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離的命令終于下來了。
羅耀原以為會往后拖上幾天,可能回到七月初才會正式起程的,但是山城那邊卻又丟給他一個任務。
把“張元良”一起押回山城。
這就操.蛋了,他一個軍統的,押送一個中統的地方大員進山城,這上頭怎么想的?
這樣的任務絕不會戴雨農提議的,一定是有人捎帶著使壞,按理說,他就是調查“向鴻運”離奇死亡的案子。
案件調查早已結束,結論也通過電文的方式拍送回去了,最多就是回去把案件卷宗一交,徹底完事兒。
誰會想這一路上要帶一個拖油瓶,不是一個,還是兩個,柳生義澤都了個把月了。
這人他完全可以留給五戰區處置,但這個家伙是近藤敬一的人,還有些價值。
這么早殺了他,太便宜了,得把他的價值榨干再說。
“喂,高兄,今天晚上不行,德公召見,不敢不去,明天中午吧?”一個電話打進來,是特務團的高行云,約他吃飯踐行,這快走了,兩個月來,也結交一兩個不錯的朋友,比如高行云,還有榮升33集團軍副總司令的黃維崗,這兩個那是一起滾過戰壕的,過命的交情,然后就是韋志明,黃雪村這些經常接觸到,關系不錯的。
朋友不用多,有幾個就行,羅耀也不喜歡太高調。
“行,聽你的。”高行云也知道,羅耀不可能把李德鄰約給推掉,這老李萬一不高興,給他穿小鞋就麻煩了。
散伙飯是要吃的。
李德鄰對他已經十分看重了,尋常師長,軍長離開,也沒見他設宴踐行。
羅耀區區一個上校,還這么年輕,在五戰區,少將一抓一大把,上校就更不必說了。
沒有在司令長官部,而是在李德鄰的住處,這可算是家宴了。
“德公,晚輩真是受寵若驚!”羅耀跟在李德鄰身后,走進住所的餐廳。
“一頓飯而已,有什么受寵若驚的,學的跟那些老學究似的。”李德鄰哈哈一笑,“我在山城的時候,不也去你家叨擾過?”
“德公若是再來山城,晚輩必定掃榻相迎!”羅耀恭敬的說道。
“呵呵,你那里,我還是少去為好,免得你們戴老板疑神疑鬼,總覺得我會挖他的墻角。”
羅耀尷尬的一笑,這話就不知道怎么接了。
“坐,今晚就咱們兩個人,簡單一點兒,怎么樣?”李德鄰將衣袖挽了起來,這是天氣有些炎熱的緣故。
“當然可以。”
“天氣有點熱,我這里沒有電扇,有蒲扇,你要不要來一把?”李德鄰看羅耀額頭上出汗了,笑呵呵的問道。
“那就多謝德公了。”
李德鄰叫來衛兵,拿了兩把蒲扇過來,一人一把,一老一少,就這樣“呼扇”起來。
“我平常吃飯也就兩菜一湯,最喜歡的就是青菜豆腐,但是今天給小友你餞行,我老李也不能太寒酸了,吩咐廚下給你做了幾道廣西特色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李德鄰一抬手指著桌上的幾道看上去賣相還不錯的菜色說道。
“德公說哪里話了,這些已經很好了。”羅耀忙道,他知道,眼下還能算上過得去,但越是往后,五戰區的日子會越來越難熬,天災加上人禍會接踵而至。
苦難的中國要經歷一次煉獄,才能浴火重生,從此之后,再無人能阻擋我們前進的步伐。
“來,來,把酒滿上!”李德鄰起身拿起酒瓶,給羅耀倒酒,羅耀連忙起身站起來,“德公,晚輩失禮了。”
“失什么禮,你今天是客人,我是主人,主人給客人倒酒那是應該的。”李德鄰道,“這又不是在戰區司令部,你也別把我當做是司令官,我也不把你當做是軍統特務,怎么樣。”
“晚輩豈敢在德公面前放肆!”
“哈哈,無妨的。”李德鄰笑了笑,一擺手說道,“就是你這一走,五戰區在密電破譯方面想要再對日軍占據主動就難了。”
羅耀能說什么,他是不可能留在五戰區的,別說戴雨農不答應,就是老頭子也不同意。
飯菜很可口,兩人的談話也盡量避開政治話題,還有那些讓人傷感的話題。
當然,離別總是會有那么一點兒傷感的。
吃過晚飯,李德鄰又邀請他在院子里坐了一小會兒,但羅耀知道,李德鄰的時間寶貴,公務繁忙,他也不便太長時間打擾,于是就準備起身告辭。
李德鄰讓副官劉英才將他送回。
回到武昌館,羅耀稍微休息了一下,親自動筆,將他跟李德鄰給他踐行的過...
行的過程一五一十的記錄了下來。
這些,他都是要匯報的。
“一鳴,把這個加密一下,然后一字不落的給家里發回去。”羅耀叫人把溫學仁叫了過來,吩咐道。
“是,組長。”溫學仁看了一下內容,沒有多問,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該問的不問。
軍統這個工作,就是得小心翼翼,一刻都不能有松懈,否則就會被人鉆了空子。
冷水沖了一個量,帶走體內不少燥熱,再來一大碗涼白開,總算涼了下來。
宮慧托李海懷給他帶的東西不少,除了夏天的短袖衣物之外,還有一雙新的涼皮鞋,以及解暑的藥物。
藥物也不是給他一個人的,整個小組人人都有份,剛好回去的時候天氣炎熱,肯定是能用上的。
宜昌往下這一帶長江水道被日軍控制了,而且小規模的沖突還在繼續,他們回去如果走這條路的話,危險會很大。
而且汛期走水路,危險性更大。
當然,如果改道走漢中的話,肯定要安全的多,但耗費時間,這么熱的天,路又不好走,起碼要多走十天時間。
走那條路,羅耀其實還沒定下來。
山城那邊,自然希望他們盡早返回山城,但他們這一路不但有人還有設備,還有兩個重犯。
張元良還好辦,他翻不起什么幺蛾子,柳生義澤就不一樣了,就算他被囚禁了一個多月,每天只給他半飽的機會,但他畢竟是一名訓練有素的日本特工。
考慮再三,也為了手下人的安全,羅耀覺得還是繞道從漢中回川,無非是耽誤一點兒時間。
如果冒險帶來人員的損失的話,那就不是節約這點兒時間能夠補回來的。
楊思,溫學仁他們哪一個不是國家的人才,棟梁。
第二天一早,羅耀就把401小組所有成員召集一起,宣布了自己這個決定。
“繞道,繞道陜西,從古蜀道入川,大家得做好吃苦的準備!”羅耀決定道。
“組長,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要比預定時間晚十天?”有人站起來問道。
“是,但是宜昌被日軍占領,長江水道不被我們控制,加上現在是汛期,我們又是逆流而上,這條路比我們來的時候危險百倍,你們都是黨國的精英人才,一個都損失不起,入陜,走蜀道,繞路,不過是多了十天時間,但這一路上,要安全多了。”羅耀解釋道。
“沒說的,我們聽組長的,組長讓我們走哪兒,我們就走哪兒!”這兩個月工作下來,他們親眼見到羅耀是帶著大伙兒破譯日軍密電,立下大功的。
威望那是沒的說。
“我們有設備還有不少行禮,這一路北上,我們的主要交通工具是馬和騾子,大家的屁.股可能要遭點兒罪了…”
“哈哈哈…”眾人聽了哄堂大笑。
“我們至少需要準備三到五天的隨身干糧,還有清水,另外,鹽巴也要,藥品也要,多準備一些中藥,防蚊蟲叮咬的蚊香和花露水等等,稍后,大家把能想到的物品都集中一下,讓老虎去集中采購一下,買不到的再說。”羅耀繼續道,“老虎,這個工作交給你了,你必須給我辦好了,別明天出發了,你給我掉鏈子。”
“放心吧,哥,老河口鎮上沒有不熟悉的店,只要有的,我都能給買回來。”楊帆拍著胸.脯保證道。
“中午跟五戰區的同志一起吃個散伙飯,大家也下一起工作了快兩個月了,也到了該正式告別的時候了。”羅耀道,“老嚴,中午的散伙飯你主持一下,我呢還有個飯局,不得不去。”
“好的,組長。”楊思答應一聲。
“好了,沒什么事兒了,散了吧,大家就站好最后一天崗吧。”羅耀起身,一揮手宣布道。
“韋參謀,我們決定繞道走漢中,還請你給上面匯報一下,戰區司令部給我們開一張通行證。”羅耀回到,辦公室,把韋志明叫進來吩咐一聲。
“明白。”
雖然決定由陜入川,但走那條道還未完全確定,但前提條件肯定是要好走,安全。
等到了漢中之后,再定吧,他也需要山城那邊發來的相關情報進行分析。
中午,高行云在老河口酒樓為羅耀踐行,陪同的都是特務團的營級軍官。
羅耀被強行灌了不少酒,差點兒跟高行云拜了把子。
晚上還有一場,那是韋永澄、李海懷等人也是為了給他踐行設宴,同樣也是在老河口酒樓。
這些人都是酒精考驗的老手,羅耀一個人難敵四手,就算有楊帆幫他擋酒,最后也是無濟于事,喝了一個酩酊大醉,被楊帆等人背扶著從酒樓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