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南府比蘇公縣還要往南,這里氣溫已經頗有些進入了六月的味道。
充滿了南方水鄉風格的皇宮之中。
穿著單薄的宮女侍奉于兩側,大殿中不見天子,而是聚集于不算大的側殿。
一位國字臉大胡子的中年帝王龍盤虎踞大馬金刀的坐在龍椅之上,俯瞰著一面鏡子投射出來的畫面。
漆黑的夜,暗淡的月。
掛滿了尸體的樓,還有跪在地上的讀書人。
“哈哈哈哈哈…這人…這人是不是個傻子…”
“都這個時候,還念的什么咒?”
“小子!”
“老天爺都保不住你,我說的。”
這是一個僧人用回光鏡,將之前在齋陵縣搜魂而來的畫面投影出來。
吳帝原本是大宣在南方的鎮守將軍,后被元蜃宮扶持登上帝位,身上自然擁有著一股常人沒有的肅殺之氣。
不過沉浸于江南溫柔鄉久了,身形漸寬臉上也沒有了昔日的剛毅。
當畫面播放到尹尋身上爆發出金光的時候,吳國天子一下子站了起來。
而后畫面尹尋睜開了眼睛,抓住了刺客的手,瞬間滅盡生機將其虐殺。
其虎目之中更是綻放出了貪婪和渴望的光彩。
“竟然是真的?”
直到看完了整個的畫面,吳帝才坐下。
其對那手持回光鏡的僧人說道。
“找到這個尹尋。”
“不論是殺了血衣侯也好,還是殺了他也好。”
“總之。”
“必須將這部仙經給朕帶回來。”
僧人單手豎于胸前,面露慈悲之色。
“陛下!”
“這血衣侯作惡多端,必遭惡果。”
“只要懲戒這血衣侯,想必那尹尋定然愿意將這仙經奉于陛下。”
吳帝有些不耐煩:“拿回來就行。”
“只要你們辦到了,朕便允了你之前的要求。
說完這句話,僧人立刻謝恩退了下去。
吳帝又問向了身邊的一個穿著官服的人:“對了。”
“道正司那邊可有什么回應?”
“元蜃宮呢?”
歷朝歷代以來,皇家不是沒有出現過有修行根基的人。
但是十大仙門多是選擇一些沒有修行根基的人為帝王,這其中的原因大多數人都想得通透。
凡人哪怕再厲害,也只能夠依仗仙門。
修行之人,則可以依仗自己。
神通偉力歸于一身之人,從根本和想法上都不一樣,若是再手握天子權柄,就更加難以掌控了。
若是讓元蜃宮知道他尋求超凡脫俗之道,豈會不橫加阻攔,甚至會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
但是讓吳帝放棄這個機會,那也是不可能的。
穿著官服的男子站了出來,手持玉圭拱手說道。
“道正司明面上沒有任何回應,但是已經派了人去齋陵縣查看了。”
“至于仙宮那邊。”
“前些時日太玄上人和酆都大帝出手,不僅僅仙門弟子死傷慘重,連福地也有一半毀于長生仙門二仙之手。”
說到這里其停頓了一下,聲音也小了許多。
“聽聞。”
“仙主也在長生仙門二仙手上受了些傷,如今正在靜養。”
“元蜃宮忙著修復福地,又死了將近一半的弟子,無心顧及凡間之事。”
元蜃宮屬于守舊的道門勢力,不像長生仙門和移山仙宗那般雄心勃勃,想著開疆拓土追求更高的境界。
長生仙門想盡辦法將手插入人間的每個角落,大肆敕封神祇。
而他們的理念就是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仙,凡塵不值一提。
只要不影響他們的地位,也享受長生便可以了。
吳帝聽完心中欣喜,這倒是個屬于他的好機會。
齋陵縣。
此刻整個縣城亂做一團,連續多日都有修行界熟悉的面孔不斷進入城中,還有著更多的邪道高手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豺狼一般而來。
他們的目標只有兩個。
尹尋。
血衣侯。
尹尋他們根本不用去找,因為尹尋此刻就坐在了金水塔的頂部,如同入定一般坐著不斷低聲念著什么,但是沒有人能夠聽清楚。
他數日未曾動彈過,一副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勢。
他知道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他,卻沒有絲毫畏懼。
這般絲毫不準備逃的亡命姿態,反而沒有人去對他下手。
第一下怕下手落得一場空,最后也拿不到仙經。
第二也怕自己第一個下手,別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最近這個小小的齋陵縣,光是明面上進來的元神真人就有著三個。
誰知道暗地里潛入的元神還有著幾個。
來的貪圖仙經之人越多,反而越是讓局勢越是穩定了下來。
所有人將目標都放在了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在蘇公郡逃亡的血衣侯身上,只要拿到了這血衣侯的腦袋,自然就能夠找到仙經的下落。
到時候再出手哪怕競爭者再多,至少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大江之畔。
一群穿著各色衣衫,明顯不屬于同一個勢力的人聚集在一起。
為首的幾個個身穿錦袍的陰神境修士架著兩個孩童,天上還有兩個駕馭著神兵的陽神境。
而下方。
一個穿著血色袍服的男子狼狽至極的用劍杵在地上。
躲藏多日的血衣侯終于逼了出來。
背后是大江滾滾浪濤,面前和天上都有人圍堵。
他已經沒有了退路,不論是誰都已經看得出血衣侯已然是窮途末路。
圍殺他的人也不著急,將刀架在血衣侯的兩個孩子的脖子上。
聽著孩子的嚎哭和大叫聲。
“哈哈哈哈!血衣侯你這藏頭露尾的老鼠,最終還是被勞資給逮到了吧!”
“血衣侯你引頸自戮吧,我給你留條全尸,也饒了你兒女的性命!”
“血衣侯!”
“你不是挺能跑的么?再跑一個我看看?”
一個個散發著獰笑的邪道修士,就好像戲耍老鼠一般,戲耍著血衣侯。
躲躲藏藏了數日。
血衣侯在暗中眼看著自己的侯府被這些江湖客和邪道修士血洗,看著自己的家眷被屠戮一空。
如今眼看著連最后的血脈,一對兒女也要保不住了。
“爹!”
“救我,我害怕!”
“爹爹!”
孩子伸出手一邊哭著,一邊望著他們往日里最崇敬和最大的靠山,無所不能的父親。
然而對方的臉上此刻也露出了無助的表情,雙瞳如同失去了光澤的死魚眼看著他們倆。
血衣侯慘笑著看著自己的孩子,搖了搖頭。
“對不起。”
“爹救不了你們。”
他本身就是邪道之人,他當然知道自己就算死在了這里,兩個兒女也不可能活下去。
沒有人留下這樣的禍患。
他留下的尹尋,如今換來的下場。
就是明晃晃的前車之鑒,面前這些邪道魔頭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血衣侯仰天看著天上染血的云霞,閉上了眼睛。
“這就是報應嗎?”
他睜開眼睛后,立刻看到身上的血衣突然發動。
朝著前面刺去。
幾個邪道修士早就防著他了,哪里可能會中招。
但是血衣侯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們,而是他的兩個孩子。
“嗖!”
法器閃爍的光芒劃過,兩個孩子瞬間死在了當場,沒有了聲音。
所有人全部都傻眼的看著血衣侯。
在場的所有人,誰也沒有想到這血衣侯竟然如此這般狠辣。
這下,血衣侯也瘋了。
他狂笑不止,眼睛里流出血淚。
“哈哈哈哈哈哈!”
“沒了,全都沒了。”
“來啊!”
“來啊!”
“本侯的大好頭顱就在此,你們過來取啊!”
血衣侯扯破嗓子的怒吼聲顯得尖利無比,他舉起自己杵著的神兵長劍,劍鋒掠過面前的每一個人,轉動著自己的身軀,仰頭望著天上的兩個陽神。
兩個陽神下令。
“殺了他!”
陰神、陽神境的修行之人在一旁掠陣,施展法術,不斷的消磨著血衣侯的法力,也在他的血衣法器之上添加著一個又一個創口。
更多的是一些被利益驅使的江湖客,如同炮灰一般的往上填血衣侯的命。
“殺殺殺殺殺!”
劍氣掠過,幻術扔出。
散發著香氣的毒咒朝著其纏繞而去,轟擊在血衣侯的血色屏障之上。
血衣侯揮舞著劍,操控著血光。
動作幅度大得將頭上的金簪都甩了下來,化為了披頭散發。
血衣侯此刻真的是一身血衣,鮮血將衣袍從上到下浸透得沒有任何死角。
其上有別人的血,也有著他自己的血。
此刻的血衣侯當真是猶如十八層地獄爬出的惡鬼。
不過出現這個情況,也表示他這件昔日來源于血神教的法器被破了,已經再無法再護住他了。
連往日里最大的依仗法器都被破了,他已經躲無可躲,逃無可逃。
“啊!”
用盡全力,手中神兵將一名陰神境的邪道修士殺死。
血衣侯連劍都無力拔出來了,直接摔入了江水的淺灘之中。
“他法器破了,也力捷了。”
“一起上!殺了他。”
“殺了他,拿到他的腦袋,就能夠換取黃金萬兩。”
“砍下血衣侯的頭顱,公子說了仙經愿與諸位共享。”
所有人激動不已的一窩蜂沖了上來,就好像分食饕餮盛宴的鬣狗。
突然間,天空傳來了兩聲慘叫。
所有人停下了腳步,其中的幾位陰神境修士看向了天上。
立刻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連連后退。
天上那兩個駕馭著神兵的邪道陽神化為尸體墜落在了地上。
“咚!”一具掉在了岸上。
“噗通!”一具掉在了水中。
一個人頭上有著一個萬字印,一個人胸前有著一個萬字印。
緊接著一個覆蓋數十米的掌印從天而降,朝著在場的幾位邪道陰神而去。
“跑啊!”
但是話音未落,掌印便轟擊在地面,印出了一個巨大的凹陷。
剛剛還耀武揚威的邪道修行之人,盡數死于掌下。
至于那些附庸而來的江湖客,來者看都沒有多看一眼,任由其四散逃去。
天上一個僧人緩步走下,腳下掀起一層層漣漪。
仿佛腳踏的不是空氣,而是水面。
“阿彌陀佛。”166
他看向了力竭躺在江灘上的血衣侯。78
“血衣侯。”
“世間之惡徒萬千,如同你這般極惡之人,卻是不多。”
“多行不義必自斃,施主施行惡果,今日有此惡報也是應當。”
血衣侯聽到這話,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
尹尋死了滿門全家,他也如其一般。
他以孩童煉丹,最終一雙兒女也橫禍慘死。
“果然是。”
“報應不爽啊!”
血衣侯躺在地上說出了最后的話,天上一道萬字金光落下。
如同一方大印,將他打死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