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上煙霞彌漫,不斷擴散。
覆蓋數十里,一層又一層的扶桑鬼神、妖魔站立于煙霞之間,顯露出身形。
這場面,可以稱之為諸神之罰。
從最高處,一道聲音傳了下來。
“王七郎!”
“本座也是出自于九州,念在你年少無知,不知深淺。”
“留下吞天犼作為賠禮,你若是此刻退出九州。”
“我二人留你性命。”
然而過了半晌,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目光所及,那高臺之上依舊燈火通明,雖然看不見卻好像能夠聽到殿內樂師彈奏的美妙樂聲和賓客推杯換盞的狂歡,甚至能夠想象到舞伎的婀娜身姿和伶人的精彩表演。
狂風襲來,只看見高臺之上的的幻象如同氣泡一般被戳破。
什么巍峨仙宮,什么極樂圣宴,全都早已不在。
一切全部都隨風散去,什么都沒有剩下。
只剩下那石質的高臺依舊矗立。
兩道光芒閃爍,樂天佛主和黃泉國主落在了高臺上,站在原地看向四方。
“跑了?”
他們已經是雷霆一擊趕來,但是看似還是晚了一步。
王七郎和他們猜測之中的狂妄自大不一樣,也沒有他們設想之中的陷阱大坑,因此這也讓準備了一系列應對手段的樂天佛主和黃泉國主全部踏在了空處。
“果然是虛張聲勢,知道我們要來提前跑了。”
“接下來該怎么辦?”
黃泉國主覺得自己猜對了,這王七郎就是個狂妄無知的少年人,順風順水還行,真正遇到硬茬子就立刻害怕了,立刻就撒丫子跑路。
典型的欺軟怕硬。
但是樂天佛主卻感覺不對勁,他立刻招來了之前向他傳信的扶桑僧。
對方一直埋伏在附近盯梢,詢問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臺之上,扶桑僧立刻用幻術將自己之前看到的一切展現了出來,那畫面明顯有問題,一個扭曲的光芒吞沒了仙宮,中間閃爍了一下。
樂天佛主立刻發現了這其中不尋常的地方,回光返照之法更發現了王七郎用的法術。
黃泉國主也看到了。
“這是什么?”
“神仙洞府?”
樂天佛主卻極為震撼:“掌心佛國?
王七郎這離怨天可不一般,除了小一些,除了沒有大道法則,從某種意義上和神仙洞天極為相似。
王七郎覺得自己這一手將巨物化大為小的手段,像是傳說之中的袖里乾坤,想怎么收人就怎么收人。
但是出自于大乘佛門一脈的樂天佛主卻明顯看法不一樣,他覺得這就是昔日中古佛陀的掌心佛國,這王七郎竟然還修了佛門失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通。
而且他更是察覺,這王七郎明顯早有準備,早在他來之前便已經知道他們倆要到了。
“不好!”
“趕緊回去。”
樂天佛主立刻感覺到了不妙,他剛剛掉頭轉向了來時的方向。
就好像是在回應他一般,遠處沖天光芒和波動傳遞了出來。
那正是東極海畔之地,御雷神天原所在之處。
高臺上。
兩個在扶桑之地高高在上幾百年的仙神,終于再度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驚慌和恐懼。
他們甚至再度回想起了,當初被驅逐出九州時候的場景。
黃泉之國。
流淌不休的河流之上,洛千帆駕馭著一艘黑色的大船穿過木頭搭建而成的高大鳥居,船上滿載著死人。
昔日高高在上的黑域之主,隱姓埋名跑到扶桑之地投靠了黃泉國主。
可惜黃泉國主明顯不信任他,雖然收容了他,卻讓他負責在黃泉之國接引死人。
在被大宣國師王七郎點名之后,發展勢頭猛烈無比的黑域瞬間夭折。
哪怕逃到了靈州,也沒能逃離長生仙門的打壓。
所有的底牌,在神獸吞天犼的面前被撕開擊碎。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長生仙門不僅僅有個橫行無忌的王七郎,還有著一個同樣心狠手辣的陸長生。
“那王七郎,這次死了就好了。”
洛千帆詛咒著一切的罪魁禍首王七郎,而上一個遭受他如此詛咒的人,是觀心真人。
二人都有些類似,是某個高高在上的人物的弟子。
洛千帆扭頭看向了身后黃泉之國的入口,他希望這一次黃泉國主歸來,能帶回那囂張肆意的后輩小子頭顱。
然而此刻,他卻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怎么回事?”
“哪來的聲音?”
這里是黃泉之國,除了死人的哀嚎之外,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寂靜。
然而此刻他聽到的那聲音,像是無數暗中的存在在蠕動摩擦的聲音。
如海浪。
如潮汐。
他驟然抬起頭,驚駭的發現了聲音的源頭。
頭頂上的一片黑暗之中,此刻密密麻麻的根須藤蔓轟然砸落下來,直接探入了黃泉之國。
就好像巨浪海嘯一般,將整個扶桑死人之國吞沒。
洛千帆被這場面直接嚇呆了,他不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扶桑樹?”
“這什么情況,怎么會這個時候出這種問題?”
“這神樹不是早就生機斷絕了嗎?”
但是其立刻反應了過來,立刻操控著大船調轉穿透,朝著黃泉之國的出口而去。
在他的身后,扶桑樹的根須呈現遞加式的快速生長,粗壯如同天柱一般的巨型根蔓從上方插入,將黃泉之國塞得滿滿當當。
不止是黃泉之國,樂天凈土之中也是如此。
被中古仙佛攔腰斬斷的神樹,那整齊平滑的截面突然涌出了生機。
扶桑樹。
生根發芽了。
一層層綿延向凈土之國高處的鳥居被枝杈震塌,華麗堂皇的宮殿被掀翻。
無數居住在凈土之國的神明被生長而出的枝杈穿透,擠壓化為粉碎。
瘋狂駕馭著寶船逃離黃泉之國從入口沖出的洛千帆,還沒能來得及喘一口氣。
他就看見了眼前閃爍出層層彩光,還有遮蓋天空的羽翼。
一只神獸盤旋而起,利爪抓住了洛千帆的寶船,騰空而起。
洛千帆直接放棄了抵抗。
他面容呆滯,望著那神鳥。
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氣息了,他很明白。
這是一尊神獸。
“這是什么鳥?”
那是一只人面鳥,渾身透露著古老滄桑的氣息。
哪怕其只是剛剛誕生,但是那源自于上古的血脈已經自內而外的散發了出來,讓凡間生靈敬畏和恐懼。
他站在被神鳥緊緊握住封印的包船上,透過彩色的薄膜和羽翼,看到了神鳥的背脊之上盤坐著一個少年道人。
哪怕是第一次直面對方,但是他卻一眼認出了那是誰。
他發出絕望的苦笑聲:“王七郎!”
“我都跑到這里來了,你還不放過我嗎?”
人面神鳥環繞著扶桑神樹而上,沖上那繁茂的樹冠。
原本的黃泉之國、樂天凈土,已經被扶桑樹的枝干和根須全部覆蓋吞沒,消失不見了。
其中無數妖魔和樂天凈土的神明,被當做了他們重現人間的養料。
王七郎再現了昔日吞天犼出世的場面,只不過當年的樓月國主獻祭的是人間大地的無數活人。
而王七郎,獻祭了黃泉之國和樂天凈土,將這兩位仙神積攢數百年的根基都給喂了新生的神樹和神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