地回頭,卻見不遠處的拐角,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數頭半人高的餓狼。
其余眾人也發現了不對,急忙扭頭去看,都嚇了一跳。
尤其是明叔的情婦韓淑娜和他們的女兒阿香,這兩人都是溫室里成長起來的嬌花,哪里見過這等陣仗,看見有惡狼出沒,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急忙躲到了明叔的身后。
只見那幾頭餓狼面相丑陋兇惡,豺嘴長舌,張著血盆大口,一雙雙綠瑩瑩的眼睛好似黑夜里的幽靈,不懷好意地盯著這群活人,腥臭的口水淌了一地。
“他奶奶的,來得真快啊!”
胡八一心中暗罵,招呼眾人千萬不要害怕轉身,將后背暴露給餓狼,有家伙的抄家伙。
“大家不要怕,咱們人多勢眾,這些狼崽子不敢靠過來!”
聞言,除了韓淑娜和阿香外,眾人有槍的舉槍,沒搶的提刀抬棒,紛紛警惕地對準了黑暗中的餓狼。
那幾頭餓狼很是狡猾,它們很清楚火器的厲害,并沒有撲咬上來,始終跟眾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將大半個身子隱藏在陰影中,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這些沒卵子的!”
胖子見局面僵住了,心中不免有些急躁,罵了一聲,就要開槍,胡八一急忙把他拉住,沉聲道:
“這些狼只是來試探咱們火力的,相當于古代行軍的斥候,咱們只有兩支運動步槍可以射擊遠距離目標,不要輕舉妄動,等它們離近了,再摟火!”
他這話不只是說給胖子一人,也是講給眾人聽的,說完,挪到鐵棒喇嘛身旁,輕聲道:
“喇嘛,待會開戰的時候,您退到我身后,我會保護好您的!”
胡八一心知鐵棒喇嘛雖然勇武,卻畢竟上了年紀,刀兵無眼,稍加不甚便容易陷入危險的境地,便將一把手槍遞了過去。
沒想到,老喇嘛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手槍,只是握緊了那根伴隨他一生的鐵棒,努力挺直了佝僂的身子,淡淡地道:
“我雖已年逾古稀,但身子骨還算健朗,尚有一膀子力氣在,八一你不用擔心,這群盤繞在藏骨溝的狼群都是為魔國守墓的妖獸,我身為佛爺的鐵棒護發,鏟除惡業義不容辭!”
老僧的語氣雖然平淡,但胡八一卻能聽出其中蘊含的不可磨滅的堅定意志。
他和鐵棒喇嘛是多年的好友,知道對方一旦做出決定,那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嘆了口氣,只得作罷。
再轉念一想,前些年藏地“打狼運動”進行得火熱,大部分狼群都被打死了,只有極小一部分夾著尾巴逃到了山區,最多不過幾十頭罷了,反正他們人多槍多,只要事先有所防范,到也不用懼怕。
胡八一正想著,胖子卻湊到他耳邊低聲道:
“老胡,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啊,四周的狼好像越來越多了”
胡八一一愣,急忙看向前方。
只見在不遠處的黑暗中,已升起了無數綠幽幽的光點,粗略一看,便有數百之多,并且數量還在逐漸增加,似乎有源源不斷的餓狼正在圍攏過來!
手電筒的光束下,密密麻麻的黑影緩緩涌動地上、枯樹下、石壁上 不知何時,四周已站滿了兇殘的餓狼,將他們團團包圍在內。
“這”
別說胡八一,現在只要是眼睛沒瞎,都能看出形勢岌岌可危,如此多的餓狼,恐怕足有數百,要是一齊撲咬上來,憑他們手里這十幾桿槍,根本不濟于事。
“怎么會有這么多狼”
胡八一咬碎鋼牙,死死地盯著前方狼群的動作,額頭、后背和手心都已被冷汗浸濕。
“胡老弟啊,李之前不是講,這里的狼最多不過只有幾十只的嗎,怎么現在突然變出來這么多”
明叔是經歷過南洋大風大浪的人,素來膽大包天,但此時被數百雙滿是惡意的狼眼盯著,也有些吃不消了,只覺渾身血液都涼了。
躲在他身后的韓淑娜和阿香就更不濟了,現在已經俏臉煞白,雙腿打顫,似乎馬上就會暈過去。
明叔的保鏢彼得黃到底是上戰場打過越共,做過刀尖舔血的海盜,見慣了生死,此時被群狼包圍卻毫不畏懼,只是目光陰狠,看樣子已經做好了拼命一搏的打算。
“大家不要慌!”
胡八一深知現在一定不能露怯,這群餓狼很是狡猾,現在沒有撲上來說明還是懼怕他們手里的家伙。
一旦己方心生畏懼自亂陣腳,露出破綻,群狼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到時候,可就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們維持陣形,緩緩向后退,誰都不要亂,各自盯著自己方向狼群的動作,一旦發現不對立馬開槍!”
危機之中,胡八一的頭腦愈發冷靜。
他一邊用槍指著正前方的狼群,一邊大喊指揮著眾人后退。
幸好進入藏骨溝的路只有一條,就算狼群也無法越過這百丈天塹,繞到眾人的身后,否則,今天就是插上翅膀也難逃!
現在唯一的生路,便是邊打邊退到藏骨溝盡頭的冰川里,狼群受不了哪里的極寒天氣,到時必然會退去。
這時,陰影中的群狼突然傳出一陣騷動。
眾人神經陡然繃緊,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扣上了板機,準備好迎接狼群的第一波襲擊。
出乎意料的是,狼群并沒有撲上來的跡象,反而從中逐漸分出一條了道路。
正在胡八一等人摸不著頭腦之際,卻見一頭足有牛犢大小的白色巨狼,邁著輕盈的步伐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月光下,白狼一對猩紅色的眼瞳中,倒映出眾人無比震驚的面容。
“竟然是它!”
胡八一的心陡然沉入谷底。
見到白狼的瞬間,他不由想起了十年前他隨部隊駐扎昆侖山時,在大鳳凰寺破廟中的那個夜晚。
當時與狼群激戰的場景,現在依然歷歷在目,就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他娘的,果然不是冤家不碰頭!”
沒想到,當年那頭白毛狼王一直活到了現在,而且不僅體型比以前更大了,手下的狼崽子也更多了!
“真是倒霉他媽給倒霉開門!”
胡八一臉色異常難看。
他的身旁,鐵棒喇嘛見到白狼后,橫眉豎目,頗有幾分金剛怒目的感覺,攥得鐵棒嘎吱作響。
顯然,他也認出了這頭生死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