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聲春雷。
電光火舌,這個夜晚,頗為嚇人。
“科長,蔡松招了!”羅雪站在文子善跟前,一只手拿著供詞,另一首下垂,可以看見手指縫隙間的一抹鮮艷的紅色。
“你受傷了?”文子善詫異一聲,他給羅雪派活兒,可從來沒派過體力活兒,更別說有啥危險的活兒。
現在只有一個解釋,她親自上手了。
“時間不等人。”羅雪默默的回了一句。
“下去找醫生把傷治一下。”文子善微微一搖頭,吩咐一聲,他有些不太能理解羅雪了,她究竟是怎么想的,為什么能對“自己人”下這么狠的手。
“科長,那個蔡松就剩下一口氣了!”
“剩下一口氣,也要給救回來,這個人活著就是鐵證,明白嗎?”文子善對其他人可沒這么好的態度了。
“是,是…”
看完羅雪送過來的證詞,文子善臉色變了,馬上下令一聲:“來人,備車。”
“科長,外面天黑,還下著雨…”
“廢話那么多,我叫你備車,把特別通行證帶上。”別看文子善在羅耀面前溫和的跟綿羊似的,那在自己手下面前,那是脾氣暴躁的如同暴君一般。
私底下,很多人都叫他“暴君”。
雨下的很大,羅耀和宮慧差點兒被困在南岸回不了家了,好不容易回到家,一看,衣服濕了半邊了。
“我去煮點兒姜湯,這雨淋濕了,可別感冒了。”宮慧說道。
羅耀剛想說我沒事兒的,可一想到宮慧是女人,那身體構造不能跟男人相比,淋雨了,喝點兒姜湯確實有預防的作用。
“老虎,去幫忙。”
“哎。”楊帆答應一聲,跟宮慧一起進了廚房。
香港那邊的談判工作又開始了,這也不知道是第幾輪了,反正這兩日通訊夠密集。
這場軍統主導下的談判最終沒有任何結果,倒是拖延了日軍不少時間,積極意義還是有的。
金陵那邊,汪某人也不甘心自己只是一個被操控的傀儡,也在積極的準備還都的各項工作,想要以既定事實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汪氏是日人手上的一個籌碼。
只不過日人發現,這個籌碼的作用被夸大了,汪氏沒有他們想象中有那么大的號召力。
現在汪氏周圍的都是些什么人,就可以看出汪氏的這個偽國民政府是個什么路數了。
無非是沐猴而冠。
“煙少抽點兒。”宮慧已經換了一套居家服,端了一碗熱騰騰的姜湯進來,看到羅耀站在窗口,還把窗簾拉開了,手里夾著煙頭。
“嗯,不抽了。”羅耀將窗戶關上,轉過身來,將煙頭在煙灰缸中掐滅了。
“把姜湯喝了,早點兒休息。”
“嗯,你今天找了奧斯本談話了,他怎么說的?”羅耀坐下來,把姜湯端到自己跟前,問道。
“他確實是在暗地里搞了一個特種技術研究室,韋大銘親自領導,奧斯本擔任技術顧問,目前從暗中搜羅了一些這次合并中分流出去的,咱們密譯室也有好幾個人被他們重金挖了過去,機構設置跟咱們密譯室過去沒什么兩樣,地址呢,就在西郊的侯家院。”宮慧說道。
“他真把這些都告訴你了,就不怕韋大銘找他麻煩?”羅耀驚訝的問道。
“我自然是拿話套的,他怎么可能主動告訴我這些,當然,我也做了一些情報的收集,要不然也不會知道這么多。”宮慧說道。
“戴先生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們,還是有意為之?”羅耀自言自語一聲。
“也不一定是不信任我們,我們這邊的任務繁重,一些邊角活兒,挺適合他們干的,要是能干出一點兒成績來,那也不是多了一個選擇?”宮慧分析道。
“倒也是,咱們雖然還算是軍統的人,但人不在軍統了,萬一這軍技室落入毛宗襄之手,那起碼也有一個備用的。”羅耀點了點頭。
“毛副主任這一次可是退讓不少,你可得小心點兒。”宮慧提醒一聲道。
“我知道,這毛副主任是個心思深沉之輩,這一次他退讓并不一定說明他偃旗息鼓了,不想染指軍技室的大權了,其實他是看出來了,我跟溫博士達成默契了,他想插進來很難,除非,我跟溫博士鬧翻,他才有機會。”羅耀道。
“他一定會尋找機會的。”
“所以,你得幫我盯著,有什么風吹草動,我要第一時間知道。”羅耀道,“我反而擔心的是溫博士那邊,弄不好先出事兒的是他。”
“溫博士一出事兒,上位那個人一定是他,而不是你,到時候,你我處境就不妙了。”宮慧明白羅耀的擔憂。
“我不喜歡權力斗爭,但是沒辦法,有人非逼著你去斗,去爭,我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軍技室毀在這些人手里,哎…”羅耀嘆了一口氣。
“你要是能再立下一大功的話,在軍技室的位置就無人可動了。”宮慧道,“哪怕是毛宗襄也做不到,而且他能舍棄伴隨在老頭子身邊的位置嗎?”
“噓,小慧,老頭子是你叫的嗎,那是領袖,起碼也要尊稱一聲委座,明白嗎?”羅耀嚴肅的糾正道。
“這不是聽別人背地里這么叫,我也叫那么一聲,私底下而已,別的時候可不敢。”宮慧忙道。
“私底下也不行,有時候這種小的細節最致命,委座不但是國家的領袖,還是長輩,無論從嘴上到心里,都要給予足夠的尊敬!”羅耀糾正道。
其實私底下叫一聲“老頭子”沒什么問題,可要看人,看誰這么叫了,要是跟老頭子平輩的人,或者是黃埔的學生私底下這么叫,他未必會生氣。
但是他和宮慧這樣的年輕一輩,若是也在私底下這么叫的話,若是有人嚼舌根。
那后果就大了。
老頭子把傳統“忠孝節義”那一套看的很重,他們這等輕浮之舉,顯然是不喜的。
一個憑借個人好惡用人的人,一旦他對你產生了惡感,那可就不是一件好事兒了。
自古伴君如伴虎,就是這個道理。
宮慧見羅耀說的鄭重,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好在她也沒再外人面前提過,這件事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耀哥,我知道了,不管是私人場合還是公共場合,我都不會這么稱呼了。”
就在這時,門鈴聲突然響起。
羅耀和宮慧具是一驚,這都晚上十一二點了,按理說,這個時間點,怎么會有人過來?
就算過來,也事先給個電話,讓人有個準備。
“我去看一下?”
“小心點兒。”羅耀囑咐一聲。
“太太,不好意思,我是樓下501房的租客,我們還有一個人,她生病了,發高燒,外面下這么大的雨,我實在是沒辦法,才冒然上來求您幫忙的…”宮慧打開一看,門口站著一個女子,一臉急切的懇求道。
“譚小姐,別急,進來,慢慢說。”宮慧忙道,都是鄰居了,雖然不是很熟,但也見過幾次面了,算認識了。
“事情是這樣的…”
羅耀也從書房出來了,跟著宮慧一起聽了情況,原來是葉蕓中午回來后,把人關進了書房,譚佩玲也沒在意,吃完飯的時候,她去看了一下,葉蕓說沒胃口吃不下。
她也沒在意,任何人碰到這樣的事情,那也心情不好吃不下飯的,她本來就神經比較大條,大小姐嘛,那里會照顧人,別人照顧她還差不多。
但她還算有心肺,睡覺之前去看了一下,這才發現葉蕓在發燒,而且人已經昏迷不醒了。
這下她慌神了,不知道該怎么辦,手下們都不跟她們住在一起,而且,外面下著大雨,山城又不是別的城市,晚上是嚴格宵禁的,沒有特別通行證,被巡邏的抓到,按時會被當做間諜處置的。
她住進來才幾天,左鄰右舍的關心都還不是很熟悉,最多也只是認識。
這時候她想起來,辛小五說過,頂樓一層住著的是暮光大廈老板一家人。
于是什么也不管了,就跑上來求救了。
“小慧,救人要緊,你帶上咱家的藥箱,陪譚小姐下去一趟,我就不方便了。”羅耀吩咐一聲。
“嗯,譚小姐,你稍等一下,我拿一下藥箱陪你下去。”宮慧點了點頭。
她可不怕譚佩玲有什么壞心眼兒,整棟大廈都有自己的人,何況,譚佩玲也不像是在撒謊。
“謝謝,謝謝你們。”譚佩玲千恩萬謝。
宮慧很快就換了一套衣服,并且背上自家的藥箱跟譚佩玲下樓去了。
宮慧剛下去一小會兒,門鈴聲又想了,這一次羅耀知道來人是誰,文子善的腳步聲他是聽的出來的。
今天晚上,還真是個多事的夜晚。
“大哥,怎么就你一個人在家,慧姐呢?”文子善一進來,看到是羅耀開的門,隨口問道。
“樓下有人生病了,下去看一下,你怎么也招呼不打,突然就過來了。”羅耀問道。
“電話里不好說,我知道你這會兒肯定在家,所以就直接過來了。”文子善道,“我沒敢坐電梯,走的樓梯,挺黑的,有點兒嚇人。”
“這又打雷,又下雨的,什么要緊的事兒,非要這會兒跑過來說?”羅耀將文子善帶進了書房。
“那個蔡松熬不住了,全招了。”文子善道。